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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城的路上,林鸿飞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血牙青’的蛐蛐,外加一个价值不菲的蛐蛐罐,两样东西如果出售的话,少说也能换来五百大洋。
林鸿飞对于斗蛐蛐这事儿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了,毕竟林家之所以败落,就跟父亲沉迷于玩虫儿、遛鸟有很大关系。
现而今林鸿飞手头也没多少现钱,正好趁着自己今天事情不多,干脆就把这两样东西换成钱。
得益于父亲的原因,林鸿飞知道那群手头有钱、还喜欢玩虫的人们,一般都会在广盛茶楼聚集。
一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互相品鉴各自的心爱蛐蛐,来了兴致,直接摆开场子斗上一阵。
有好事者还临时攒儿了个赌局,让大伙儿掏钱下注,赌谁家的蛐蛐会赢。
在这种地方出售自己的蛐蛐罐和蛐蛐,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去广盛茶楼还要有一段距离,大热天的,林鸿飞也不愿意多走动。
索性,林鸿飞走到停在路边的人力车旁,见车夫没在,便开口喊道:“拉车的呢,哪儿去了?”
一听招呼,只见一个黑瘦的车夫从街边的豆汁摊噌一下站起来:
“这呢,这呢,这位爷,您稍等!”
这车夫端起碗就把剩下的豆汁喝干净,手掌一抹嘴,快步跑过来,然后毕恭毕敬道:“这位爷,您要坐车?”
此时,林鸿飞才认出来,这个车夫竟然是文三,而文三这会儿也看清楚了,神情中立刻带上几分畏惧和讨好:
“呦,是林爷呀!”
林鸿飞打量了几眼文三,笑了笑说道:“文三儿,你不是给聚宝阁陈掌柜拉包月吗,怎么还接私活儿?”
“陈掌柜回乡下看他老娘去了,这几天不用车,我这不就出来拉几个客人,赚点儿酒钱。”文三嬉皮笑脸道。
林鸿飞点点头,心里明白了,看来前世老板的司机趁老板不用车,自己偷摸开车出去跑黑车的事情,早在民国就已经有了。
“怎么着,林爷,您要雇车,您去哪儿呀?”文三儿接着问道。
“广盛茶楼!”
林鸿飞直接坐上了车。
“得嘞,您给3毛钱就行了!”
文三儿狡黠的转了下眼球,依旧满脸堆笑。
“到地方了再给你钱,赶紧拉车。”林鸿飞说完,就没再理会文三。
“得嘞,您坐好喽!”
文三迈开两条黑瘦、脏兮兮的腿,拉着洋车直奔广盛茶楼而去。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广盛茶楼,林鸿飞迈步下了洋车,一旁的文三凑上来,笑嘻嘻的点头哈腰道:“林爷,到地方了。”
那意思也很明白,您该给钱了。
林鸿飞掏出一毛钱扔给了文三,这让文三愣了愣,赶紧说道:“林爷,车钱可是三毛,您怎么就给我一毛呀?”
林鸿飞瞥了文三一眼,这小子还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仿佛吃了多大亏似得。
他也没惯着文三,直接伸手用力掐住文三的后脖颈,嘴里骂道:“文三,你当老子是刚进城的棒槌是吗?”
“三毛钱的车费都够我去海淀了,广盛茶楼这地方撑死一毛一。”
“嫌少,这一毛都不给你!”
林鸿飞直接把那一毛钱抢回来,没理会在后面不住地哀求、认错的文三,林鸿飞迈步进了茶楼,文三也想跟进去,但被茶楼的伙计给拦下了,只能眼巴巴看着林鸿飞上楼。
“宰客宰到我头上了,这他妈文三,还是挨巴掌挨得少。”林鸿飞骂道。
前世,刚上大学的林鸿飞被一个出租车司机宰过,20块钱的车费,那司机愣是敢要80块钱。
所以在林鸿飞得知真相后,便由此恨上这帮子宰客的黑心司机。
林鸿飞上了茶楼的二楼,这时候已经有不少茶客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品茶、聊天。
本来二楼是有两张靠窗的桌子,但林鸿飞却径直坐到了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子。
在要了一壶碧螺春、一盘瓜子后,便将蛐蛐罐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林鸿飞之所以选择这张桌子,也是有讲究的。
玩虫儿这件事,也是颇耗费钱粮的,寻常人家根本承担不起那些费用。
所以,一旦有玩虫儿的人家里败落了,就只能将自己养的蛐蛐出售,一是赚些钱,二是给自己的爱虫找个好主家。
可但凡是养虫的人,基本上都是出身富贵、好面子。
让他们主动开口,去兜售自己的爱虫,他们拉不下那个脸来。
所以,一来二去,大家约定俗成,将茶楼二楼角落的一张桌子设为“赠虫桌”。
谁要是坐在这张桌子上,并把自己的蛐蛐罐摆在桌面上,那就表明这位爷要卖虫了。
如此一来,卖虫的不用叫卖兜售,保全了一丝颜面。
买虫的想淘换只好虫,也可以直接来茶楼寻找,免去了一些麻烦。
至于明明是卖虫,为何要叫‘赠虫桌’。
其实还是为了保全面子,那意思就是我这不是因为家里困难而卖虫,我这是把自己的爱虫赠给识货的人。
说白了,就是驴倒架不倒,自欺欺人罢了。
林鸿飞往那一坐,就立刻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待他将蛐蛐罐拿上桌,更是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有眼睛尖儿的客人已经看出来,那蛐蛐罐制作不凡,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能用这等蛐蛐罐,里面的虫儿自然品相不凡!
于是,临近一桌的一名茶客起身走过来,然后笑着低声说道:“这位爷,劳您驾!”
林鸿飞点点头,将蛐蛐罐的盖子打开,然后说道:“您请便!”
茶客是不会自己打开蛐蛐罐的,以免出现盖子一开,虫自己跳出来跑丢了,这样没办法分清责任。
所以,就像文玩古董一行,买卖两家绝不会从对方手里接过古董一样。
买虫的需要让卖虫的自己把蛐蛐罐的盖子打开,然后才会上眼查看蛐蛐儿的成色。
林鸿飞自然是知晓这个规矩的,所以在茶客说出劳您驾后,他便立刻打开了盖子。
这茶客上眼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忍不住惊呼道:“好虫,好虫啊!”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虫了!”
他这一嚷嚷,立刻引起了周围茶客们的注意,于是,众人接连走过来,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蛐蛐,会让刚刚那名茶客如此失态。
等众人上眼一瞧,一个个也是连连咋舌:
“血牙青,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虫!”
“十几年前,我在内务府当差,有幸见过给皇上进献的一只【血牙青】,那可真是极品。”一位还留着辫子六旬老者回忆起过往。
“贝子爷,今天这只【血牙青】成色如何?”
“不分伯仲!”被称作贝子爷的老者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诸位,你们没发现这罐儿也不一般吗!”
此时,有人注意到了蛐蛐罐儿!
这话提醒了刚刚那位贝子爷,只见他从怀里拿出老花镜,仔细地观察着蛐蛐罐,然后惊讶道:
“哎呀,这蛐蛐罐儿是赵子玉的手笔呀!”
“什么,赵子玉的!”
“那可太难得了!”
“血牙青配赵子玉的罐儿,这就是吕布骑着赤兔马呀!”众人纷纷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