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巡检背后的关系网

万山载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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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昭两世皆驻于沙场,经年血战,其凶煞之气自非常人可比,一时间几乎化为利箭,刺向对方。

    章鹤鸣却面不改色。

    只在心中暗笑一声,此方为边关守将之风采。

    他端坐于茶几前,微微抬手将颈侧的枪尖移走。“老朽微末之流,校尉可随意取之。”

    沈昭将长枪顺势一压,直接放在其肩头,面色冷若冰霜。

    此杆枪虽非重如千钧,然量其着实不轻,全压在一侧的肩头,确实有几分难捱。章鹤鸣镇定自若的神色终是出现了一丝裂缝。

    几息之后,沈昭方将长枪收起。她淡淡地看着章鹤鸣,神情依旧凛冽。

    “九皋先生,切记谨言慎行。”

    肩头的重量骤然一轻,章鹤鸣紧绷地心绪这才放松下来,他微微颔首,神态模样似是乖觉。

    心中却在想,沈昭的底线原来在此。只可惜绝口不提或是暗中探查皆非解决之道,她再隐瞒,又能瞒到何时?真相终有大白于天下之时。

    此举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章鹤鸣心中有数,沈昭何尝不是,然她对此终是默然,只神色淡淡地道:“九皋先生,今日闲谈许久,想来已是乏累,不如先行回房歇息。”

    这般失礼地逐客,显见心中已是恼怒至极。

    章鹤鸣心中愈发明了,不过几息便撑着团蒲起身,身姿又似苍松,全然不见方才被人威胁的窘迫。

    他施施然地行礼。

    刚挑起藏蓝色的门帘忽又顿住,转身看着沈昭,欲言又止,“然周家之事,校尉欲何如?”

    沈昭周身冷然的气息方才一收,眉眼间甚是平和。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年幼,又逢两党相争,局势混沌,周家既掌地方军政,心生忧患之意无可厚非。且看其如何行事。”

    章鹤鸣闻言怔了怔,片刻后忽然一笑,“校尉心中既有成算,老朽便不再多言。”

    沈昭往后若只是无甚实权的高门贵女,韩党便是力压窦党权柄在握,于其也是有益无害,自然无需防备,甚至可乐见其成。

    思及此处,章鹤鸣心中嗤笑。

    若沈昭无意于权柄之争,又何必独守边关而不归京?不过是对他尚未放下心中成见罢了。

    他无意挑破,应和一声便转身离去。

    而沈昭的脸色在其踏出书房的一瞬间便阴沉下来,眼神如寒冰利刃,极为可怖。这个章鹤鸣……果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

    沈昭心中难得犹疑不决。

    章鹤鸣对朝野局势甚是明了,往后若遇疑难之处,其或可献策。然正是因其知晓太多,且处处涉及隐秘之事,又让她心中不免警惕,甚至恼怒。

    比如韩党与周家之事……沈昭有意争权,却无意让旁人知晓。又如永嘉侯之事,其中涉及之隐秘,她更是半分不愿提及。

    偏偏章鹤鸣要挑明。

    这一番言谈,沈昭是彻底处于下风。章鹤鸣对她之事已有成算,然她对章鹤鸣却不甚了解。但若让她就此摒弃章鹤鸣,却又心有不甘。

    沈昭强压着心中的抑郁,等到了薛柏一的报备。

    自从周谨言及巡检一事后,她便着重探查城门守卫之事。然城门守卫一向是定制,非逢生老病死或是丁忧,人员概不更换。因此最终只在重要关口安插两人。

    薛柏一便将所探听之事告知于她。

    “……此事与您所料无异。巡检之事并无定制,入门银钱之规则早已心照不宣。而我等所在东城门乃商户往来最为频繁之地。

    其中大抵分四类,一类与偏关军署早已约定俗成,一类与守城军士心照不宣,再者是新入关的商户,最后便是新入关的民户。所付银钱则与熟稔程度或是货物数量有关。”

    沈昭闻言,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守城军士与边关商户的勾结让她始料不及。此外,他们对民户的剥削……虽则此等偏远之地少有民户前往,可正是如此,再让人心生厌恶。

    与偏关军署约定俗成的名单薛柏一显然拿不到。沈昭便不过问,只提及另一事,“与边关商户有所勾结的军士名单,你查到了多少?”

    从以前的地下马市到眼下开通的互市,这些人皆有涉及,其往来的时间少则几年,多则十数年,查起来并不艰难。

    薛柏一随即将名单交给她。

    “偏关三处城门均查明部分,这些军士多是世代从军,久居偏关,且家中或多或少有官至高位者。”

    沈昭心中清楚其所言之“官至高位”并非上品大官,但在偏关之地却有一定话语权。国朝武官自指挥使一下皆可世袭,因此这些守城军士未必皆为直系血亲,大部分是为其背后之人敛财。

    沈昭拿起名单匆匆看了一眼,对其中所包括的千总、把总以及总旗之类的情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然若想动他们,甚至大刀阔斧的改制,至少要等李端离任后……但名单上的人并不在少数,总有一两个门户不那么硬的可以拿来开刀。

    她沉吟片刻,继而沉声道:“先查名单之上的军官——身世背景,任职时日,世袭或升迁等一一探查清楚。”

    薛柏一当即应下,随之又回道:“其中往来商户相对而言,能探查清楚的并不算多,因其多处于中原各地。若非如太原苏家那等举世闻名的商号,很难查到其根源,背后的当家人则更不清楚。”

    沈昭微微颔首,对此倒不甚在意。“商人在商言商,我们背后未必皆与官场有所往来,不必太细致。主要在于入关货物……这一处可曾认真探查?”

    薛柏一闻言,神情略微凝重。

    “此处无法探查……除去新商户外,其余商户则极少让军士查看。您让我安排的部曲执意查过两次,但皆是寻常物什,因此更让人无处下手。”

    沈昭闻言,不免冷笑一声,“如此可见,唯有拿人开刀,他们方才心甘情愿。”

    当然,此事并非束手无策。以贼寇混入其中为由,便可一一查探入关商队。然此事风险甚大,且终非长久之计。一个不慎使此计败落,便落人口实了。

    “你暂且先查此事,违禁之物等传出风声后再查。”

    薛柏一当即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