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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了晚餐时间,宁苏意感觉不到饿,肚子还是饱饱胀胀的。她挽起头发准备去洗澡:“我不吃晚饭了,你要是饿,我给你买份宵夜。”
“我也不饿。”井迟去阳台收衣服,坐在客厅沙发上叠好,放在一旁,“明天就回国了,你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这次回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吧?”
宁苏意笑了笑,纠正他:“不是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是除非必要,我是没机会再回来了。”
她能想到回国以后得忙成什么样,早有心理准备。
宁苏意回房洗完澡,检查一遍行李箱,没什么遗漏的,刚坐上床沿,桌上的手机就响起来。
她拿上手机靠在床头,接了起来:“妈。”
邰淑英在电话那边询问:“明天几点到宁城,我让司机过去接机。这几天你爷爷又病重了,我在医院里忙着照顾他,也没时间亲自过去接你。”
宁苏意坐直身子,满脸担忧藏不住:“爷爷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邰淑英说起家中老爷子的病情就平生一股愁绪,“岁数大了,早些年又做过开颅手术,身体免疫力下降,小病小痛都能倒下。”
“您好好照顾爷爷,不用操心我。”宁苏意声音低下去,“井迟前几天过来陪我参加毕业典礼,明天我们一起回国,路上能互相照应。”
邰淑英惊讶得愣了好一会儿,才张嘴讷讷地说:“小迟去英国了?”
“嗯。”说起井迟,宁苏意情绪好转一些,笑着回,“他也没打声招呼,直接就飞过来了,说别的毕业生都有家长陪同,担心我一个人受冷落。”
邰淑英心中熨帖,声音愈发柔婉动容:“这孩子有心了。既然他陪你坐飞机,我也就放心了。等你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宁苏意刚成年就去国外留学,飘零这么多年,平时极少归家,家里人自然都盼着她早日回宁城安定下来。
“以后不会乱跑了,我就陪在您和爸身边。”宁苏意手撑着床面躺下来,手机贴放在枕边,拥着被子轻声说。
“那敢情好。”邰淑英声音里掺着喜悦。
母女俩聊了许久,邰淑英叮嘱了一堆出行前的注意事项,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才意犹未尽地结束通话。
宁苏意临行前习惯性失眠,凌晨两三点才睡着。睡了没多久,刺耳的闹铃声就响起,航班时间是固定的,容不得她赖床。
井迟则一如既往起得早,给两人做好了早餐。
宁苏意草草吃完,叫了辆的士,赶赴机场。
归国心切,十二个小时的飞行对她来说,竟似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在飞机上补了一觉,醒来时还在空中,舷窗外的天空一碧如洗,白云团团簇簇,一样。
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在宁城降落,宁苏意来了精神,找空姐要了点吃的,边吃边跟井迟小声交谈:“你在机场的停车场留有车吗?我们打车回去还是开车?”
井迟侧过头,低声回:“早上给助理打过电话,让他过来接机。”
“哦。”
宁苏意吃完东西抻了个懒腰,有一搭没一搭跟井迟聊天。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飞机即将降落,等了没多久,机内广播传来空姐甜美清晰的播报:“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宁城机场,外面温度27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等飞机完全停稳后……”
宁苏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近乡情更怯”的情绪来得格外汹涌。她心里溢满激动兴奋,每根神经都绷直了,掌心潮热,指尖却微微发凉。
她还在发怔,井迟已倾身过来,帮她解开安全带,轻声提醒:“我们到了。”
宁苏意大梦初醒一般,“啊”了声,站起身,跟着过道的人流往外走。井迟怕她被人挤到,跟在后面与她保持半臂的距离,一路护着她。
顺利下了飞机,宁苏意打开手机,随意扫了一眼,微信里塞了不少信息。关系稍微亲近的朋友都晓得她今天回国,纷纷发来慰问,甚至还有发来道贺的,也不知道在道贺什么,宁苏意不由发笑。
她暂时没空回复,跟在井迟身侧,一起去等行李。
时至晚上九点半,机场外的夜空漆黑如泼了浓墨,探射灯照出一片片亮白的区域。
这是属于宁城的夜空,她暌违许久,终于回来了。
三个大行李箱从转盘上运过来,井迟动作利落地拎起行李箱,摞在身侧的行李车上,一手推着车,一手攥住宁苏意的手:“走吧。”
宁苏意脚步跟上去,手从他手里挣出来:“好好推车,你一只手能推动?”
“我发现你总是小瞧我,以为我还跟小时候一样弱不禁风?”井迟将空出来的那只手搭上行李车扶手,推着往前走。
口袋里的手机贴着大腿传来一阵振动,井迟腾出手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魏思远”就知道他人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魏思远就火急火燎道:“井总,您下飞机了吗?”
“刚下,等行李耽误了一会儿。”井迟回。
“行,我就在T2航站楼出口,您出来就能看见。”魏思远那边混杂着机场的人声,拔高声音提醒了句,“外面在打闷雷,快下雨了,我们得快点,不然肯定堵车。”
井迟:“行,我知道了。”
走出几步,宁苏意远远就瞧见出口处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瘦高个,头发中分,一张脸方方正正,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模样俊朗,正朝这个方向张望,应该是井迟的助理。
魏思远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终于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急忙过来替井迟推行李车,例行问候一句:“井总,辛苦了。”
宁苏意乐了:“辛苦什么?你老板又不是去英国出差,他是去度假的。”
“您是宁小姐吧?你好。”魏思远挠了挠脖子,盯着宁苏意看了几眼,倒也没敢细看,一板一眼回答她的问题,“井总……坐飞机辛苦了。”
宁苏意一愣,旋即笑得更开怀,对井迟说:“你这助理是个人精。”
井迟瞥了眼魏思远,不置可否。
魏思远跟傅明川一样,只听说过井迟有个青梅竹马,关系特好,却从未见过本尊。他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宁苏意,只用余光略略打量,不由在心里感叹,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她穿着墨绿长裙,法式宫廷风的方形领口,露出一片雪白颈项和锁骨。裙摆垂坠,胸前一排铜色小扣,复古华丽。黑长卷发飘飘,没化妆,天然的肤白唇红,踩着七公分左右的高跟鞋。话语间分明平易近人,身上却自带一股子清清冷冷的气质。
片刻之后,魏思远收了目光,专心推行李。
几人上了车,开出去没十分钟,噼里啪啦的雨点掉下来,砸在前面挡风玻璃上,一阵纷乱。
宁苏意看向外面如瀑的雨幕,庆幸道:“赶得巧了,这场暴雨早下十几分钟,飞机不一定能准时降落。”
魏思远看了眼后视镜,恭恭敬敬问:“宁小姐到哪儿?”
宁苏意还没答,井迟先替她说了:“锦斓苑。”说完,他看向宁苏意的脸,小声问:“累吗?”
“这会儿还行,晚上估计睡不着了。”
井迟笑了一声,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肩膀,示意她可以靠着小憩片刻。宁苏意没客气,歪头靠在他肩上,刚闭上眼睛,手机就响了。
她无奈睁眼,从包里拿出手机,接通电话:“妈。”
“到哪儿了?”
“刚从机场出来没多久呢。”宁苏意看着窗外瓢泼似的大雨,淋得车窗一片朦胧,路灯光都晕染成糊状,“本来一个多小时能到家,我看现在雨下得太大了,路上可能会堵车。要不您别等我了,困了就先睡吧。”
这段时间,邰淑英白天忙着工作和照顾老人,她自己早年也做过手术,身体不太好,晚上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宁苏意担心她为了等自己熬夜,伤身体不说,第二天还得忙碌。
“就这么说定了,您先去睡。”宁苏意声音低低,含着笑意,“我人都回来了,明早再见也不迟。”
井迟时刻注意着前方路况,知道再过一段就有一条四十米长的隧道,听宁苏意挂了电话便开口吩咐魏思远:“把车内的灯打开。”
宁苏意动作一顿,心跳漏了半拍,将手机塞进包里。
魏思远以为井迟要找什么东西,连忙开了车厢内的灯,一瞬间,车里亮堂堂的。约莫过了两分钟,车子驶进光线昏暗的隧道。因前面有一处拐弯,一眼无法看到隧道尽头,像被包裹在密不透风的黑色罐子里。
井迟手掌遮在宁苏意眼睛上,声音有几分紧绷:“隧道不长,很快就过去了。”
宁苏意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将他的手拉下来,避着前面的魏思远,在他耳畔悄声说:“你怎么比我还紧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我的病没严重到这种程度。”
说完,顺势靠回他的肩。
不多时,车子驶出隧道,外面的路灯光和彩色霓虹争先恐后洒进车里,被雨幕切割得一团模糊。
宁苏意嗅了嗅井迟衣服上的味道,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复又小声说:“你身上没有药味了。”
记忆中,井迟身上常年都是一股淡淡的中药味,流出来的汗都是那股味道。
井迟稍顿,原本紧张的情绪淡去,声音放轻了几分:“这都多少年没喝药了,当然不会有药味。”
宁苏意说:“也是,不过以前你身上的药味还蛮好闻的,有股甘草香。”
井迟轻哼一声:“也就你觉得好闻。你从小就喜欢闻奇奇怪怪的味道,比如油漆味,一般人都说难闻死了,偏你喜欢,还有放鞭炮的味道,一股子火|药味,你也喜欢。”
宁苏意倏地笑出声来,好像的确是自己的偏爱有些怪。
井迟听着她的笑声,再想她方才说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心脏一阵紧缩,良久,终是无声地叹息。
他很清醒的认识到,他完了,这辈子他都不可能不喜欢宁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