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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温璇主动承认错误,对方就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拍到“樱花祭”手链。
是的,那条手链是她代替一个老客户去拍下的,最后却因为她一时任性,将它转让给井迟。
但是她不后悔,只是客户这边有些麻烦需要她处理。
温璇道了很久的歉,把钱原封不动地转给客户,还赔上自己设计的一条已经绝版的手链作为补偿。
解决完这些事,她的离职手续也办理妥当。
周四早上,温璇就拿着装简历的文件袋去罗曼世嘉应聘。
前面两轮面试,她都以超高的分数成功晋级,因为她的履历实在漂亮。她的老东家正是多年与罗曼世嘉打擂台的梵蒂,她在梵蒂的职位是首席设计师,设计过多款畅销珠宝,也出过数不胜数的定制款。
听说,梵蒂那边为了留温璇,提出让她升任开发部主管,可她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转投罗曼世嘉。
消息一经传出,梵蒂的管理人气得不轻。
相反的,温璇这样的稀缺人才,主动跳槽到罗曼世嘉,人事部经理听闻此消息当场惊掉下巴,转头就捅到上司那里去。
温璇有备而来,三面时拿出打印出来的设计手稿,摆在面试官面前的桌上,声音轻柔带笑地解释,原本这一系列的珠宝是为梵蒂的周年庆而设计,她离职后,它们自然无所归属。
整整十二套珠宝设计图,厚厚一本,分量十足,其带来的利益也足够令人心动。
当然,三面顺利通过。
终面由上司亲自主持,温璇在一个女职员的带领下,走到另一间更为宽敞的办公室,里面仅有一位面试官,即罗曼世嘉的总经理井韵荞。
温璇知道,她还有一个身份,是井迟的姐姐。
过去五年的时间,她曾有意无意探寻过井迟的消息。宁城说大不大的一个城市,说小也不小,她那时还不知道井迟的名字,仅凭一点微末的记忆,搜寻出来的只字片语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
月前,她刷微博时,无意间看到一则小视频。
那是井韵荞和井迟接受媒体采访的记录。井韵荞一袭黑色深V连衣裙,涂着棕红调的口红,衬得皮肤极白,黑长发蜷曲,戴一整套蓝宝石饰品,端坐在深棕色真皮沙发中间,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只觉风情万种、雍容华贵;井迟大概为了配合姐姐,穿一身高定纯黑西服,皮肤比身旁的井韵荞还要白,单眼皮狭长,薄唇不染而朱,双手交叉搭在膝盖,露出手指上罗曼世嘉新推出的男士戒指。
视频流传出去,网友称赞最多的就是“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姐弟”。
那个采访视频温璇反复看了许多遍,才知她一直寻找的人竟是罗曼世嘉的小井总。说起来,他们算是同行,可惜命运弄人,此前从未留意到他。
温璇当时既惊又喜,脑海里窜出的想法就是辞职,跳槽去罗曼世嘉。
如今,离她的计划只差最后一步。
井韵荞问了她几个常规问题,对她也相当满意,最后问一句:“我听人事经理说了,梵蒂给了你开发部主管的职位,你为什么没有接受?”她一摊手,开了个玩笑,“若不是你离职的消息在业内闹得有点大,我都怀疑你是梵蒂派来的卧底。”
温璇笑一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井韵荞手里拿一支黑色中性笔,另一只手支颐,再放松不过的姿态,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人。
温璇穿一条雪白的连衣裙,外面套一件奶茶色的简约款西服,鞋跟不是很高的白色高跟凉鞋。一整身都是饱和度偏低的色系,看得人很舒服,也不失职场的利落感。
井韵荞:“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你考虑的时间好像有点久。”
说着,她抬起腕表看一眼。不是错觉,对面确实沉默已久。
“我不想撒谎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我来罗曼世嘉可能是有一点私心……”温璇维持着微笑表情,因是一边斟酌一边述说,语速相当慢,“这点私心……恐怕不方便宣之于口。”
井韵荞挑眉,既不想撒谎,又不想明说,听起来有几分意思。
“我事先说明,虽然你的履历挑不出瑕疵,但是罗曼世嘉的规矩比你的老东家梵蒂严苛许多。”井韵荞说,“你报上来的设计稿我看了,个人非常满意,但目前你还没做出能够说服其他设计师的成绩,我只能给你普通设计师的职位,能不能拿到首席的前缀、什么时候能拿到,得看你后续的表现。”
“您的意思是……”
“恭喜温小姐,你被录用了。”井韵荞笑着宣布。
意料之中的结果,温璇还是很高兴,走上前握了握井韵荞的手,表态:“我一定不会让井总失望。”
井韵荞拍拍她肩膀:“下周一入职,可以吗?”
温璇:“没问题。”
在职场浸淫多年,哪怕练就一身遇事沉稳不变的本事,她走出办公室的步伐仍有几分难掩的雀跃。
她的私心,当然是离井迟更近。
她说“后会有期”,那就是后会有期。
——
井老太太生日当天,宁苏意提前一小时下班,回家换了条礼服裙,精心打扮一番,拿上早先准备好的礼物,和父母一同前去贺寿。
与以往不同,今年的寿宴稍显隆重,除了井家的亲戚,多了些以前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大抵是生意上往来的伙伴。
宁苏意先去老太太跟前打招呼。
井老太太是疼她的,她还没走过来,老太太就将围在自己膝前的几个小辈撵到一边去,朝宁苏意伸出手。
宁苏意笑着握住老太太的手,说了几句祝寿词,万年不变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外加祝她笑口常开。
井老太太今日穿了一件绛红色的绸布绣暗花的裙子,屋里凉气充足,肩头搭一条格纹披肩,笑起来眼睛都不见了:“几年不见,出落得更漂亮了,听小迟说你最近很忙,要不然早就请你过来吃顿饭了。”
宁苏意蹲在老太太腿边,仰头看着她,乖顺模样:“是我的错,早该抽时间过来探望奶奶。”
“晓得你忙,奶奶可没怪你的意思。”
“那我以后常来,奶奶别嫌我烦。”
“怎会?”
“还是酥酥受宠,我看我们先去吃饭好了,留她们祖孙俩单独叙旧。”说话的人是井迟的大姐井施华。
她掩着唇,顾盼神飞,即使年近四十,风韵依旧不减当年,加上从事医疗工作,身上总带着“医者父母心”般的慈爱宽仁。
她身边站着她的丈夫谭肃,是个军人。两人育有一子一女,此刻都在跟前。
井老太太见宾客到得差不多了,就说先开席,有什么话边吃边聊,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
宁苏意站起来搀着老太太,问井迟去哪儿了,怎么没见着他。
井韵荞说:“被他外甥缠住了,脱不开身。”
宁苏意笑了笑,了然。
井韵荞的儿子蒋君见很黏井迟,每回过来都抱住他的大腿不撒开,吃饭都要跟他坐一起。
寿宴统共准备了三桌,一桌是老太太眼中的自己人,一桌是关系稍远一点的亲戚,剩下那一桌是一些前来贺寿的生意上的老伙计。
井迟姗姗来迟,手里拿着个拼接到一半的飞机模型,递给蒋君见:“先吃饭,等会儿再帮你拼。”
“那好吧。”
蒋君见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井迟没管他,目光扫去一眼,发现宁苏意坐在他对面,她旁边有个位子空着。
他方才过来时,蒋君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没分出精力去留意宁苏意。
恰在这时候,穆景庭走过来,往宁苏意那边去。
井迟眼睛睁大了点,几乎没犹豫,起身快走几步,赶在穆景庭前坐在那个位子。
穆景庭:“……”
蒋君见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模型,转头一看,舅舅人不见了,再一抬眼,不知他何时坐到对面去了。
他嘴巴一扁,喊他:“舅舅!”
后脑勺被井韵荞轻拍了一下:“别老打搅你舅舅。都要开饭了,还拿着模型做什么,放一边去。”
蒋君见:“哦。”
井迟在宁苏意身边落座,偏过头去问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去楼上找我?”
他今天没穿太正式,休闲款的黑色衬衫和牛仔裤,白色板鞋。可能为了方便做手工,袖子挽到手肘上面,小臂细瘦,往下延伸出流畅的线条,腕骨凸出。手搭在桌沿,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是一看就知没干过活儿的手。
“过来好久了,韵荞姐说你被蒋君见缠住了,我就没上去打扰,在客厅陪奶奶说话。”宁苏意小声说。
开席后,气氛和乐融融,没个冷场的时候。
井迟偶尔给宁苏意夹菜,被井施华瞧见了,扬眉一笑,打趣:“他俩打小感情好,难得的是长大以后还能维系如旧。”
井迟的三姐井羡说:“比起我们,酥酥倒更像小迟的亲姐姐。”
井迟闻言老大不高兴,偏这种场合他没法理论。
井老太太突然想起一桩趣事,笑眯眯地说:“他俩感情是好。我记得酥酥还住在我们家的时候,有一回拿自己的裙子给小迟套上,喊他‘妹妹’。小迟恼得不得了,也没跟她急眼,只苦巴巴地捂住脸,想想就好笑。哈哈。”
宁苏意没印象,一脸惊讶地听着,转头问井迟:“真有这回事?”
井迟别别扭扭地说:“别问我,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哄笑:“是有这回事,我还拍了照片洗出来,回头找出相册拿给你看。我印象中那是小迟唯一一次穿裙子,实在难忘。”
井迟臊得脸红,低着头夹菜,绝不参与讨论。
吃过饭,井迟的母亲葛佩如推来一个三层大蛋糕,上面居中摆着两颗粉色的大寿桃,两边还有祝寿词横幅,相当精致。
大家都吃饱了饭,象征性吃了两口蛋糕,移步到客厅陪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仍握着宁苏意的手,神神秘秘问她:“跟奶奶偷偷说,有对象了吗?”
宁苏意不期然想到高修臣那一桩事,心中突然而来一股愁闷,苦笑一下:“没呢。”
“要不要奶奶给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认识认识?”
井韵荞连忙伸手阻拦:“奶奶,你当媒人上瘾啦?倒不如先解决一下您孙子的婚姻大事呢。”
井老太太摆手:“他我管不住,不想理他。”
井韵荞长叹一声气,她原本是想老太太能接住她的话茬,将宁苏意和井迟凑做一对儿,谁知她老人家压根没往那方面想,简直白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