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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凭崖脸无表情地说:“你以后不要再见曲川了。”
这句话像一根钉子一样把谷熏钉在了原地。
并非是谷熏对曲川余情未了,也不是谷熏想再次和曲川见面。而是南凭崖这个“吩咐”,似乎说明了南凭崖对谷熏的真实态度。
虽然南凭崖在工作上很赏识谷熏,但想要做自家人是不行的。
果然,南凭崖是一个成功人士,很完美地做到了“公私分明”呢。
于公,南凭崖公平地对待谷熏这个职场新人,给予他足够的自我展示的机会,似乎也流露出对谷熏的认可和赏识,承诺高薪厚待。但另外一方面,于私,南凭崖则立场坚定地反对谷熏与曲川交往。看来,“出身”在谷熏身上真是一个抹不掉、甩不走的标签。
谷熏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尴尬。
大约是因为今天喝的酒、也可能是因为信息素气味,谷熏的反应变得迟钝了,连表情都藏不住了。他一下脸上就写满了很沮丧。
南凭崖也看出了谷熏的不悦,竟问道:“怎么?难道你还对曲川有感情?”
“不,不是。”谷熏下意识地立即反驳。
南凭崖松开了紧皱的眉毛:“那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为难?”
谷熏连忙否认:“不是为难,只是……有点惊讶,你这么在意这件事。”
“嗯。”这下南凭崖也有些尴尬了。南凭崖僵硬地补充说明:“你们不适合。”
“我知道。”谷熏苦笑:他一个山沟沟出来的穷小子怎么配得上书香门第的少爷。
大概南凭崖也感觉到现在氛围极为紧绷,便当机立断地结束了对话:“现在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嗯,好的。”谷熏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小区里头。
小区里草木森森的,在夜晚里浮动着青草的冷香味。
这股气味清新自然,原该是让谷熏喜欢的,但谷熏却总惦念着刚刚从南凭崖衣领上散逸而出的气息。
“那是什么气味呢?”谷熏心里疑惑。
这股似有若无的气味让谷熏几乎无法安眠。
像是咒语一样,低低地掠过了耳边后,便萦绕不散。
虽然不能好好入睡,但生物钟以及责任感还是让谷熏按时按点地起床了。
毕竟,他是要上班的。
谷熏早上九点刚回到公司,就碰上了优婼。优婼跟他微笑道了早安,并把一个纸袋递给了谷熏。谷熏接过纸袋一看,只见里头放着昨天他落在饭店的外套。
收下了纸袋后,谷熏朝优婼微微一笑:“谢谢你。”
“不,我谢谢你才是呢。”优婼脸上略带苦恼,“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昨晚说不定会遇上烦。”
“哈哈,没那么严重!”谷熏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暗暗认同优婼的说法。
在组里,艾薇一直针对谷熏,也没正眼瞧过优婼,昨晚却特地带了他们去面见重要的客户。仔细一想,说不定是因为谷熏和优婼是组里唯二的OMEGA、而且刚好是面容姣好的一男一女?而对方客户又是ALPHA……
虽然这么想有些小人之心了,但联想到作为艾薇和众人一起起哄让优婼、谷熏喝酒的行为,谷熏背脊就升起一阵恶寒。
到早上十点的时候,艾薇也姗姗回了公司,脸上冷如冰霜,直接把谷熏和优婼喊到了办公室。谷熏照例是“滚刀肉”,大有一股“她强任她强”的自如。反观优婼,则是非常不安忸怩,充满大难临头的恐惧感。
艾薇也不客气,劈头盖脸地就一顿批评:“你们两个昨晚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杜会长是很重要的客户?你们不懂礼貌?你们得罪了他,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
优婼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我们得罪了他?”谷熏露出惊讶的模样,“怎么会?”
艾薇冷瞥谷熏:“你也不是新人了……”
“我是,”谷熏一脸无辜,“我才来公司不满一年呢。”
艾薇被噎住了:才来几个月就这么会兴风作浪!真是个“婊王”。
谷熏继续问道:“杜会长是慈善机构的会长吧?和DH的合作很多吗?我怎么在总裁办都没有听说?”
艾薇不悦地说:“你既然是新人,当然有很多不知道的。杜会长不但是慈善机构的会长,而且还是市政厅的议员,在本地很有影响力。惹他不高兴了,我们的推广活动会很难展开。”
谷熏讶异无比:“原来如此啊!”
优婼更是重重地埋头:“对不起。”
谷熏却又问:“可是我们怎么得罪了他了?”
到底是怎么得罪了?
艾薇到底不能直接回答说“因为你们两个OMEGA不肯陪笑陪酒”。
谷熏能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直接问,但艾薇却不能板着一本正经的脸直接回答。这致使艾薇在气势上被压了一头。
艾薇一挥手,说:“小谷,你下去吧!我还有话和优婼说!”
谷熏便先离开了艾薇的办公室。
谷熏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但还是默默留意着艾薇办公室的动向。大约等了半小时,谷熏才看到优婼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脸上的神色非常沉重。
谷熏正想跑去问优婼什么情况,却又见艾薇从办公室里出来,径自往自己的方向走来了。谷熏便站起来,客气地说:“艾薇姐,有什么吩咐?”
艾薇说:“你去研发室对一下资料。”
——又是这种低价值的琐碎工作啊……
谷熏已经习惯了,点了点头就去了。
谷熏带着资料跑到了香水的研发室,但见研发室里放满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谷熏觉得很新鲜,指着一面墙,问调香师说:“这些都是香料吗?”
“是的,”调香师回答,“大部分市面上能用的香精都在这儿。”
谷熏想了想:那这面墙上会不会有“南凭崖的香味”呢?
谷熏又懊恼:可惜我没闻出来南总的味道是什么……
调香师见谷熏一脸苦恼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谷熏笑了笑,解释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最近闻到了一个香味,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可以描述一下吗?”调香师问道,“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答案。”
谷熏却更加苦恼了:“描述香味吗?这也太难了吧……”
“确实是啊,”调香师也笑了,“香味是很抽象的。而且也很主观,同样的香气会给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感觉。”
谷熏绞尽脑汁地回味,最后以匮乏的词语来形容:“成熟男人身上的……木质香味?”
“噢,难道是沉香吗?”调香师拿出了一瓶香精,洒到了试香条上,递给了谷熏。
谷熏晃动了一下试香条,一股淡淡的老木头味窜进了谷熏的鼻腔。
“啊呀这个……”谷熏吸了吸鼻子,“有点儿像呢,但并不是。”
调香师笑了笑:“那就不好说了。”
谷熏也不好意思在工作的时候花太多时间在寻找香味身上,免得被认为在怠工。因此,谷熏耸耸肩:“没事儿。说不定哪天这个气味就会冒出来了。”
“对啊,说不定呢。”调香师笑答,“寻找香气也是一种缘分。”
谷熏觉得“缘分”这个词语很妙,但也很让人沮丧。
因为,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谷熏总觉得自己不是特别幸运的那类人,对于“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怕是求不得、也遇不到。
待谷熏在研发室对完了资料后,便又跑回了项目组办公室。他刚刚坐下来,又被艾薇指挥去干了新任务。一整天的,谷熏也是泡在那些不重要的琐事里忙得晕头转向的。
快下班的时候,谷熏正准备喘一口气,却发现优婼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
谷熏回看优婼的时候,优婼却心虚地低下了头。
谷熏心里立即涌起浓烈的不安。
优婼匆忙抄起挎包,背对着谷熏,往电梯间跑去。谷熏也猛然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一脸关心地问:“今天上午,艾薇姐单独留下你了?她没有批评你吧?”
“没……没有。”优婼摇摇头。
谷熏笑着拍了拍优婼的肩膀:“没有就好!我可担心你了!”
优婼神色有些恍惚,看了看谷熏,又低下头,半晌说:“你……你小心一点吧。”说完,还没等谷熏回过神来,优婼就钻进了挤满人的电梯里,消失在自动关闭的电梯门背后了。
“我?小心点?”谷熏愣住了。
谷熏心神一动,立即会意过来了:艾薇单独把优婼留在办公室,是为了批评她吗?还是说,艾薇是用“得罪了杜会长”这种话来威吓了胆小的优婼?艾薇老练,用威吓的手段逼优婼做了什么事情吗?优婼做的事情是和我有关的?所以,优婼忍不住提醒我小心?
那是什么事呢?
谷熏思来想去,今天被派了一堆垃圾工作,每项工作都特别繁琐,千头万绪,要从里头找出错处来,那可真是难死了。
“但我明明都做得很小心啊?”谷熏回到工位上,不住地浏览和核对今天的工作内容,“应该不会出错才对。”
“啊……对了!”谷熏脑中灵光一闪,“既然是优婼有份参与的,那应该是和设计有关的……我看看,今天和设计有关的……印刷广告物料……难道是广告物料的问题?”
谷熏不禁想到了当初舒翡翠是怎么被踢出局的。似乎也是广告物料的问题呢。
“真麻烦。”谷熏仔细核对了广告物料,却没发现任何问题,“广告词也是对的……图也是一样的……”
——那问题会出现在哪儿呢?
谷熏脑袋都懵住了。
“还是说我多心了?”谷熏皱眉,“优婼没有做什么手脚?毕竟,如果她经手设计的物料出问题了,她自己也难辞其咎啊。我和她没有仇怨,她怎么会用自损的方式陷害我呢?”
话虽如此,谷熏总觉得不舒服,打卡下班后又跑去了印厂,拿了一份他们的印好的成品进行比对。但看来看去都没看出任何问题,他又询问了印厂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都说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谷熏心里还是不安,用手机给成品拍了照,打算回去再仔细比对。
谷熏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拿着手机看,放大放大再放大地来回仔细瞧,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问题啊……”谷熏抿着唇,“要不还是直接问优婼好了?”
谷熏给优婼拨打了几个电话,但却都没有接通。
“为什么都不接电话啊?”谷熏不免牢骚起来,“电话都不接,手机买来是为了敲核桃吗?”
“一个不肯告诉别人手机号码的人,还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谷熏的头顶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谷熏猛地抬头,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西服,显得腿长个高,气质干净。
“宋非凡!”谷熏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来喝咖啡。”嵩斐梵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又指了指谷熏对面的实木靠背椅,“这儿有人坐吗?”
“哦,没。”谷熏尴尬地回答。
嵩斐梵拉开了椅子,缓缓坐下,说:“你一直看手机很入神,是怎么了?”
谷熏苦笑着说:“没、没什么……”
嵩斐梵含笑说:“是不是在玩‘大家来找茬’?”
谷熏也笑了:“这样说倒也没错。”
嵩斐梵点头,说:“找到茬了没?”
“没有。”谷熏无奈一叹,“看来比起找别人的茬,我还是更适合被别人找茬啊!”
嵩斐梵笑了:“所以说,你是防守型的人么?”
谷熏沉吟一阵,便道:“好像是诶。”
嵩斐梵道:“那可不太妙。”
“为什么?”
“因为最好的防守方式就是进攻。”嵩斐梵又问,“这句话是不是很老套?”
“不老套,就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谷熏叹了口气,“比如说,别人在你家安了一个计时炸弹,你最该做的事情肯定不是进攻吧?难道不是先排查、拆除炸弹吗?”
“那你这样能在有效时间里把炸弹排查、拆除了吗?”嵩斐梵笑了。
“不清楚……”谷熏苦恼地说。
“对方既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你家里装炸弹,就断定你自己找不到拆不了。”嵩斐梵分析,“你应该让他自己来拆。”
“怎么能让他自己来拆?”谷熏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有人在我家放炸弹,我大约会把他锁在我家,这样的话,他应该会乐意拆炸弹了。”嵩斐梵说。
谷熏怔住了,半晌才叹道:“这、这个思路不错啊……”
谷熏陷入了深思之中。
嵩斐梵脸上仍然保持微笑,充满耐性地看着对面陷入沉思的美人。
“哦!”谷熏像是想到什么,抓起手提包就准备走,“我先……”
“已经是第三次了!”嵩斐梵用夸张的语气说,“你还是不准备告诉我联系方式吗?”
谷熏一下愣住了:“这……”
这好像真的有点说不出过去了。
嵩斐梵再次从口袋里拿出了钢笔。
谷熏瞧着那根再三遇见的钢笔,忍不住道:“说起来,你为什么随身携带钢笔?”
嵩斐梵道:“因为我是老派的绅士。”
谷熏倒是忍不住笑了:“我似乎看出来了。”
说完,谷熏“唰唰”地在嵩斐梵的男士方巾上写好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而后转身匆匆离去了。
嵩斐梵将方巾叠好,放进了口袋之中,不久,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了。他看到这是一个来自非洲的电话。嵩斐梵便摁开了通话键,语气也是温温和和的:“……现在非洲应该是下午了吧?那么,下午好,西蒙……哦?他居然这么说吗?太让人失望了……”
“没关系,我把那小子关进‘阿芙洛狄忒’住的院子里了!”西蒙说道,“看他还他妈嘴硬不?”
“……老实说,你吓到我了。”嵩斐梵温吞地说,“不要这样。”
“你放心!”西蒙说,“我就吓唬他,会注意分寸的。”
“你注意分寸?阿芙洛狄忒会注意分寸吗?”嵩斐梵并不同意,“也别说其他,就说阿芙洛狄忒一口咬掉了他的胳膊吃进肚子里,那怎么办?”
“也还好吧……这边的警察不太管的。”西蒙道。
“和警察没有关系。你还是没有搞清楚重点,西蒙。”嵩斐梵回答,“重点是,我家阿芙洛狄忒只能吃有机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