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剪除羽翼

喵拳警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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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滚黄尘遮天蔽日,这是康胖子的拿手好戏。他擅长调理地气,运使土行道法,只是将地气抬升,便凝结成黄云朵朵。

    看似轻轻一片雾霭,实则与大地连根,扑起再落下,  就如同掀翻地龙,滚落巨石,重量惊人。

    “呃!”郎校尉远远看到,惊得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猛嗝声,他猛地趴倒在地,把花校尉压在身下。

    花校尉从他身下钻出来,道:“别躲了!快想办法!”

    “呃!”郎校尉小声道:“除了叫大王,  呃!还能有什么办法,  呃!”

    花校尉听着他呃逆不止,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感到胸口都在闷痛:“伥鬼死得这样多,大王一定早就知道了。快想办法拖住他们,等大王赶回来。”

    郎校尉和花校尉匍匐着找了个掩体,就听郎校尉道:“呃!先把老鬼叫出来顶上!呃!”

    花校尉怒道:“你不要说话了!听得我都要呃逆了!”

    郎校尉道:“你是没看清楚,呃!那野猪一招手,黄烟一卷,就死了一大批。呃!我是惊到了。”

    花校尉越来越觉得胸口钝痛,尤其是看郎校尉不时一个响嗝,整個胸口猛地抽搐,  疼得他直捶胸。

    花校尉张口一吐,  吐出半块虎符,  然后催促道:“快!快!”

    郎校尉捶了捶胸口,  张口就要把腹中那块虎符吐出来,  但一个呃逆涌来,虎符卡在喉咙里,疼得他直打滚。

    花校尉无奈,只能忽地变大,伸出尾巴卷住郎校尉的脚,将他倒吊着提起,狠狠抖了抖。

    郎校尉才把喉咙里那半块虎符吐出来,蹲在地上干呕。

    呕得是恶心,但呃逆却突然好了。

    郎校尉露出终于活过来的表情,抓着虎符一拼,就拉开一道门户。

    两个小妖恭恭敬敬地拜请道:“鬼老,野猪打上门了,请鬼老主持大局。”

    鬼老从门户中走出来,冷笑道:“你们两个畜生,有事知道叫人,没事就把我关进去,我管你们死活。”

    猩红的王字随着他说话,在他的左脸颊不断蠕动,让他看起来分外凶恶。

    郎校尉和花校尉哭道:“鬼老!不是我等不尊重鬼老,实在是大王有命,不许您在外久留哇。”

    “鬼老,如今大敌当前,  若是您不主持大局,  我们都活不了啊!”郎校尉哭得悲切,涕泗横流。

    鬼老朝山下看了一眼,山羊胡子剧烈地抖动起来:“来者不善!来者不善!”

    鬼老心中焦灼起来,黄尘滚滚,看不清其中有几人,但不断减少的伥鬼证明了来者实力不凡。

    确实是野猪打上门了,但何止是野猪那么简单!

    “把兵符给我!”鬼老呵斥道。

    郎校尉和花校尉连忙将虎符送上,举在头顶。

    鬼老道:“好在白额山的凶葬之局是我布置的,不然就完了!”

    鬼老接过郎校尉和花校尉调兵遣将的兵权,两块兵符一合,忽地跺脚,怒吼道:“起阵!”

    白额山上的白花花的骨头立刻震动起来,黑烟滚滚,须臾间就弥漫了整个白额山,伥鬼得了军令,立刻从游勇散兵变成训练有素的行伍。

    伥鬼与妖怪相互配合,或虚或实,在黑烟中若隐若现。

    黑烟与黄烟不断碰撞,彼此消弭。

    伥鬼借着黑烟遁形,神出鬼没,试图偷袭躲在黄烟当中的康胖子一行。

    “负隅顽抗。”康胖子大笑一声,“湘君,我来抓,你来镇。”

    “杨兄弟、袁兄弟,劳烦你们去挑翻那些老弱病残。”

    老弱病残,说的是白额山中的妖怪。

    白额山没有八品妖怪,领兵的是九品郎校尉和九品花校尉。但在他们几个眼中,确实都是老弱病残。

    羊角青年摇晃着脑袋,一直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诡异的横瞳:“交给我吧。”

    他伸手把羊角取下来,化作两把弯刀,冰冷的带着寒光。

    文修惊了一下:“原来角是可以取下来的?”

    提着羊角的青年笑了起来,配着横瞳,就有几分诡异了,“羊角是我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我熬炼的法器,等我化作人形,才可以真正离体。如今虽然从头上取下来,但还是长在身上的。”

    文修看向他的手,五根有力的手指紧握着弯刀,那刀也许就是长在手中的。

    袁兄弟就没有这样多的话,已经纵身飞跃,扑入滚滚黑烟当中去了。

    杨兄弟叫了一声:“等等我。”

    他纵身一跃,毫无痕迹地消失在原地。

    文修赞道:“好厉害。”

    康胖子道:“我们也上去。”

    黑烟遮蔽了视野,但袁兄弟和杨兄弟钻入其中,即便是蒙上眼睛,也立刻将其中的妖怪杀得人仰马翻。

    袁兄弟不知从何处抽来一根树枝,挽了个剑花,青色树枝化作一团青花,便如同绝世的侠客一般,精神映照如同冰雪。

    但凡有近身的,立刻就会被一剑挑飞。

    而杨兄弟的弯刀,则是神出鬼没,羚羊挂角,每发必中。出刀如斗角,但往往后发先至,一击即杀。

    康胖子跟在他们后面,黄烟从山岳当中蒸腾起来,一路将白骨骷髅和伥鬼都带入土中。

    湘君手持泰岳神符,沟通幽冥蒿里,以大地和山岳为媒介,将这些身不由己的伥鬼引渡离开。

    黄烟一路推进,黑烟节节败退。

    “不好,他们势强,我们力弱,不能硬拼。”鬼老浑身颤抖,合身遁入黑烟,不再与他们缠斗,而是驱使着伥鬼和妖怪借着黑烟漫山逃跑。

    白额山这样大,总能拖延一时。

    郎校尉和花校尉不知何时已经躲在远处,花校尉浑身的花纹变幻,已经与环境一模一样。

    甚至连郎校尉身上也被他施展了法术,完全融入了周围的景色。

    郎校尉忧心忡忡道:“来势汹汹,完全打不过呀,大王怕是来不及赶回来了。”

    花校尉忽然道:“大王赶回来能打得过吗?”

    郎校尉忽然沉默了,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野猪、母豹子都是七品,大王也是七品,大角羊、长臂猿都是八品,大王身边八品的伥鬼也不少,应当是……”

    他忽然看向花校尉,花校尉也看向他,两人心照不宣。

    郎校尉长叹一声:“敌人来势汹汹,我们斗不过他们,不能全都折在这里。”

    “是极是极,我们还要给大王报信,留待有用之身哩。”花校尉附和道。

    “走?”郎校尉指了指山下。

    “走!”花校尉朝山下游去,“大王啊,死对头打上门了!您在哪啊?”

    两妖嘴里咕哝着,怕惊动了康胖子,须臾间就逃出白额山。

    这两个妖怪离开了白额山,湘君立刻生出感应,转过眼睛,道:“逃了野狗和小虫子。”

    康胖子道:“这两个鬼东西精得很,逃了就逃了,我们也不是为了杀这些老弱病残来的。”

    “是这个道理,”湘君沉吟着,然后仿佛想出来绝妙的主意。

    她跳上树干,站在高处,大声道:“白额山的妖怪们听好了!今日我们要荡平白额山,打败斑寅将军,伱们若是识相,缴械投降,我们可以放你们逃命。若是不识相,就把你们也铲除了!”

    她的声音清越,在树林之中不断回荡。

    鬼老听见了,伥鬼听见了,妖怪也听见了,黑烟之中立刻骚动起来。

    “不许退!不许退!”鬼老恶狠狠道:“若是你们敢逃,想想忤逆山君的后果!”

    “不必他们杀你,我现在就把你们杀了!”

    湘君看了一眼黑雾,见没有妖怪出来,嘀咕道:“竟然没有逃出来。”

    她看了看手中的玉片,又笑起来:“白额山的伥鬼们听好了!我知道你们大多是身不由己,为斑寅将军所制,日日受其驱使,不能安息。我有泰岳神符在手,可以引渡阴魂魂归蒿里,只要你们不反抗,我就引渡你们进入阴间,摆脱斑寅将军,从此安宁。”

    鬼老身形一颤,“完了。”

    他化成伥鬼之后难道不曾后悔吗?是没日没夜都后悔。只是再身不由己,又怀着能与山君共长生的希望才到了今天。

    普通的伥鬼哪里有这样的希望,不过是被逼无奈,受尽苦楚罢了。

    果然,纵然黑雾仍旧遮天蔽日,让人看不清。

    但越来越多的伥鬼从中扑向黄烟,从此长眠泥土之中。

    鬼老只强行控制着一只伥鬼小队护卫左右,却无法左右大局了。

    失去髑髅神之后,鬼老实力大降,他本身也是伥鬼,甚至失去了操纵伥鬼化为鬼剑的本事。

    黑雾中的立刻有声音传来:“大王莫要动手,我们愿意投降。”

    一大批妖怪从黑雾中钻出来,匍匐在地,不再反抗。

    吴宁县中。

    自康胖子打上白额山,将第一批伥鬼引渡进入蒿里,令斑寅将军失去对他们的感应,斑寅将军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在山巅上,注视着不断汇聚的流民,利用伥鬼引导者流民往县城方向去。

    “偏偏是这个时候!”斑寅将军眉头紧皱,心中天人交战。

    眼前的事情万分重要,关乎到他在贵人面前的分量,也关乎到他聚气人望,凝聚兵气。

    但眼前的珍宝还没有成熟,甚至还没有落入手中,而龙盘山的珍宝,可实实在在就是自己的家产。

    只是略一犹豫,斑寅将军就传信潜伏在人群当中的伥鬼按计划行事,而后驾起一阵恶风,朝龙盘山中飞遁而去。

    在更远处,白衣鬼神和黄衣鬼神看到恶风呼啸,如同虎吼一般,风中隐隐带着腥气,须臾间就远去了。

    他们对视一眼,留下白衣鬼神继续跟在流民身后,黄衣鬼神则遁入土中,借土遁禀报宫梦弼。

    宫梦弼得了消息,看了一眼龙盘山,扯起一丝笑意:“去吧,去吧,回去你主人的身边吧。”

    他站起身来,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些流民当中的伥鬼。”

    流民冒雨往县城汇聚,彼此帮衬,将小孩子护在其中。

    斗笠、蓑衣、雨伞、草垫、木盆、树叶,一切能拿来挡雨的东西都被举起来,心中焦急又绝望。

    宫梦弼看过地形,吩咐道:“你去前面推一下地气,把泥石推下来堵住路,让他们从西北渡河绕行。那边背风雨小,他们会在那边修整,探路再行。”

    黄衣鬼神领命,绕了远路,却赶在流民前面,推动地气,令泥石封死了路。

    流民果然绕行,要从西北绕远路,继续前往县城。

    西北有一条河,河上的桥已经泡在水中。

    有一个老汉在桥上扯网捕鱼,收获颇丰。

    流民见了,便上去套近乎,即使要问路,也是馋鱼:“老伯,你在水里捕鱼,不怕水怪吗?”

    老汉是个好心人,道:“这一块的水怪被仙人杀死了,要不然我怎么敢站在桥上拉网?”

    他看了看眼前这些逃难的人,道:“可怜,你们是遭了水患逃难的人吧?这些鱼就送给你们,好歹让妇孺先吃一点。前面有一个破庙能遮挡风雨,你们可以去那边稍作修整。”

    这个时候的流民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水来得没有那样快,不少人都还有几口余粮。

    但这个时候,有余粮也不敢吃,反而要藏得紧紧地。

    老汉这些鱼不多,但也十分珍贵了。顺着老汉的指引,这些逃难的人就去了背风的破庙处修整。

    在庙里点了火,煮了鱼汤。

    鱼汤的香味很是诱人,在这冰冷潮湿的雨天,温暖得仿佛晴天的太阳。

    这样的香气难免让人想起往日的温馨,虽然眼前是如此苦难,但人还活着,就有个盼头。

    香气飘散着,让人心神激荡,让人心神恍惚。

    那指引他们的老汉笑着,从他身后走出两个狐狸的影子,一个持着水晶一样的月光刀刃,一个捧着形如狐狸的烛火。

    附身在流民当中的伥鬼看向那老汉,却看不穿老汉佝偻着的身体之中所藏的狐狸本相。

    这些不乏九品八品的伥鬼,露出本相,俱是妖魔模样。

    为首的就是尖嘴猴腮、臂长过膝的猿鬼。

    猿鬼冷笑道:“你是狐狸吧?狐狸也敢算计我们,挡我们的路?”

    宫梦弼点了点头:“那也没有办法呀,谁叫你们所图谋的,正是我不能坐视不理的呢?”

    “那就去死吧!”猿鬼咆哮一声,变得无比巨大,伸出两只手去捏宫梦弼。

    宫梦弼身后其中一个狐狸轻轻抬起了刀刃。

    一线寒光,切断了雨丝银线,也切断了猿鬼的双臂。

    “痛!”

    宫梦弼缓缓走上前来,弯腰驼背:“你啊,这样可怜,还要害人。”

    猿鬼挣扎着要起身,就见这老汉身后捧着烛火的狐狸轻轻一吹,一点火星子扑在他身上,顷刻间就烧成了冲天的火炬。

    被火焰包裹的猿鬼却没有觉得痛苦,反而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宫梦弼看向伥鬼,道:“你们是一起来呢,还是一个个来呢?”

    阴风呼啸着,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伥鬼掀起阴风愁云,令天色昏暗。黑云滚滚,扑向宫梦弼。

    但不过瞬息,就见月光与烛火照破阴云,吹散所有阴霾,见得云开。

    宫梦弼叹了一口气,叹了一声:“罪孽。”

    他伸手从煮鱼汤的火炉里拨了一下,把小金炉从炉子里取出来。

    炉膛里的火汇聚在他的手上,火焰如同跳跃着的狐狸。

    “心火煮鱼,鱼藏幻香,你们输得也不冤了。”

    只是可惜那些被伥鬼附身的人,伥鬼附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去。

    平白在破庙前倒下这么多人,只怕他们也不敢留下喝鱼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