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04 花桨破局

小红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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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夏日,太阳早已过了三竿。

    内院的地上一片明亮,二堂屋顶翼角的影子映在院子的地上,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磨得再好的刀子,也比不上人的舌头锋利。

    李宝钏倒下时,林欣儿脸上是一副无辜的表情,李平转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依然跪着没动。

    花桨最先冲过去查看,说人只是昏了,让衙差先扶到后堂,去请郎中,再嘱咐让家中的丫鬟好生照看。

    李宝钏被衙差托着胳膊抬走后,苗芒“噌”得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他坚信,家里中出了这种事,全都是丈夫的错。

    正是李平,正是他在纵容外人欺辱内室!

    如果心中没鬼,自然就不会有鬼撬得动墙角!

    苗芒满肚子愤懑,对李平大声道:

    “李平,你当真已不顾夫妻情分,她这么气你夫人,也不见你说半句话回护。”

    李平犹豫良久,才强撑道:

    “草民跟表妹纯属清白,这恶妇诬告在先,又出言不逊,吃些苦头确实应该。若不是念在先岳父大人当年……草民早就……早就不与她过了。”

    花桨轻叹一声:

    “由来只有新人笑,谁人闻得旧人哭。”

    苗芒咬牙怒道:“好一个纯属清白!好一个吃些苦头!你是在要她的命啊!”

    花桨平静道:

    “你若是还记得先岳父的恩情,就不该做出这种错事;如果做了错事,也该大方认了,好聚好散又何妨?”

    闻言,李平的表情微微一动,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自此,李平、林欣儿二人都紧咬后牙,不发一言,似乎吃定了花桨无凭无据,能奈我何。

    苗芒是既生气又无奈,看花桨的样子,一直在好言相劝,估计她也没了什么好办法。抬眼时瞥见了案桌上放着的签筒,他盯着签筒,里面放着红色和绿色的刑签。

    一个可怕的想法爬上了苗芒的心头。

    动刑?

    “不行,不行。”

    苗芒用力得拍了拍脑袋,然后使劲儿摇了摇头,想将这可怕的念头驱赶走。

    他虽然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向来守得极严。

    逼供,无论事实如何,都是绝不可以去做的事情!

    苗芒这一番举动,没逃过花桨的眼睛。

    花桨忍俊不禁,一面笑一面摇头,她似乎看出了苗芒,既犹豫又坚守的矛盾心理。

    她的内心,也在不禁感叹:

    新搭档,原以为是个逗比,现在看,却又像个铁憨憨。

    花桨清了清嗓子,忽然冲了刘师爷,问了一个跟案情无关紧要的问题:

    “刘师爷,不知这扬都近年来物价可稳固?”

    刘师爷道:“唔居扬都多年,扬都不似北岸兵祸连连,近些年都是安居乐业,物价安稳,无大的波动。”

    花桨快速眨了眨眼,兀自点了点头,随后对李平道:

    “李掌柜,我再问你几个账上的问题。”

    “夫人但问无妨。”

    李平面不改色得道,对于账目的问题,他早已胸有成竹。

    “不知道季家酒楼去年六月收入多少?前年六月收入多少?”

    花桨此言一出,刚刚还冷静如常的李平,额头竟忽然有些见汗。

    “天长日远,草民记不清了。”李平沉声道。

    花桨从第一个板车上随手抓起两本账簿,递给了他:

    “记不清你就查一查。”

    “我来说,你自己慢慢查。”

    只见她也不看账目,张口便诵道:

    “去年六月,六家酒楼总月毛利一千五百八十两整。”

    “去年七月,一千七百三十两整。”

    “去年八月,一千八百三十两整。”

    ……

    说完去年的账,花桨问李平:

    “我所言,从去年到上月的账目,可有差错?”

    李平哑声道:“并无差错。”

    花桨又接着开口道:

    “前年六月,六家酒楼总毛利一千五百五十两整。”

    “前年七月,一千九百三十两整。”

    “前年八月,两千零五十二两整。”

    ……

    “我所说,前年到去年的账目,可有差错?”

    李平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用力得喘着气,一时竟答不上来话。

    一瞬间,一道电光从苗芒脑中流过。

    他本就是做数据工程的程序员,对数字非常敏感,苗芒大声问道:

    “李平,刚刚你伸冤之时,说你这几年将季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可为何从前年到今年,这收入却越来越少!”

    “这少的钱去哪儿了!”

    “林欣儿便是去年六月来的扬都吧?”

    苗芒认定,定然是李平将原本属于季家的收入,用一种巧妙的手法,做成了亏损,然后将银子送给了林欣儿。

    苗芒一直在等李平答复。

    可李平过了许久,才喘匀了气,接着闭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口气勉强道:

    “大老爷,正是这几年季家生意越做越大,需要四处开销的地方才更多,故而毛利减少,草民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做生意不如做官,和种庄稼一样,总有丰年亏年,只是碰巧去年生意差了些而已。”说完他便直视苗芒的眼光,毫不躲避。

    苗芒被他用这话一搪塞,又是一阵无语。

    却听花桨道:

    “那就奇怪了,为何我翻遍了季家酒楼附近别家酒肆的账册,十多家里,单单发现,只你季家一家,收入从去年忽然减少,而且是六家酒楼,每一家的利润都忽然减少。”

    “季家的六家酒楼,都散在这扬都四下各处,若说是一家收入有所波动,倒也合理,若是每一家都是如此减少,却说不通。”

    “难不成是有人将一笔钱私拿了,再刻意将这笔钱平摊到每家酒楼的账上?”

    忽然,苗芒站起身来,他想到一个关键!

    接着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奋力回想刚刚花桨所说的数字,苗芒不会捏笔,就像拿筷子一样攥着,蘸着墨,直接在状纸的背面列起了表格。不多时,他将笔放下,道了声:

    “果然!”

    抬头见花桨正站在自己身边,苗芒同她点了点头。

    花桨大声问道:“前年六月与去年六月,季家酒楼利润相差多少?”

    苗芒大声答道:“一百七十一两。”

    花桨又问:“林欣儿在钱庄所存多少?”

    苗芒答道:“一百七十六两。”

    花桨问:“前年七月与去年七月,季家酒楼利润相差多少?”

    苗芒答:“一百九十八两。”

    花桨又问:“林欣儿在钱庄所存多少?”

    苗芒答道:“一百九十二两。”

    ……

    他俩一问一答,将季家酒楼前年与去年的利润相差多少,与林欣儿当月存入钱庄的钱数,一一对比,再依次大声报出来。

    在场的人用心去听,便能发现,这两笔款,每月的差额,都在十两银子以下,很容易便能想到,这就是同一笔钱。

    也就是说,林欣儿每月存在钱庄里的钱,照推算,就是季家酒楼每月亏损的金额。

    李平的身子已经开始颤颤巍巍,快跪不住了。

    刚刚苗芒和花桨对答时,每问答一次,李平的头便往下垂一寸;他俩说完,李平的头已经像八月枝头的柿子,快垂到地面了。

    苗芒厉声喝道:

    “李平,这下你还说林欣儿的钱,不是你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