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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互相喜欢的人一定要在平安夜在一起。
本国本来没有这样的习俗,然而年年岁岁的西风东渐,也逐步将圣诞的某些仪式传入家家户户。当然,大家也就是凑个热闹居多。平安夜被搞成了情人节、购物街、逛吃逛吃节……总之,就热闹非凡,不过不行。要说平安夜一个人在家睡大觉,则会被认为是可怜虫、社交弃儿。因此,无论是谁都忍不住要在平安夜出去热闹一番。
寒冬腊月的,街上熙熙攘攘,不绝如缕的人潮在华美绚烂的圣诞灯饰下涌动,也不失为一种别致的城市光景。
但无论街上走过、站着多少的人,他们在南凭崖看来都是灰色的,因此,一抹明亮的矢车菊蓝便是尤其亮眼。就算是一百、一千的人扎堆站着,南凭崖也能像从暗灰色里辨认明蓝色一样轻而易举地把谷熏一眼认出。
在谷熏看来,南凭崖的存在亦是如此。
谷熏忽然想起了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在王子的舞会上,佳丽如云,华丽的裙裾犹如彩霞一样绵延不断,但只有一双晶莹淡雅的水晶鞋夺了他的眼球、引了他的追逐。
南凭崖的气质就似那双童话里的水晶鞋。
谷熏微微歪了歪脑袋,觉得自己的比喻很奇怪:那我不是自比王子了?
转眼间,南凭崖已走到谷熏的面前了。
南凭崖今天的打扮和平常很不一样,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仿旧皮质夹克、纯黑锥形裤,腰间系着一条棕色牛皮腰带。脚上也不穿正经皮鞋了,而是蹬了一双黑色哑光感的小牛皮乐福鞋。因为一身黑衣黑鞋,脖子上挂的那条火焰造型的项链尤其扎眼,火焰形状的银饰上镶嵌着的宝石在灯火下闪烁着凛凛彩光。
谷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装扮的南凭崖,平常的南凭崖不是穿着商务风的套装,就是简单地披着剪裁利落的长外套出现,要说项链这样的配饰,南凭崖是从来不戴的。
更让谷熏惊讶的是,今天南凭崖还背了个挎包。
不过,这不是谷熏背的那种皮包。南凭崖宽阔的肩上挎着一个军旅风的帆布单肩包,看起来非常轻薄,线条硬朗,鼓鼓的,谷熏很好奇包里放的是什么。
但谷熏已经有些摸到了南凭崖的脾性,知道自己断不可以直接提问包里是什么。故而,谷熏婉转问道:“南总,怎么还挎个包?重不重?”
“不重。”南凭崖说,“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下雨。怕你没带伞。”
谷熏脸庞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南总有心了。”说着,谷熏晃了晃自己肩上的挎包:“不过巧了,我也带了伞。”说着这话的时候,谷熏还是有些疑惑:这个军旅帆布包那么大一个,光放伞也不可能塞满啊!
南凭崖颔首。
谷熏又说:“南总今天的打扮和平常很不一样。”
南凭崖今天确实是特意打扮过的。
但南凭崖不好意思承认,便不咸不淡地微微颔首:“嗯。”
谷熏指着剧院入口,说:“我们进去吧。”
虽然谷熏之前问过了南凭崖是否对《天鹅湖》感兴趣,南凭崖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谷熏便顺势指着剧院放着的宣传册,对南凭崖说:“你要不要先读一下剧的介绍?”
南凭崖说:“不要。”
——这拒绝得还真是直接啊……果然是南总。
谷熏干笑两声:“所以你是真的对《天鹅湖》感兴趣吗?”
“为什么会有假?”南凭崖反问。
谷熏尴尬地说:“哦,我只是不知道南总喜欢音乐剧……”
“与其说《天鹅湖》是音乐剧,不如说它是舞剧——当然,它的音乐也是很重要的。”南凭崖说道,“在《天鹅湖》之前,芭蕾舞剧都不太重视音乐伴奏这一块——直到柴可夫斯基通过《天鹅湖》的音乐创作而改变了这一现象。所以说,这部剧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剧的本身,更在于它划时代的意义和深远的影响力。”
听着南凭崖对《天鹅湖》如此侃侃而谈,谷熏十分羞愧:原来南总是真的懂啊!我还班门弄斧了,我可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还以为他是为了我才来呢……
南凭崖和谷熏走进了剧场,在视野非常好的座位上落座,欣赏这一场演出。
二人离开剧场的时候,夜色已浓,月亮高高挂在天上,莹莹洁白。
也许因为比较晚了,冷风吹来,谷熏受不住冻,不觉打了个寒颤。
南凭崖只说:“你今天穿太少了。”
“啊……出门的时候没觉得这么冷。”谷熏笑着搓了搓自己的肩膀。
说实话,谷熏出门的时候就有预感自己穿得不够暖和了。
但众所周知,穿得暖和=不时髦+显胖。
因此,谷熏选择了要风度不要温度。
这时候,南凭崖滑开了单肩包的拉链,从里头拿出了一顶红色针织帽、一双白色手套、一条白色间红色的围巾。谷熏十分惊讶,这才明白了南凭崖为什么要背那么大一个军旅帆布包,原来包里除了雨伞还塞了那么多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谷熏的错觉,南凭崖拿出这保暖三件套的时候,看起来竟有些害羞似的,耳廓透出很有圣诞氛围的红。
谷熏接过了针织围巾,摸在手里,暗暗吃惊:这围巾好粗糙……诶,这是有个洞吗?啊……这怎么还有一个窟窿?是破了吗?哦,不是破了,应该是织的时候错了针。
谷熏仔细瞧着针织围巾上的窟窿时,南凭崖变得更加紧张,耳朵更加红了:“这个洞……”
谷熏抬眼看到了南凭崖的脸,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心里顿时像飞进了春天的蝴蝶似的,开了花,暖洋洋。
“这些洞很有设计感。”谷熏笑着说,“跟那些密密麻麻的围巾都不一样。我太喜欢了。”
南凭崖仿佛松了一口气,才说:“你喜欢啊?那送给你吧。”
——语气还是那种南凭崖惯有的不轻不重、不冷不热。
谷熏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南凭崖。
南凭崖在谷熏面前从来都是像一株参天大树似的,横风横雨都摇他不动,兀自在此,稳如磐石。倒是今天细看来,才发现南凭崖犹如一株水仙,看着清冷高傲,但其实枝叶修长而柔软。
谷熏将围巾绕到自己的脖子上,松松地缠了两圈,笑眯眯地看着南凭崖,表情像是偷到了糖吃了似的。
南凭崖仍是闷闷的一个葫芦似的,看不出喜怒,只说:“快把帽子、手套也戴上吧。你手指、耳朵都冻得发红了。”
谷熏便又戴上了手套和帽子。
“这手套和帽子是哪儿买的?”谷熏一摸就知道手套和帽子是商场的高档货,针脚平整细密,质地软糯亲肤。
“不是买的,花这个钱做什么?”南凭崖说,“从公司里拿的。”
谷熏怔了怔:“南总还真是节俭。”
想起来,南凭崖平素就是如此的,吃公司的、用公司的、穿公司的、走公司的……到底还是那个死抠死抠、不肯花钱的主儿啊。
谷熏握了握颈上的围巾:“那这条围巾也是公司里拿的么?”
南凭崖别过脸,僵硬地说:“不是。”
“那……那是……?”谷熏眼里带着期待地看着南凭崖,“是怎么来的?”
南凭崖想了想,把夹克的拉链往上拉,一直把领子都拉到立起来了,遮住了下半张脸,嘴巴闷在了皮夹克的高领里,透出的声音也是瓮声瓮气的:“……是我自己织的。”
真是让人羞于启齿的一句话。
如果让南凭崖选的话,他宁愿选择说“我八岁还尿床”,也不肯讲“我喜欢你所以给你织围巾”。
他堂堂一个ALPHA……
谷熏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听到南凭崖从嘴里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还是十分吃惊的:“真的吗?”
不过摸着围巾上坑坑洼洼的窟窿,估计也错不了。
DH集团雇佣的女工就算是用脚趾头都织不出这样粗糙的围巾。
南凭崖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始终认为织围巾对于一个顶级ALPHA男而言是不太合适的。
谷熏心中一半是惊讶一半是喜悦:“真的啊?为什么啊?”
南凭崖便说:“因为,排名第一位的圣诞礼物是亲手织的围巾——各项数据都支持这一结论……”
自从南凭崖挂了灵神锋的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找灵神锋讨论“我的朋友”的感情问题。南凭崖只觉得这个灵神锋也不太靠谱,作为一个营销高手,南凭崖觉得没道理自己不能把自己推销出去。
于是,南凭崖像习惯那样查阅了不少资料,主张“用数据说话”。
而网络上的数据告诉他,比起昂贵精致的礼物,朴实无华的手织围巾居然是最受男性喜爱的圣诞节礼品。而且,还有专家指出:送别的都可能出错,但手织围巾无论多么失败,都会被笑着接受。男人都很喜欢在圣诞节收到这样的礼物呢!而且,几乎不会给出差评!
“是吗?男人都喜欢吗?”南凭崖想了想,“据我所知,谷熏是男人……”
谷熏确实是男人,收到了这份礼物也是分外惊喜,甚至还说出了“这些窟窿很有艺术感”之类的鬼话。
南凭崖顿时信服了专家和数据的权威:果然,手织围巾是零差评的人气礼品!
谷熏兴致也变得很高,笑容非常灿烂,可惜,这么漂亮的笑容却被宽松的围巾遮住了一半。精巧的下巴和翘起的嘴唇藏在了绕了好几圈的围巾里,然而,单单露出的那双笑眼就已经足够迷人了。
南凭崖觉得自己这个礼物选择得太对了,虽然有些丢脸,但这和谷熏高兴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谷熏瞧着南凭崖,忽然想起了妮姬塔那句“南总陷入恋爱……跟个傻子一样”。
于是,谷熏笑得更灿烂了。
南凭崖也被这份情绪感染了似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路灯发出的光是橘黄色的,大约因为橘黄色是暖色,所以路灯照在二人的脸庞上也使得二人的笑容看起来分外温暖。
天上忽然降雪,在灯光下,细碎的雪花散发着柔美的光华。在六角雪花飘落到谷熏的脸上之前,却被南凭崖伸出手挡住了。
南凭崖把手摊开,挡在了谷熏的头上,为他遮住了冰冷的落雪。
谷熏笑了:“用手挡什么啊?你不是带伞了吗?”
“……”南凭崖一时语塞,低头把雨伞拿出来撑起。
谷熏大起胆子来,把手握住了南凭崖的手。
南凭崖微微怔住了。
谷熏的手是戴着南凭崖刚送出去的羊毛手套的,因此,尽管握着手,却没有肌肤相贴那样的触感,反而不那么让人害羞了。
谷熏故作从容地说:“走吧,我带你去一家咖啡厅。”
“嗯。”南凭崖点点头,然后用力地握住了谷熏的手。
感受到南凭崖握着自己的力度,谷熏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并非自己自作多情。
话虽如此,但是这一切也够让谷熏看清形势了:南凭崖是一个极为闷骚、高傲却又诡异的纯情的ALPHA男,如果自己要做个矜持的OMEGA,等南凭崖主动牵手、告白。那大概要等一百年左右吧。
人生苦短,他可不想浪费光阴。
谷熏想着:我好像终于明白了南总希望我做“善解人意的秘书”是什么意思了。
谷熏牵着南凭崖来到了附近一家咖啡厅,因为是平安夜,算得上是人满为患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二人缩在角落里,各自点了一杯热咖啡捧在手里。
咖啡的热气蒸着谷熏的脸庞,谷熏的脸颊荡出红晕。
每次谷熏脸色微红的时候,南凭崖心中都会默默发出“糟了,太可爱了”的感叹。
南凭崖一边感叹,一边低头看着棕色的咖啡。
“哦,对了……”谷熏一边搅动着咖啡,一边说,“前些天,嵩斐梵来找我了。”
“嗯?”南凭崖抬起头,表情如同一头听到草动风声而竖起耳朵的大猫,“他找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