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春风之疑

莜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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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之夜,顾青青和小碧都醉了,是醉得一塌糊涂,因而被带回房间的她们直接一觉睡到了天明,对昨晚如何回到房间的事一概不知。只是顾青青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看到小碧躺在地下的一个小铺里,心下也明白可能昨日喝酒喝醉了。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一会。却有一群侍女走进房间来,道:“王妃娘娘,王爷吩咐奴婢们伺候娘娘梳洗,辰时进宫拜礼。”听此,顾青青才想起来,还要进宫。小碧还没有醒来,顾青青强忍着头痛小心翼翼地起了床,后吩咐侍女们动作小一些,莫要吵醒了小碧,又吩咐两个侍女去准备两碗醒酒汤,过了好一会儿才出了门。

    顾青青不曾用过早饭,但君亦辰却已经上了马车,无奈,她只好顺手包了几块糕点跟着上了马车,心里在抱怨宗室的麻烦。马车上,一身红衣的君亦辰神情淡淡,自在看着他自己手上的书本。

    于是顾青青也只安静的发呆,今日的她也是一身红衫,若放在平时,这是极少见的,因为她向来不是张扬的性子,只因着这两日,两人大婚,上宫里拜礼需穿得喜庆些。但她不知道的是,身着红装更衬得她肤色白润,五官清隽,端庄之中又透出股说不清的灵气,并没有张扬华丽的气场,但清浅的五官加上利落的红装,再加上她那还没有长开,眼尾偏长的柳叶眼,合起来竟透出些风情来。马车走了一会后,君亦辰开始闭目养神,顾青青于是赶紧拿出自己带出来的糕点,瞧着时机开始吃了起来,谁知吃得急了,又没有水,反倒怎么也咽不下去,噎得她满脸通红,随后开始咳了起来,将嘴上的糕点沫子喷得到处都是。

    君亦辰睁开了他那双邪魅又犀利的桃花眼,将自己身上的糕点沫子拍掉,后一直看着她,怒而未发,无声的嫌弃和鄙夷。而后他眼珠子转了转,扯着他清泉般的声音道:“妹妹,姑娘家吃东西呢,要细嚼慢咽,别那么粗俗,如个市井人家一般。”

    顾青青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一味的咳着,后侍女一一应君亦辰的吩咐,将茶水递进车里来,她将茶水喝下,才缓了过来。

    而顾青青此番让他笑话,微微羞囊,心生报复,于是干脆从荷包里拿出一堆瓜子置于马车小桌上,悠闲的嗑起瓜子来,任瓜子皮随着马车起落到处乱飞,不时又给自己倒了几杯茶水,一副悠然神在的样子。君亦辰懒于理会,二人也就这样一路到了宫门口。

    马车与仆从都留在了宫外,二人徒步前往凤仪宫,一路上,顾青青纵然对传言中的宫殿百般好奇,却愣是不敢多瞄,一路专注认真走路的样子,又叫君亦辰道了声:“懦弱又无趣”。

    顾青青不理他,她自然是惜命的,因而才同他成了亲。

    到了凤仪宫,皇帝、太后,皇后,以及后宫众多佳丽都在候着,因着辰王是南安国剩下的唯一的王爷。

    瞧着这样的阵容,顾青青一阵头皮发麻,故事里的后宫美女可不是好姑娘,没几个是纯良的,所谓纯良者,貌似大多成了白骨。踱步进去,她忍不住伸手拉了他的衣袖,他只暗暗把手臂移开。顾青青完全没有了椅杖,倒反而长了她豁出去的胆子。她想:“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依着所学一一向众人行了宫礼,不够大方,却也没出什么差错。后,众人移地入宴,便是宫中为辰王办的新婚宴。

    宴席上,太后以及帝后席位在上,接着靠左最前是位身着白宫装的女子,容貌清丽脱凡,云鬓高挽,有几分寒梅傲雪的模样,叫人看了移不开目光,顾青青看着有几分眼熟,是了,和左子季有几分相似的容貌。

    君亦辰居右一,顾青青居其下。两人身着红装,但她不算特别显眼,因为倾国倾城的辰王殿下夺了锋芒。听闻,第一次宫宴时,辰王因脸上有伤,是带了面具入席的,众人都未瞧见他的容貌。许多人都在偷偷打量,毕竟四年的时间可以叫一个人的容貌天翻地覆,尤其是在风沙弥漫的边疆。可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在塞外长了四年的辰王,并没有被风沙侵蚀,他还是那么俊美,比之前的俊美,更甚十分。他的身形拔高了,更显纤瘦;他的眉眼长开了,更显魅惑;他通身的气息更明显了,却不再是少年意气。在顾青青看来,他现在的这种俊美不该称为俊美,而该称之为邪,一种凉薄的邪,散发着厌世的味道。他清冷则罢,一笑会夺了人命,向来她也不敢多看他。

    顾青青瞄到对面美人一脸黯然神伤,便是那位气质如梅的女子。此时,大人物们都在同辰王殿下搭话,辰王殿下也在非常谦逊有礼的问候着他的皇兄和所谓的“母后”的亲眷们。没有人留意到这位美人,除了她。“难道辰王的心有所属之人,是这位美人不成?”顾青青一边暗自胡乱猜测着,一边悄悄的捡席上的东西吃。

    忽听对席白宫衣美人一声娇笑,后道:“陛下,辰王妃入席以来一直在静静的吃东西呢,毕竟是新娘子,也头一次来宫中,大伙莫要冷落了才好哩,陛下您说可是这个礼?”

    这话引得大家都把目光投到顾青青处。顾青青忽然被点到,心里一惊,之后慢慢把手头的筷子放下了,只静静的看着众人,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

    安帝把目光投向顾青青一会,似才想起什么似的,朝顾青青笑道:“是了,朕只听皇弟倾心王妃颇深,到了非你不娶的程度,想必定是王妃有过人之处,不如让大伙见识一番?”

    顾青青听出了话里的调侃,偏头暗暗看了眼君亦辰,却是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并没有打算替她解围。顾青青见此,心下讽刺,“果然是倾心颇深呢?”之后她站了起来,先是走到场中央,不急不缓的温温吞吞道:“陛下缪赞了,辰王并不是见妾身有过人之处而倾心,听闻他只是见了一面便闹得非我不娶的,想必是见我容貌倾城。”

    而后她一副十分无奈的模样,继续笑道:“所谓萝卜白菜,辰王的眼光倒是让臣妾赞赏”。

    然后她不给众人回应的机会,也想着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便直接盈盈一拜跳起了舞来,边还唱道:“子曰:礼尚往来,举案齐眉至鬓白,吾老人友皆亲爱,扫径迎客蓬门开。看我泱泱礼仪大国,君子有为德远播,江山错落人间烟火吐呐着千年壮阔……“这是她唯一会的一只舞,还是前世看自学的,在清堂,无聊时她偶尔会跳跳。若论过人之处,她是一个也没有的,琴棋书画更是别提。

    《礼仪之邦》这舞不长不短,刚刚好够她沉迷其中不理会别人,《礼仪之邦》这舞也不淡不浓,刚好够她平静演绎,“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绎舞蹈呢!”顾青青心里感叹。闭着眼睛再一次清唱“江山错落,人间烟火,吐纳着千年壮阔。”后回眸朝着帝王坐上盈盈一笑,舞步停顿、抬手并步行了一礼,便直接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她心里明白自己并非舞蹈生,不会有惊天动地的效果,但好在这支舞平淡大气,加上这舞这里的人应该是没人见过的?自然也就寻不到人来比较的,自然也就不至于太丢人。

    没有出乎顾青青的意料,坐上的皇帝表情莫名的鼓了鼓掌,一副“朕其实看不懂,但是还是得鼓鼓掌。”的模样。后,众人也都笑着拍了拍手。

    皇帝用略微浑厚的中音问道:“朕还不曾见过这舞,也没听过这歌,王妃这是哪里学来的?倒是奇特”。

    顾青青也笑着轻轻答道:“青青愚昧,跳不得惊鸿舞步,闲余之时就胡乱编造了些自己能跳的舞,也就这一只,并无奇特之处,陛下见笑了”。

    的确并无甚奇特之处,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将她的话接下去,只又奔着她旁边的“辰王殿下“问东问西去了,尤其是对面的’寒梅傲雪”。顾青青反倒开心起来,只继续吃起她的东西。

    一两个时辰的宴席,顾青青一直在吃,时不时会与对面的“寒梅傲雪”对视一眼,但对方也只是不屑的转过头去。直到她觉得自己撑得吃不下去了,一心只想去茅房时,高高在上的皇帝才宣布散席。但是顾青青由于吃的太撑,一时站不起来,所以厚着脸皮拉了旁边的君亦辰一把,靠对方给予的拉力把自己撑起来,众人朝皇帝行了退礼。待皇帝离开,她红着脸在辰王耳边说道:“适才,我吃得有点多,一时起不来,所以才拉了你的,对不住。”

    君亦辰“嗯”了一声,转身而去。

    “完了,走不动了,想去茅房。”顾青青站在原地,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慌张。

    见她没有跟来,君亦辰转头道:“你是想在宫里头住下吗?”

    她没有理会,也没有动,他于是走了回来在她耳边戏谑道:“顾妹妹,该不会,你在这场宫宴上,瞧上了皇帝那脏老头,在想法子爬龙床呢吧?”

    “我吃撑了,要去茅房。”顾青青听着他刺耳的话语,淡淡答了一句。眼眸似要涌出泪水,但被自己强压了下去。

    君亦辰一愣,脸上红晕微显,嘴巴紧抿,似乎想来个招牌式灿烂笑容,却不知为何笑容止住了。他不再管她,甩甩袖子,自己出宫去了。“怎么会有姑娘家在一个男子面前坦然地说要去茅厕这种事的?她不害臊的吗?”他都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做何种表情。

    大概是因为今日需要他帮助时,他一刻也没有帮过,因而他这样直接走掉,顾青青没有什么太大的难过。“再难听的话他都说了,这样的行为有啥稀奇的呢?假成婚罢了。”她安慰自己道。只是一个人站在原地,难免有些难堪和害怕,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个宫女上前问道:“王妃娘娘,您站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此宫女一身紫色宫衣,丹唇轻扬,秀挺的小鼻微微上翘,狐狸眼风情万种,漂亮至极。

    顾青青见她,如见救星一般,先是开心不已,后看了看四周,有些为难地低头小声道:“我……想如厕。”

    紫衣宫女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后又觉的不合适,憋着笑将狐狸眼闪了闪。好一会儿缓过来,才引着她去如厕的地方。

    顾青青出来时,那个宫女还在等她。顾青青不熟悉宫里的路,紫衣宫女便去同管事公公说了一下情况,后亲自将她送到了宫门口。顾青青很是感动,大概因着自己一天都孤立无援,没想到遇上了一个这么温馨的陌生人。她感激地扯了自己头上的一根簪子送给了她。

    离开时,顾青青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春。”紫衣宫女眯了眯自己的狐狸眼,温和的笑着答道。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春,是个好字呢。”顾青青也眯着自己一双柳叶眼,开怀又真诚道。

    紫衣宫女只笑着,没有答话,待顾青青远去,她在原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宫道,笑着自言自语:“不是这个春字呢,是春风疑不到天涯的“春”。”

    “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残血压枝犹有桔,冻雷惊笋欲抽芽。夜闻归雁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

    “春风疑不到天涯,不然,怎么北宁长年是雪呢?不然,为何有些人的世界里,永远冰冷如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