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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白刀?”
这可是王小元最向往的刀法,他此次出行本就为了游历天下,遍寻玉白刀客,此时一听到此名讳整个人几乎都要蹦起来。依武林盟主之子武立天所述,他本身使的刀法就似乎与玉白刀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少侠来这钱家庄不也是为了这事么?”那围观者道,“此庄正要举办‘群英会’,邀各路英雄豪杰齐聚一堂,传闻到场者有‘擎风掌’黄默、‘千斤顶’武玉婷,最叫人瞩目的自然就是那天山门的玉白刀客,冠绝天下的玉求瑕了。今夜这江湖群英便要齐聚此庄,我们这些看客心急,先到这儿来闲晃啦。”
擎风掌、千斤顶,这些名字王小元都有所耳闻,一想自己竟可与这些传闻中的大人物碰面,他一时不禁心潮澎湃,忙问道。“玉白刀客真会到这儿来么?”
看客点头。“不止今年,去年、前年、大前年都来过!每年到了这日钱家庄上下可是人山人海,喏,你看现在也不是一样?待人声甫定,各路大侠便会在钱家庄搭起的高台上逐一露面、大显身手。我前年有幸见了玉白刀客一面,说来也是精彩——那时高台上本无人,不知怎的忽有一飘渺身影浮现,那刀客踏云而下,好不超然脱俗!
“唉,但愿来这‘群英宴’能求到玉白刀客保我们性命…”人群中有人道。
“为何要求玉白刀客保命?”王小元听了,好奇道。
“瞧少侠打扮,应是从外地来的,不知这地儿的情状。其实在数月前,从邻村就接二连三地传来了有人被杀的消息。”有本地的看客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禀报官府?”
“因为在此之前,官府中就有不少衙役就已惨遭毒手。有一说是为了自保,就连官府也不敢对凶犯出手,另一说是那凶犯藏匿在深山草泽中,怎么寻也寻不着。”
看客中有人以耸人听闻的口气说。“据说死人的首级均被取下,悬在屋外。血水未干,一夜淅淅沥沥,甚是凄惨。那凶犯似乎也不挑人,男女老幼皆杀,取了首级后必会将五官之一剜出。”
王小元打了个寒战。将头颅割下,意味着那人连活命的机会一丝也无。若是沙场杀敌尚可理解,但以这手段残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足见行凶人心肠之毒辣。何况人死时只求个入土为安,残害尸身乃是最为不敬的亵渎行径,做出这种举动的人必定冷血至极。
可是为何要如此轻渎尸体?剜去五官之一又有何意?少年仆役不曾听闻过此等兽行,当下顿时刷白了脸。
“唉,正因如此,哪怕钱家庄是个榨人钱财的虎口,咱们也不得不进——毕竟这‘群英会’可是此生唯一得见江湖豪杰的机会!正因那杀人凶魔在,这数月来我们皆惶惶不可终日,这下总该安心啦!”
“听说那杀人手法颇像候天楼所为,若没有曾与候天楼交锋的玉白刀客坐镇,看来是怎么也逮不住凶犯啊。”
看客七嘴八舌道。
“我还听闻玉白刀客人美心善,若是知道乡民遭遇这等惨事,定会热诚相助的。”
议论间,旁人忽来了兴趣,忙问那位以前曾参加过“群英会”的看客。“哎,老兄,既有幸见过玉白刀客,可否为我等解惑:那传闻中的玉求瑕究竟生得哪般模样?”
原本他们还在述说本地发生的杀人惨事,但一转眼却又把其抛到了脑后,转而谈起玉白刀客的容貌来了。
“什么哪般模样?”
“别装傻了,江湖传闻不是都说玉求瑕是位倾国女子么,想必其貌必惊为天人、闭月羞花吧?”
那看客唉声叹气道,“唉,那高台边熙熙攘攘,我怎么能近前细看?何况那刀客带着个大斗笠,又有纱幕笼遮着脸,至于生得如何就只能随君想象了。不过,那人身姿婉柔袅婷,确是女子无疑。”
“是否是女子还有待商榷吧。”有人不同意他的说辞,“兄台可曾听过阴阳倒错之道?”
“阴阳倒错?”左三娘闻言扑闪起了眼眸,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王小元见状,解释道。“意思是采阴补阳,以阳补阴。原本太极两仪不过两色——明者阳,暗者阴,而世人习武也多循阳刚、阴柔之理,男子阳气偏盛,女子阴柔更重,虽不乏人寻求‘中庸’之道,但男女天生有别,后天修炼也难免有所偏移。”
“这位少侠懂得可真多啊。”看客双目圆睁,交口称赞。
“哪里哪里,不过是道听途说,懂得些皮毛而已。”少年仆役有些害羞地摸了摸面颊,继而正色道。“因而有些习武之人便产生了些奇思妙想:若是将阴阳倒错,一分阳柔,一分阴刚,男子取柔之理,女子行刚之道,这样如何?”
“也就是说,即便那玉白刀客身姿柔若无骨,那斗笠下藏的也有可能是个男人咯?”看客皱眉道,“说实话,虽说天下武功无奇不有,但这般一想着实令人不快。”
当然会令人不快了,因为传闻中宛若天仙的美女真身其实是个男子——这样的事情只会叫人失望。
又有旁人插口问道。“照少侠所说,这阴阳倒错应是奇淫巧技,不为世间所容罢。堂堂天山门怎会使这般奇巧,那玉白刀客又与这有何关联?”
王小元苦笑道,“非也。玉白刀法之所以能名动天下,全因它的阳柔之性。既能解阴,亦能化刚,因而不论敌者为谁都能三刀胜过。天山门专善阳柔功法已久,由此看来,玉白刀客是个男子也并非不可能。”
这下他可清楚地看见围观者皆面色转白、哀声连连了。毕竟但凡听闻过江湖传说的男子都不免会对这传闻里武功高强、貌美无双的刀客心甚向之、想入非非,若那刀客真是个男人,这些美好幻想可谓是尽皆破灭。
见众人垂头丧气,王小元奇道。“各位大哥,怎地如此灰心冷意?”
“唉,若玉求瑕真是男子,那咱们对这江湖还有啥盼头?”
“鹤行门柳青儿太淡薄,‘小飞燕’燕不惑性子甚是怪奇,红烛夫人是有夫之妇,各路女侠也不是名花有主,便是性情乖僻,更别说像‘千斤顶’武玉婷那般不似人形的咧。”
“所以说,世间男子——谁不想娶个既美貌,又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为妻?谁敢说没想过一睹玉白刀客芳容,取她芳心?”周围的人纷纷摇头叹息。传闻玉白刀客不仅生得国色天香,更是慈悲为怀、乐善好施,天下几乎寻不出第二个似这般白璧无瑕的人物。
王小元眨着眼,似是不解他们为何这样失落,只苦笑道。“我想,大哥们也不必为此扼腕难过,在下所说之话不过是一番推测罢了。都说今夜群英会开幕,到那时再看玉白刀客是男是女也不迟…”
闻得身后忽而传来嗤笑声,王小元回首去看,原来是他家金少爷衔着梨花枝大摇大摆地闲荡过来了。金乌呸地一声吐掉口里嚼着的花瓣儿,意味深长地盯着小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扳过他肩头慢悠悠地说。
“可见天下的男人啊…都是瞎子。”
“…这是何意?”王小元颇为不自在,只想撇开金少爷的手开溜。但金乌有意不让他逃,而是摇头晃脑道。
“比起眼见为实,宁信耳听为虚。明明未曾见过玉求瑕一面,心里却已经掀了人家的红盖头了。何况见者未必为实,玉白刀客是雌是雄可还尚无定论,真是可笑。”
“少爷究竟想说什么?”王小元略带警惕地向他飞去一眼。
“我想说……”金少爷的眼神忽地冷冽下来,小元只觉得他压在自己肩上的臂膀硌得骨头生痛。“你是从何处打听到这些消息的?”
“什么?”
“天山门刀法之质可不是能从说书先生那处听来的东西。”
王小元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离自家主子离得这么近。金乌的眼眸如墨般漆黑,似是深不见底的泥潭,但这深潭并非无波无动,有汹涌暗潮于其中翻腾。也许是外眦上扬的关系,他看人时颇有凌厉压迫之感,直让王小元心头颤动。
少年仆役微微侧头,思索了一阵后回答道。
“不知怎的,心里还有些许印象。或许……”
“嗯?”
“…或许我前世是天山门中人,今世不幸投胎到金府来啦。”
看着王小元哈哈傻笑的模样,金乌面露不悦地一把放开了他,直让这少年踉跄了几步方才站定。罢了,他忽地将小元腰间的刀鞘一捉,把那刀抽出后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扬起下巴冷笑道。“这话只对了一半。”
“哪一半?”王小元有意要套他的话,佯装不知道,“前世是天山门的人?”
“王小元啊王小元,你这辈子注定是逃不开‘刀’这一字了。”金少爷用手掂着他那刀,摇头晃脑地说道,转而回答了他前一句话,“不对。”
“不幸投胎到金府?”
“这也不对。”金乌摇摇手指,他眼底一瞬间闪过的狡黠之色可未逃过小元的眼睛。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整句话便不就错得离谱了么?”
见少年眼眶微红,神色不耐,显露出似是因此而躁乱不堪的模样后,金少爷叹了口气,挑着眉说道。“并非如此,我是说——这两句话各对一半。”
他所说之话似是别有深意,但小元并未来得及细想。因为正当他不解时,一个清脆的陌生嗓音忽地远远传来。
“这位兄台,有一事我颇为在意——天山门之事向来封存隐秘,不得为外人所知。为何你会对此知之甚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