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番外:反穿日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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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唐云机带着陆摇光坐着牛车回到万花谷的时候,晏锦帆也由蔺天刑带着化光回到谷中。几人重聚之后,霸刀弟子难掩满脸复杂的神色,但还是坦率的告诉朋友们:“……尘埃落定了。”

    柳风骨过世了!

    “啊!”闻言,裴岚忍不住尖叫一声。“恭喜……额,好像这么说不太好。”

    “好啦,我明白的。”虽然难免有些对逝者不敬的意味,但晏锦帆自己也是很有几分喜悦的。事实上,在得知老庄主的死讯,虽然山庄内不少人难掩悲痛之色,但大家基本都松了一口气。

    没了冥顽不宁的老庄主,一切总算能步上正轨了!

    “三庄主最终还是退让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等葬礼过后,他就要出发去找唐书雁了。”

    这就意味着他会将手中一部分权力交给柳惊涛,自己屈居次位……不过也难怪,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九天之一炎天君的身份,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毕竟谁也不知道李倓下一步究竟要做些什么,说不得还会连累霸刀。时也命也,果然是天意难测,柳风骨一心想把小儿子培养成完美的继承人,但天数却从未按照他的心意前行。

    不过即便占领上风,柳惊涛却也不见几分笑影。他们三兄弟如今俱是漠然,就算面对面也说不上两句话,表亲之间更是冷漠。柳家看似平和,实则早已分崩离析,往后,又究竟会走到哪一步呢?

    “阿锦,不要想太多。”看出她情绪不高,姜橙子放软了声音安抚道。“能把握当下,已经是好事一桩了。”

    “也是啊。”晏锦帆好歹站对了立场,也是最敬重的大庄主柳惊涛得了权柄,心里当然还是快乐更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之前一直在轮班守卫,这几天正好放假,只等葬礼开始再回霸刀了。”

    “那太好啦!”陆摇光方才一直偎依在她怀里撒娇,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那过两天攻防我们回恶人唔——”

    两只手一上一下的捂住了她的嘴。裴岚微笑着说道:“说什么呢摇光,才回来就到处跑吗?”

    逸凌霄也道:“是啊,你才坐了几天的车,不累啊?”一边说一边偷瞄正襟危坐的苍两眼,直觉告诉他,要是被知道在场众人其实全是恶人谷成员,会导致很麻烦的后果。

    陆摇光莫名其妙的甩了甩头,把他俩的手给甩开了,眼看她不服气的想问为什么,晏锦帆赶紧从桌子上拿了个梨子塞给她吃,堵上了她的嘴,省得她又乱说话。

    不过既然八卦说完了,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正事了。眼下反正没有外人,姜橙子很直接的问道:“其实,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蔺天刑的神异之处暂且不提,似他们这样的武林高手,绝不可能寂寂无名!更何况他们曾经花了大价钱请隐元会调查自己失去的记忆和裴翎的身世,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但凡存在的,肯定都是有迹可循,而像他们这样凭空冒出的,便是答案再离奇,也只能接受了。

    闻言,苍洒脱一笑。谈无欲则带着些冷嘲似的回答:“你们既然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多问这一句呢?”

    “因为疑问总是很多。”唐云机伸手摸了摸下巴。“我们遗忘掉的,不只是你们吧。”

    她看了看玉秋风,表情藏在面具之下,谁也看不出来。实际上,她之前已经试探过询问,但后者一开始知之甚少,反倒是傻乎乎的宵意外的知道不少,而且问什么答什么,让她得到了许多记忆之外的消息:关于他们的朋友,元楼和燕倾和失踪的前后经过……随后,玉秋风才告诉她:“你消失之前,一直在找他们,我和你在一起。”

    那么,线索就连上了。

    她现在想知道其他人那里又有哪些信息。

    蔺天刑还没说话呢,晏锦帆就帮他回答了:“这家伙除了和我谈了恋爱以外,什么都不知道啦。”而且还谈得理直气壮,什么都靠自己主动,不过为了保住他的面子,这个就不说了。

    蔺天刑哼哼两声,小声道:“我也有让人去找你的朋友啊。”但当然,消失的人一个都没找到,能寻到这处异界来,还全靠苍和谈无欲的联手呢。

    “吾也觉得甚是奇异,你们命星互相辉映,关系紧密,吾以前从未见过。”六弦之首如是说道。找寻道侣的踪迹其实并不算难,难的是打破时空的屏障,还要感谢清香白莲百忙之中的援手。“只怕,就是那位元楼自己也没想到,他的牺牲居然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而更难得的或许是,在分离即将到来的时候,他的朋友们竟没有一个人因此而责怪他,反而都坦然面对了自己的命运。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同生共死,全然是不需许诺、不必多言的一件寻常事,叫他伤心难过的同时,仍然为师弟能拥有这样的好友感到高兴。

    听到他的话,陆摇光有些不高兴的跳了起来:“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死啦!”

    虽然从自己取出宵心口的同命蛊的举动来看,自己当初,肯定也是觉得自己死定了,才会那样做,但是提起完全没有记忆的元楼,她还是很坚持:“我们都还活着,他肯定就还活着!说不定,他们还在找我们呢!”

    “就是啊!”裴岚也说。“我想去找他们!”

    这句话,她说的毫无私心,纯粹只是为了元楼罢了,实在是——哪怕她什么记忆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提起元楼这个名字,仍然很想把他的腿给打断啊!

    “那倒不至于。”唐云机认真的说道。“只怕他们俩都受伤不轻,正在养伤呢。”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去找燕倾和,那么,他一定有活下来的可能。反而是元楼,他若是一切的根源,完全可能死在那个名为苦境的异界,但大家一同返回这个世界又失忆,这如此奇特的情形,反而让自己怀疑,他或许真的还活着。

    只是,这“失忆”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她有心和晏锦帆单独谈谈,看看两个人的意见能不能达成一致,奈何裴翎有阵子没见到她,很晚了也不肯回房睡觉。唐云机只好抱着他在水月潭边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考校他的诗文背得怎么样。

    “云机真的好严格哦。”去田里看了看菜苗的情况,又追去水月潭边给孩子加了件披风,陆摇光回来跟好朋友咬耳朵。“翎儿又学了好多诗啊,好厉害啊!”

    “他看一遍就会背啦,其实也不算学吧,有些诗还是不懂意思呢。”裴岚耸了耸肩。她们对裴翎唯一的不满,那就是,他实在是个有点孤僻的小朋友,全然不乐意和同龄人一起玩耍,也对大人的游戏没甚兴趣,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思考,让养育者们也很不能理解。

    “算了,他就是这么特别啦,倒也没什么不好嘛。”陆摇光想了想,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她看着姜橙子抱着一面烧槽琵琶朝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不由直起身,朝好友招了招手:“橙子,想唱歌吗?”

    “是啊。”姜橙子在她们俩身边坐下来,拨了拨耳边的长发。她向来是个想做什么,就会立马去做的人,且在朋友面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素手调了调音色,便径直说道:“云机要带孩子,阿锦才经历了那件事,就不叫她们了。咱们的万红丛中一点绿呢?”

    “在这儿呢。”逸凌霄的声音从姑娘们头顶上传了过来,原来**什么时候,又爬到屋顶上去了。

    “把你的箫拿出来,陪我弹一会儿。”姜橙子手指一拨,清亮的音色便化作一盘玉珠,转瞬落了满地。逸凌霄哪会反驳她的意思,便取了腰间玉箫,搁在嘴边,姜橙子曲调一起,他立刻就跟了上去。

    随后,那七秀少女按着琴弦,缓缓唱道:“牵马归时暮云垂,嗅得残梅又一岁,闲拾落花伴枯雪,酿新醅。”

    “一梦此间饮当醉,故友去,几人回?浩渺天地旧景谢,逝如飞……”

    “曾见孤身负棺客,践血而行未敢寐,金楼玉粉色渐褪,胭脂碎。为酬知己赴命去,陷绝地,蹈进退。纵死不惭世上英,亦无悔。”

    ……

    她垂下眼睛,头上玉簪上垂落的流苏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收敛回忆细碎,黄鹤杳香云微,而今算,终不过几段檀灰。重入此方江湖,初见惊似暌违,想君应是梦中,某一位……”

    而此时,听着耳畔若隐若现的歌声,唐云机把怀里的裴翎搂的更紧了一些,指着水月潭中的月影问他:“看这月色,你想起了哪首诗?”

    裴翎有心想要她多夸奖自己,斟酌着背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但他背完之后,见唐云机仍是一语不发的望着水中倒影,裴翎不禁问道:“亚父,此时你心中所想,又是哪句诗呢?”

    闻言,唐云机顿了顿,方才淡淡答道:“……多谢月相怜,今宵不肯圆。”

    *

    在同一片月色下,此时的燕倾和正拄着拐杖,苦口婆心的劝着院子里几欲离去的少女:“姑娘,你好歹同御清绝说声道别再走吧。他自救你以来,劳心劳力的照顾你这些时日,哪有不告而别的道理呢?”

    闻言,君海棠不由回过头,斜昵了他一眼。燕倾和微微喘着气,脸上还带着几道泥痕,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膀上,看起来着实有几分狼狈——这是因为他腿上有伤,方才追赶她的时候不慎跌倒了好几次,却都又立刻爬了起来,拼命追上了她,居然就是要她——去道别?

    君海棠只觉得自己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又见他真诚的和自己双目相对,在明亮的月光之下,目光之中却全然没有其他男人看自己的惊艳与痴迷,不由心生诧异,又有几分不悦,调笑着问道:“难道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就要相信不成?哈,或许,海棠便是被你们掳来的,也未知不是啊?”

    “啊?”这下换燕倾和不解了,他也没见过做了好人好事还会被倒打一耙的啊,仍是为御清绝争辩道:“不是,琴主全然是一派好心!他在江湖上也是名声赫赫,难道姑娘没听过他的名字……对了,还有琴声!他为你做了梅花引,时时在你身边弹奏,你在昏迷之中,难道是没有听见?”

    一首曲调之中,总是倾注着奏者的情感和心血,燕倾和还想着她一听便知,但那站在树木阴影之中,宛若狐妖一般体态婀娜的美人却只是柔柔一笑,反问道:“什么琴曲?海棠什么都没听到过啊。”

    “……”这该怎么解释,为何偏偏只有他发现这位一直处在昏迷中的小姐醒了,还一言不发就要离开啊?

    但一想到御清绝,想到对方注视着这少女的温柔眼波,燕倾和还是努力想为他尽一份力:“我能以性命担保,今晚说的都是真话!姑娘,这里的人都不会伤害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匆匆忙忙的离开呢?何不多留两日,让大夫再给你调理下身体,若你遇到麻烦,在下也在所不辞,会帮你解决的……”

    “你为什么这么想我留下来呢?”君海棠柔声问道,那声音好似渗透了糖水,一丝一丝的想要渗入他的心底。“难道……你是舍不下海棠吗?”

    “不是。”对方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就是觉得姑娘你应该去跟琴主道别而已。”

    君海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她骤然又对这呆子没了兴趣,也不想和他多说,只呵呵冷笑一声,便化光离开了此地,只留下燕倾和叫着她,再次试图追上去,却又一次踩到一块坚硬的碎石,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便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但这一次,却有人从旁伸出手来,一把扶住了他。

    “御清绝?”燕倾和吓了一跳,等他站稳了身体,君海棠早就没了人影,寂静的月光下,唯有御清绝和他并肩而立。他不觉有些扼腕,带着几分歉意对身边的琴主道:“对不起,没能留下那位姑娘,或许,是我没同她说明白……”

    “那是她的选择,与你何干?”御清绝不由分说,强硬的扶着他返回了房间,挽起他的裤脚检查了一番,毫不意外的发现他腿上绑着的绷带已然渗出了血迹,便自去取了伤药和新的绷带来,重新为他包扎了伤口。

    “她要离开……离开便是了。吾救她,是吾的决定,也不是要求她的回报,更何况她能顺利清醒,恢复神志,便已让吾十足欣慰了。”御清绝如是说道,语气却难免带上了两分落寞之意。

    “我只是觉得,如果她来和你道别的话,你一定能高兴一些吧,却没想到……”燕倾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在御清绝看过来的时候,却又笑着说道:“不过,我也不想总是听梅花三弄,偶尔也为我弹弹渔樵问答,或者阳春白雪嘛,这世上动听的曲子千千万万,你又何必执着于那一首呢?”

    他的本意是劝御清绝放开心胸,不要让情绪掌控了自身。但不知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再回想刚才君海棠的一举一动,御清绝心中的沉郁和苦闷,忽然就消减了几分。

    他伸手拍了拍燕倾和的肩膀,手指不由自主的挪到他的脸上,轻轻为他擦去了沾染的一道土痕。

    “好。”他沉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