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女性主义与键政的迷思

农杆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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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4.19

    起因又是刷知乎,看到关于女性参与键政少的回答,看的时候觉得呼吁女性网民多参与键政很有道理,然而之后总感觉有些不对。(以下我暂且把键政当作中性词,因为原回答所指的键政也属在网络上议政的正常行为)

    从我的个人经验来看,其实并不存在女性议政比例低于男性的现象。首先作为一个生理性别女性,我本人可能是所有见过面的亲戚里唯一一个对于意识形态理论有较为完整概念的人(亲戚里也包括所谓的基层干部,然而他们的理论水平——说实话——非常一般)。除我本人之外,我妈的议政积极性也显著高于我爸。而在个人家庭之外,我的本科舍友的平均议政积极性也高于我熟的男性同学,不过这个论据存疑,因为必然有部分原因是很多人都不会跟异性讨论敏感话题,而跟同性相对比较容易开口。在之前参与过的网左和现实左社团中,女性成员的总体比例可能相比于男性略低,但是在活跃成员里男女比例与现实保持一致。由此可见,至少在与我的教育背景相似的群体中,并不缺乏爱好议政的女性。

    但是键政群体中的性别比可能看起来有点略畸形,个人推测这与大量女性键政家身披男号有关。作为一个从小学开始网上冲浪的还算有点见识的网民,我本人是经历了从朴素自由主义到温和民族主义到教条马主义再到现在的还算与时俱进的马主义者的变化,并且在这各个阶段里都在网络论坛上发表过一些政见(现在我已经不再在公共区域议政了,搬砖太累没心情撕人),勉强算是一个键政爱好者吧。但是我在发表键政言论的时候一直都是用男号,而且跟我杠的人也都默认本人性别男。对于知识水平较高比较好的键政圈子,无论是民族主义还是马主义,从我个人经历看性别意识都并不是很强,至少弱于我混过的科普圈子。(顺便吐槽一句,五六年前的某些科普科幻圈真是有不少男性沙文主义者,而某些打着女性主义旗号的圈子女性沙文主义者也不少,不过门槛越高的地方性别沙文主义者越少倒是真的)但即使是在性别意识不是很强的键政圈子里,大量女性键政爱好者仍然在披男号发言。我不是很理解是什么心理,我个人是因为当时在现实中就有某种异装癖倾向,但我相信并不是每个女性键政爱好者都有我的这种问题。不过因为这一现象的存在,我个人认为事实上的女性键政爱好者其实并没有大家看到的那么少。

    但要说女性键政爱好者在全国范围内是否少于男性键政爱好者,可以肯定当然是少的。一方面原因在于改开之后的妇女回归家庭倾向,较低阶层的女性公民接触网络社会的机会更少,因此客观上活跃网民中的性别比就是不平衡的。另一方面当然也有社会意识形态的原因,同样是因为妇女解放运动的倒退,使得很多当代女性相比于解放初期的普通女性而言反而更缺乏议政意愿。

    当然相比于键政,其实客观上是有很多更好的方法去推动社会进步——或者说推动社会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因此以鼓励女性更多参与键政为主要主张,从理论上讲也有欠妥当。但是实际上,键政其实是现在的普罗大众对社会造成影响的几乎唯一的正面方式(好好工作当然也可以正面影响社会,但人家已经工作了,下班之后总不能还要人家工作)。而且鼓励女性参与键政,也有利于我国的平权事业发展。

    还要提到的就是女性主义的讨论算不算键政,我个人认为是算的。因为女性主义本身就是一种意识形态,而关于意识形态的讨论当然算是键政。但是一些极端田园女权流派,和与之对应的男性沙文主义奇葩,以及精资黄纳等等……虽然按照这种分类方式也属于键政,但并不属于我认为应该鼓励的键政。

    另外提一点关于马主义的女性主义分支的事情。就是很多马主义者(包括我本人)一直秉承着阶级矛盾大于性别矛盾的观念,但并不是说主要矛盾解决了,次要矛盾就能自动都也解决。何况现在就是主要矛盾难以解决,众多次要矛盾按下葫芦起了瓢,哪边能改善一点是一点吧。(关于加速主义我不是很认同在此不谈,而且我想一般人都不会希望自己是被加速的那个)马主义的定冠词,加得越多就越具有特殊性,但马主义的女性主义本质上还是马主义的,也应当属于我方之内。

    除了马主义的女性主义被开除马籍之外,知乎上的一些营销号挂马头卖男性沙文主义,也实属带偏了不少理论水平较弱的男性用户。其实这个事情是比较麻烦的,在前自媒体时代,键政爱好者里的偏左人士搜一下马吧马文库之类的,稍微学一点基础理论就能分辨什么是时政分析,什么是带节奏恰饭了。但是现在看知乎上很多键政大V的理论水平,其实不少都是比较水的,虽然水内容容易带人入坑,但却不利于大众理解马主义理论,容易被挂马头的男性沙文主义的营销号带节奏。其实我很好奇最开始是谁发明的挂马头卖极端南拳的做法,马主义和极右也能缝在一起?想象力真的丰富,看来知识水平真的会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我等的想象力。还有挂马头卖反智主义的,例如无脑反转基因的,无脑推传统迷信的,很难想象这些玩意儿打着马主义的旗号,就能收割一波理论水平比较低的马主义爱好者,看着都觉得着急。

    一方面是非典型的马主义者被开除左籍,另一方面是营销号以马主义的名号卖私货……这么一看马主义者要想保住左籍还不落坑,也是不太容易。

    2020.4.20

    偶然听说一个叫LeftValues的测试,于是就测了,结果最匹配是原教旨(Orthodox)马克思主义,次匹配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不得不说还是很符合预期的,虽然我围观过的圈子里可能最匹配马列主义的同志比较多,但我个人因为读马恩毛比较多读列斯比较少,总体还是比较偏向马恩-(列)-毛的发展逻辑,而非马恩-列-斯的发展逻辑。

    看见有戏称LeftValues为“左籍开除测试”,先容我笑一下。这种测试是对左翼的细分没错,但开除左籍其实算不上吧。就算最后测出来是市场安那其或者生态安那其……那不也是左么?并没有开除左籍吧?能点开这个测试就意味着内心认同自己是左派了,还怕一个测试就把自己测成右派么哈哈哈。

    (在此插一句,因为我现实中是那种从来都被当成“标准左派”的那种原教旨马主义者,可能不是很理解被开除过左籍的同志的具体想法,如有冒犯请见谅……只能说在去政治化的时期,很多时候声称自己是左派已经很“异类”了)

    我个人认同安那其主义者为同志,也认同民主社会主义者为同志;只要是自称左派的同志,我都认可他们的自我定位。在之前围观过的圈子里,虽然大家嘴上说着改良派是没有未来的,但现实中还都是在进行调研、帮助工友,做着“改良派”的事情。“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划分派别是在人类团体中非常自然的现象,但是在运动的低潮期,其实在现实中是很难划分派别到互相开除X籍的。网上之所以会有什么开除左籍的言论,其实我觉得那主要还是双方都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再回到左翼细分上。这个测试可能有点左翼细分的效果,但至少这些倾向都是真实存在的,分到什么都不会产生侮辱性——如果有人觉得有侮辱性,那等于是自己先开除自己左籍了。而且从我个人角度觉得这个测试的选项也都比较清晰,可以起到“自测”的目的。但是要想以72题的测试划分一个人的“阵营”,我看还是算了……想细分太容易了,还用得着分多少维度么,光是一个问题上不同看法的人,想掐都能掐起来。都已经是左派了,再细分能有什么卵用。

    说不好听的,在全球新自由主义化之后,左派一直都被认为是社会中的异类、网络上的奇葩。大约四五年前我就是不带观点地陈述一点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都会被喷,还喷都喷不到点儿上。现在可能环境稍微好一点了,然后又出现开除左籍的情况,就想知道图什么呢?而现在开除左籍倒是少见了,又有一些曾经被开除了左籍的同志反过来自断左籍……

    左籍本来应该是统一战线用的,却在某些情景下变成了用于细分敌我的东西。

    (不过也有说法认为右翼细分更厉害,保皇派和带路党两种右派吵得不可开交互相贴左籍……嗯,好像还真是这样,但说实话右翼根本没有一个真正的定义,个人认为右翼是纯粹左翼出现后其他保守派的总称)

    2020.4.21

    最近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就是COVID-19疫情,但是我想写的时候却发现基本上写不出什么。

    在各大论坛上很多大佬已经写了,把我想说的基本上排列组合都说完了,再重复一遍可能没有太大的意义。不得不感叹,当下的左派真心是一个能写文章的群体。

    社会的意识形态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个人的意识形态。在四五十年前,大部分中国人可能“天生”就是朴素的马主义者。而现在大部分人更有可能“天生”就是民族主义者——也有可能天生就是逆向民族主义者——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偏右的。所以现在的左派意识形态其实并不是“天然”的,作为左派无时无刻都在面对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对自己的同化。其实同化也不能说有什么问题,和主流保持一致很多时候都是有利于个人的。但客观上这么筛选下来,能真正坚持的铁左派大多是具有较好的理论基础,以及是至少内心比较活跃的键政爱好者——不议政的左派我目前还没见过。

    因此现在总体看起来就是,网上左派好的地方在于能写文章讲道理,坏的地方在于阴阳怪气和教条主义。偏右的网友好的地方在于真诚直率对自己人团结友善,坏的地方在于理论下限低。网左里大佬其实不少,写的时事评论很多拿出来看都是马主义的优秀应用,批判性的观点(如批判996等)也能得到广泛支持,但是行动指导性的观点基本上就没啥了。不像“入关论”这些民族主义的行动指导性观点,先不论可行性如何,但总之是广泛传播了,也有很多受众。

    顺便提一句,我其实是支持“入关”的。反正左翼运动现在看来是搞不起来,搞垮资主义最大堡垒也算是好事儿(暴论?)。左翼运动的目的是利己,跟右翼民族主义运动其实有很多重合。

    就是很多人搞不明白,“左翼运动的目的是利己”这一点。对于普通无产阶级而言,民族主义运动是有利的(民族资本得大利,民族资本雇佣的劳工得小利),而左翼运动是更有利的(直接从劳工的权利出发),这才是左翼运动能够进行的基础。有些人总是把左翼运动放在民族主义运动的对立面,甚至有些国际主义的同志也潜意识地认同这种想法……不免在此要说,还是得从运动的起源出发,而不能太教条主义。

    事实上,民族主义运动相当于上层/社会意识形态引领,普通人民群众跟进,而社会主义运动是要呼吁普通人民群众形成自发自觉,为自己争取利益。在一个民族中发生的社会主义运动,本身就是民族主义的——在XX群体中发生的社会主义运动,本身就带有XX本体主义的属性。这是从运动的起源客观决定的性质,而不是中心思想的引导。

    因此我个人认为身为左派需要辩证地看待环境中的民族主义。民族主义是现代民族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因此多数无产阶级都是“天生”的朴素民族主义者,这是模因(meme)演化的规律。但也不是说左派为了迎合群众的朴素民族主义就得与阶级叙事割裂——那不就相当于自宫了么。所以单纯辩论社会主义或者民族主义是辩不出什么结果的,说“调和”我个人感觉也是比较苍白无力,真正的办法还是从无产阶级立场、人民群众利益出发。

    XX主义本质上都是意识形态,而意识形态是前意识的。马主义理论是“理论”,而马主义作为“主义”则是意识形态。描述世界、解决实际问题的,应当是是“理论”的部分,而不是“意识形态”的部分。意识形态之争是有意义的,但是作为左派的理论输出,就还是得区分“理论”和“意识形态”,以免出现意识形态的教条化,社会主义运动支持者反民族主义运动的现象。

    在这里写一下,主要是因为我以前也有这种问题,在此立flag当作对自己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