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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尚早,?在裴俞声的提议下,?一行人来到了他提到的那家格斗俱乐部。
祁寄印象中的俱乐部基本和商场里的健身房差不多,?却没想到这家俱乐部面积极广,独占三层小楼,?还附带了一大片野外训练场。真要说起来,?这里反倒更像是一处拉练用的训练基地,?只不过地段更好,室内设施也更商业化一点。
也是直到进入俱乐部后,?祁寄才明白了裴俞声之前所说的“有官方背景”是什么意思。
两辆车开到俱乐部门口,贺修的车就被拦了下来,一行人坐上裴俞声的车才得以进入。俱乐部的管理相当严格,?不仅未登记车辆不得入内,新人也必须有人引荐,经过身份审核后才能正常出入。
这里基本算个官方单位,几乎不对外开放,大部分会员都有过服役经历,有时还会和武警之类的兄弟单位搞个联谊。
相应的,这儿的水平也比普通拳击或格斗馆俱乐部专业了许多。
下车后还要走一段路,?有裴俞声在,?四人的进入一路畅通无阻。这儿似乎有不少人认识裴俞声,对他的态度相当尊敬。再一听说这几位来客中还有天狼的前队长,?俱乐部的人顿时愈发客气。
领路的人还主动道:“贺队是吗正巧,我们这儿的一教也是天狼退役的,焦观,?您认识吗”
何止是认识。贺修道:“小焦他是我离开天狼前带的最后一届新兵。”
“那就真是太巧了。”领路人笑,“不过焦哥还在上课,剩半个多小时,等他结束了,我们立马叫他来见您。”
俱乐部的一教是最高级别的教练,人数不多,但都是特种部队退下来的顶尖精英。和普通教练不同,他们教导的学员都是各单位的教练员,可以说是教官的教官了。
贺修点头:“不急。”
四人先到了一楼的练习区,简单采集完信息后,裴俞声先去帮他们办卡,剩下三人则继续在馆内参观。
虽是第一次来,但这儿的陈设对贺修来说却很是亲切。他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设备,都是军队里会用到的训练设施,实用性很强,普通人也可以拿来用。
不用领路人怎么介绍,贺修已经主动接过了讲解的工作,带着祁寄认识了不少东西。
裴俞声去办卡似乎还需要些时间,领路人说贺修和经纬好办,但没有服役经历的祁寄可能要麻烦一点。所以贺修就先带祁寄换了身运动服,准备先热热身。
出乎贺修意料的,祁寄的表现比他预想的最佳状况还强上许多。
“不错啊祁祁。”贺修挑眉,“看来不仅没忘,平时还没少练习。”
祁寄收拳,白皙柔软的脸颊透出一点运动后的薄红。他调整了一下拳套的腕带,呼出一口气,道:“我现在在做设计,平时坐得久。为了增加锻炼,经常会练这些。”
这也是事实,只不过祁寄隐去了自己在地下拳场打比赛挣钱的那段经历。
贺修没有怀疑,伸手揉了揉祁寄的头发,夸道:“不错,挺好的。”
小孩的头发又细又软,摸起来手感相当柔顺,让人忍不住想多揉两下。
不过他的手才刚覆上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贺队,你的卡。”
贺修转头,就见裴俞声正站在他身后几步外,手里拿着三张会员卡。
“这么快”
领路的人刚刚不还说说给祁寄办卡会麻烦一点么裴二少这总共离开了也没几分钟。
裴俞声朝他覆在人发顶的手上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简单应了一声。
贺修过来接卡,露出了身后的祁寄。为了方便活动,男孩带了条白色发带,光洁的额头显露出来,显得愈发稚嫩,像高中生。
因着刚刚的运动,他的双颊微微泛粉,精致秀美的眉目愈发生动,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裴俞声走过去,把最后一张卡递给对方。趁着男孩接卡的时候,他抬手,在对方微讶的目光中,帮人调整了一下发带。
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光滑柔软的皮肤,明明是偏低的体温,却留下一股灼人的热意。细密卷翘的眼睫近在咫尺,似是他的动作生出了些许不安,如蝴蝶振翼般轻颤。
男孩声音微微有些发紧:“裴先生”
裴俞声垂眼问他:“发带还合适吗”
发带和运动服,都是裴俞声在来时路上顺便帮人买的。
男孩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他对上,又飞快得挪开了:“还、还好。”
一旁听工作人员介绍会员卡用处的贺修终于没忍住,叫了裴俞声一句:“二少,不是说要陪我练练吗,去哪儿”
裴俞声这才退开:“二楼有擂台。”
他身后,祁寄的耳朵都已经红透了。
两人去二楼,祁寄和经纬也跟了上去。简单热身后,他们就上了宽敞的擂台。
正是晚上高峰训练时间,一楼二楼都有不少成员在训练。不少人见识过裴俞声的实力,知道这儿没人比得过他,见他第一次正式上擂台,顿时被激起了深深的好奇。
谁这么头铁,敢和神箭的前队长上手
因此,擂台才刚一开始,周围就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不过站在最近的位置上,祁寄却已经无心留意他人。
他的心已经为台上两人高高悬了起来。
贺修在役,现在还在特种部队带兵,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量,格斗经验和反应能力都正处在巅峰状态。他一出手,四下就响起了一片惊呼,即使从没见过贺修的人,也都一眼看出了他的专业和实力强悍。
相比之下,裴俞声虽然年轻,却已经退役两年,想来也很难同在役人员相比,着实让人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
祁寄最初担心的也是裴总。
但出乎意料的,裴俞声并未落在下风。他的反应速度比起贺修也未落下多少,力度和技巧又与人不分上下,不过眨眼之间,两人就已经过了数十招。
连起初还存着试探之意的贺修都逐渐转了心思,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场近身搏击中来。
祁寄也不知道该担心谁了。
台上两人不相伯仲,拳脚生风。祁寄看得心惊胆战,其余观众却都是大饱眼福,惊叹连连。
没一会儿工夫,擂台四周的围观人群越发壮观,不只是来训练的成员,连不少工作人员和教练都聚集了过来。
因为成员身份都经受过严格审核,所以现场也没有疏散人员。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虽说都有过服役经历,但这种水准的实战仍是难得一见,甚至可以说是看一场胜过埋头练十年。
再加上两人都没有下死手,无法一击致命,对打的时间就被拉得更长,也更精彩。
这种实力的格斗搏击,除非真的有一方拼着自己受伤来争胜,否则很难分出真正的胜负。最后一次缠斗分开后,两人分立擂台两侧,贺修率先收拳,裴俞声也卸下了防御。
人群这才回神,爆发出激烈的叫好声。
两人重新上前,下颌滚落的汗珠在灯束下闪动,两只握拳的右手轻轻一磕,他们彼此拥抱了一下,共同沐浴在如潮的掌声中。
祁寄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一场打得比他想象中激烈多了,幸好没有人受伤。
擂台结束,众人仍在议论纷纷,回味着刚刚那场酣畅淋漓的搏斗。两位主角则一同下台,去简单冲洗,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
虽然都没有下狠手,但这种程度的对战,有伤也很正常。
更衣室里没有其他人,换好宽松的长袖,贺修正给自己手臂上的伤喷药,就见擦着头发的裴俞声走了出来。
“贺队还好么”
“没事儿,一点擦伤。”贺修笑了笑。处理完,就把喷雾抛了过去。
裴俞声接过喷雾,道了声谢。
不打不相识,两人的关系倒是无形中比之前更好了一些。
裴俞声垂眼擦药,似是不经意间开口:“贺队和祁寄认识很久了么”
贺修正在揉淤伤,闻言笑道:“那可不,十三年了。”
“当年祁祁还是个小不点。”他比划了一下,“才到我大腿这。”
“我记得贺队不是省人,”裴俞声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去了祁寄的老家”
贺修叹了口气:“我是第一次退役的时候去的。裴中将和你提过么我退役的事。”
裴俞声点头。
当时上层职位变动,权力倾轧,下层人员被无辜牵连,一些本该升迁的人都被迫离开了队伍。
虽然明面上不能提,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才是贺修年纪轻轻、前途一片大好,却突然离开的原因。
“我一心想留在部队,退役的事给我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祸不单行,回家之后我才知道,我的未婚妻一边收着我们家的聘礼,转头又嫁给了其他人。”
贺修苦笑了一下。
“我心灰意冷,才随便找了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想着能过一天是一天,反正也饿不死。”
所以他刚去小城时,脾气才那么烂,脸也臭,附近的人都很怕他,连个敢靠近的人都没有。
小祁寄是他第一个朋友。
“所以我才那么感谢祁祁,”贺修笑了笑,“若不是他,我恐怕很难振作起来,也根本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裴俞声垂眼看了看手中喷雾,低声道:“看来贺队和祁寄很投缘。”
“怎么说,还是因为祁祁太乖了。”贺修摸了摸下巴,道,“我那时候其实不太喜欢小孩,我回家的时候,我那个未婚妻孩子都能抱上街了。”
他轻描淡写:“所以我对小孩子有点过敏。”
“但祁祁特别乖,听话又懂事,不吵不闹,完全改变了我对小孩的看法。”提起小祁寄,贺修又止不住笑意,“唯一像小孩的地方就是胆小,爱哭。但他哭也不出声,让人烦都烦不起来,只顾着心疼。”
裴俞声沉默。
半晌,他才道:“他现在倒是看不出爱哭的样子。”
“不,其实小时候也看不出来。”贺修纠正,“祁祁基本不会在外人面前哭,被姑姑姑父大骂都没哭过。他小学的时候被同学欺负,一群人围着欺负他一个,他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来不及在意“外人”这个词,裴俞声的注意力已经被后半句吸引。
他皱眉:“同学欺负他”
“嗯,是一年级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过去。”提起这事,贺修也皱了皱眉。“他们那地方小,有点什么事都传得很快。同学都知道他父母不在家的事,经常围着他,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
“他不哭,那群熊孩子就打他。祁祁不是任人欺负的懦弱性子,可就算还手,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贺修叹了口气,“后来我知道了这件事,去把那群熊孩子教训了一顿,又开始教他打拳,情况才好了一点。”
“其实我当时过得也挺浑浑噩噩的,但是身边有这么个小孩,每天想着他有没有受欺负,晚上又看着小孩不用督促就特别乖地把作业写完,我也不好意思继续颓废下去了。”
贺修道。
“包括教他格斗,也是在督促我自己训练,不然要是退役后无所事事大腹便便,几年后我也不可能被返聘。”
再加上因为买糖画而偶然立功的事,虽然贺修已经重回部队多年,却还始终记挂着这个弟弟。
裴俞声的眉心仍未松开。
这么说来,祁寄之所以打架那么狠,同他小时候就和人打架的事也分不开关系。
也难怪裴俞声当初在华亭侧门小巷中第一次看到祁寄和人动手时,会感觉对方接受过正规训练,原来是从小被贺修教的。
可他那么小的年龄,本不该承受这种事。
想起男孩对视线的敏感,和他中了药后迷糊状态下画画时画过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裴俞声忍不住道:“那些同学为什么欺负他,只是因为他父母不在么”
提到这个,贺修不由皱眉:“不只。”
裴俞声隐约觉得自己触到了什么关键。
果然,贺修道:“祁祁父母辞职做生意前都是老师。他妈妈教数学,原来是班主任,成绩一直很好,也让一些人红了眼。”
“祁祁一二年级的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就是之前嫉妒祁妈妈的人之一。祁祁被分到他的班里,一直被他冷嘲热讽,当着全班的面批评。考了第一也会被说是耍小聪明,是侥幸。”
说到这个男人,贺修的神色冷了下来。
“后来祁祁父母挣了些钱,家里条件改善了一点,班主任就更眼红。恰巧那次祁祁没考到第一,他就借题发挥,当着所有同学说祁祁骄傲自满,翘尾巴,没父母管教,骂了他整整一节课。”
“不仅如此,他还”贺修胸膛猛一起伏,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他还让祁祁站到讲台上,让全班所有同学围着他,每个人排队骂他没父母养,骂得越狠的人,就越能得到表扬。”
裴俞声额角青筋暴起,耳边“轰”的一声。
难怪
难怪祁寄会那么不喜欢视线的注视。
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最是口无遮拦,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那些话会对听的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就算只来自同学,霸凌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童年。
何况还有老师的刻意引导。
最可怕的是,祁寄根本没有能寻求保护的对象。父母不在身边,姑姑不闻不问,还会嫌他惹事,而本该充当守卫者身份的老师,更是成了最残忍的加害者。
为了不留下痕迹,裴俞声没有细查过祁寄在老家时的资料,但他清楚祁寄来s市之后的一切。祁寄本科时,正是网络直播发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不止一个同学说过,祁寄完全可以去做吃播。
他那时正是缺钱的时候,就算不当做主业,也能挣些零花钱。
但祁寄始终没有去。
他无法承受镜头内外大量的沉默注视,哪怕那些视线并无恶意。
裴俞声之前一直以为祁寄的冰壳是在父母去世后形成的,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自我保护,早在祁寄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迫萌芽。
好一会儿,裴俞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老师一直羞辱了祁寄两年吗”
贺修叹了口气:“差不多,到三四年级换了班主任,祁祁的情况才好一点。”
“不过”他顿了顿,道,“我是在他二年级下学期搬过去的,知道这件事后,就帮着他处理了一下,二年级的后半年,那个老师就收敛了一点。”
裴俞声抬头看贺修:“处理”
“嗯。”贺修轻咳一声,道,“我那时候还比较年轻气盛,虽然知道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但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
“我给那个班主任套了麻袋,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裴俞声:“”
事实上,他的沉默并非因为不赞同。
而是因为他最想做的事被贺修做了。
贺修道:“我逼着他发了誓,不许再欺负祁祁。”
他那时候还年轻,处理事情也不成熟,换做现在,他肯定有更妥当的方法。
也是因为这件事,昨晚在后厨外小巷和祁寄说话时,贺修才会问他,是不是怕自己再去把人揍一顿。
但如果当真再来一次,贺修清楚,自己肯定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揍了一次,那个班主任还叽叽歪歪,我就又揍了他一回。后来我在他们班窗户外面旁听了几天,确定他不敢再欺负人之后才走。”
贺修叹了口气:“但我还是去晚了。”
有些伤害一经形成,便无法弥补。
“要是再早一年,祁祁也不用受这么多欺负。”
他没有留意,听见这段经历时,裴俞声已经沉默了许久。
贺修说自己晚了一年。
那裴俞声自己呢
直到更衣室外传来经纬的敲门声,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才终于结束。
焦观已经等了一段时间,贺修一出去,就被他拦了下来。
多年未见,又是当年亲自带过的兵,贺修少不得要同人许久,经纬陪着他,裴俞声则识趣地没有打扰,先去找了祁寄。
等和焦观聊完,都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
焦观还有一节课,他原本不打算上了,想直接请贺修去吃夜宵,最后却还是被贺修轰了回去。
他们商量好了明天多叫几个退伍来s市的兄弟一起,明晚再聚。
焦观回去上课,贺修去找祁寄,和裴俞声的对话也唤醒了贺修的回忆,让他忍不住想再去看看小孩安然无恙的模样。
不过直到走到一楼,贺修才看到那个熟悉的纤瘦身影。
小孩在练习,和裴二少一起。
从楼梯上远远看见他们,贺修本想直接走过去,但他看着看着,却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祁寄和裴俞声一起,后者正在教他怎么用训练区的那些道具。两人离得很近,许是安全起见,裴二少还会时不时地亲自示范,手把手地教祁寄怎么做。
他站在祁寄后面,手臂又长,这么一伸手,简直就像是把祁寄圈在怀里一样。
但贺修注意的并不是裴俞声,他对裴二少不太熟,也无心观察对方的举止。
他看得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家小孩,祁寄。
祁寄动作间的僵硬已经明显到根本掩饰不住了。
贺修越看越觉得奇怪,如果没有刚来俱乐部时他教祁寄的那些练习,或许他还能理解,毕竟这些设施都很专业,小孩许久不联系,生疏也不奇怪。
可之前他教祁寄的时候,对方明明做的比他想象中更出色。而现在,祁寄却像是身体不协调一样,做什么动作都带着明显的僵硬。
带着疑惑,贺修又多看了一会儿。不久,他就发现了一件事祁寄自己动作时还好,但只要裴俞声一伸手碰他,他就会立刻受到影响。
连耳朵都止不住泛红。
贺修皱眉。
祁祁这么容易受干扰吗
他知道祁寄从小怕疼,五感也敏锐。但正常接触并不会影响祁寄,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碰一碰手都会脸红。
况且刚刚贺修教他时也上过手,那时祁寄并没有这种异常反应。
贺修又皱眉看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小孩连说话都不敢和人对视时,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祁祁该不会是喜欢裴二少吧
这个猜测把贺修自己都吓了一跳,看向两人的视线更加不可置信。
可问题是
贺修眉头紧皱。
他记得裴二少喜欢的人,应该是温初明才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只用写三千,结果写着写着写到了六千,更新完了一点抱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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