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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消毒水的味道从口鼻灌入,祁寄掩唇闷咳着,胸口的窒闷难以缓解,后脑的晕眩反而因为咳嗽牵引的震动而愈发强烈。
洁白明亮的医院大厅里,他的视野却渐渐被泛起的灰黑占据。
“别动,啊,要拔针了。”
身旁响起护士的声音,手背上传来皮肤直接相贴的碰触感,让人更难禁受。
祁寄咬唇按捺下身体的颤栗和涌到喉口的呕吐感,直到清晰感觉出输液针从皮肤撤出,才又闷咳两声,抬眼看向拔针的护士。
“劳烦,多谢。”
他刚刚咳出了泪,似蝶翼微颤的眼睫还湿漉漉的,加上那张略带病弱的苍白精致面容,自下而上抬眼看过来,任谁被这么注视着,也没办法泰然待之。
年轻的护士足足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应声:“没事没事。”
她收起空输液瓶,余光还能瞥见男生苍白优美的侧脸。
“你是那个中度脑震荡的病人对吧?最好多观察一会,确定没事了再回去。”
“对了,这段时间记得别剧烈运动,不要猛站猛坐,不要有太大情绪波动。如果两三天后头还特别晕,最好来复查一下……”
直到旁边有其他病人要换瓶,热心叮嘱的护士才被叫走。
祁寄闭了闭眼睛,眼皮下的黑暗视野被室内灯光照出一片血红。
与昨日拳台炽热顶灯下的场景如出一辙。
他的记忆力一向惊人,此刻这令旁人羡慕不已的长项却无情地成为冷酷帮凶,将祁寄重新拽回那被真实还原的场景。
眼前的血色中浮现出晃动的对手,和拳头迎面攻来的残影。四周燥热宛若蒸笼,将他严严实实倒扣在逼仄的拳台上,笼外是足以掀翻天花板的呐喊嘶吼,和遍布整个观众席的狂热面孔。
他们叫着,吼着,期待着拳拳到肉和鲜血横流。那些叫喊声山呼海啸,瞬间将高高拳台上单薄的人影吞没。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醒醒!”
遥远的呼唤声勉强将祁寄拉回现实。他睁开眼,就见刚刚那个护士站在面前。
“又头疼了吗?”护士关切地问。
祁寄低咳一声,皱眉忍住咳嗽引发的晕眩,他哑声道:“没有。”
“你自己小心一点,”护士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去那边窗口把费用交一下。”
她又补了一句:“等下人多就要排队了。”
“好,谢谢。”
谢过护士,祁寄去大厅窗口缴完费,领回一张长长的收据。
救护车275元,挂号费10元,医疗费(含氧气包)17376元。
加上事发突然,祁寄被从地铁站送来,连病历本都是新买的,工本费15元。
两年多以来,祁寄一直不怎么喜欢医院。他昨晚决赛完就知道自己脑袋受了伤,却也只让馆里的医生看了一眼就回去了,如果不是因为今早被地铁的好心人送来,祁寄连查病的意愿都没有。
他也没有足够的余钱。
最后诊断结果出来,除了中度脑震荡,还有贫血,低血糖,中度营养不良,医生直接给他开了两瓶45元的葡萄糖。
此外,还有针管费,脑图拍摄费用,以及送他过来的好心人回工作单位的出租车钱……这么些零零碎碎地加起来——
总计六百三十七元二角六分。
祁寄盯着白底蓝字的收据,他直接在脑震荡的晕眩感里秒算出了费用总和,却因为这个数字而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后脑隐痛的愈发加重。
要不是有昨晚赢下的那笔奖金,多了今天这笔额外开支,祁寄现在恐怕连这个月祁鸣宇的伙食费都要交不起了。
幸好……
祁寄揉了揉额角,决赛的奖金相当可观,他这次总算能撑过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债务。
有了这个缓冲,未来一段时间的开销就可以靠实习工资支撑,而祁寄之前做的几个商用设计稿也到了发稿费的日子。
总算不用再去做打拳这种高危兼职了。
祁寄把收据塞回随身背包,手背上的棉球不小心被蹭歪了一点。他凝血很慢,没办法直接舍弃止血棉,就伸手把固定棉球的胶带重新粘了一下。
手一抬,他右腕上的手链就顺着腕骨滑了下去,堪堪掉到了小臂中间。
那是条手工编的深色手链,被祁寄贴身戴了很多年,已经蕴养沉淀出了岁月的光泽。只不过手链的调节区间有限,一直很合适的手链已经被紧到了最里面,现在却还是只能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手腕上。
祁寄把胶带粘好,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棉球下的皮肤青了一片,乍一看有些唬人。加上刚刚拔针时护士按过他的手背,现在那片青紫旁边还留着一个泛红的指印。
看着那个指印,祁寄不由皱眉。
虽然他肤质天生敏感,之前不小心碰一下也会红肿,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一被碰就觉得不舒服。
祁寄抬头看向大厅里挂着的科室指示牌,既然已经到了医院,不如顺便去皮肤科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然他自己也不会再主动来医院。
他正想朝楼梯走,掌中手机却响起了起来。
屏幕上亮起林哥的名字。
祁寄接起电话:“喂,林哥?”
“哎,小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麻烦你们担心了。”祁寄边走边道,“我等下回去,中午应该就能到公司。”
电话那边惊讶:“你出院了?不是……你身体没事了吗,怎么这么着急赶回来?”
祁寄唔了一声:“我没住院,就打了个吊瓶,没事。”
“你可别逞强啊,身体是工作的本钱!”
“我知道,谢谢林哥。”
祁寄以为林哥只是打电话来问问情况,聊到这差不多也准备挂了,结果却被对方叫住。
“那个……小祁,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嗯?怎么了?”
电话那边踌躇了一会儿,才道:“是今天上午,就……你知道,新总裁裴先生刚来,今天开完会就下来视察了……”
祁寄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唉,其实原本不应该轮到我们的,高主管带他去的是大区。但不知道怎么,裴总就来了组,一进来正好看到你的工位……经理也做了说明,但他们一看见空位就不高兴了,也没听解释,就直接按旷工算……”
“……”
祁寄正要迈上二楼的脚步一顿。
“……小祁?”
“好,我知道了。”
祁寄转身,也不再向楼上皮肤科走,直接朝楼下走去。
他语气仍旧温和有礼,听不出一点异常。
“谢谢林哥通知我。”
又聊过几句,等电话挂断,祁寄才抓着扶手,停住脚步。
他闷咳两声,止不住,最后咳到眼前隐隐发黑,腰都弯了下来。
无故旷工,扣一罚三。
六千一个月,九月有二十六个工作日,扣掉四天的实习工资。
总计九百二十三元零八分。
祁寄虚软地靠着扶手,黑影重重的眼前浮现出昨天见过的那个男人的脸。
昨日的惊惧一扫而空,换成一个加大加粗的鲜艳大红叉。
裴总→黑名单。
祁寄最后也没去成皮肤科,直接回了公司。
就算被当成旷工扣了钱,该做的任务也得做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场无妄之灾并未影响到祁寄被调去设计团队的进度。
尽管如此,祁寄对这位裴总的印象分还是掉到了负数。
人事调动在云图很正常,离开运营组之前,同事们还一起去公司餐厅的包间和祁寄吃了顿送别餐,三天后,祁寄就去了设计部。
他在设计部做的工作显然比在运营组的更适合自己。祁寄从小擅长画画,他天生五感敏锐,不知有多少人曾惊叹过他的色感。
大学之前,祁寄涉足的大多是平面视觉设计,直到修读软件工程,他才慢慢开始接触ux和ui设计,接的商稿范围也逐渐变得广泛起来。
不过无论自学水平如何,工作所能给予的经验仍是无可比拟的,所以接下来的几周时间,祁寄虽然忙碌,却异常充实。
转到设计部之后,祁寄也时常会和两位学长学姐一起吃饭。学长李安北在宣传部工作,负责后期制作,他在设计方面有很多经验和自己的独到见解,早在f大读书时就曾开过独立工作室。祁寄时不时会和他聊一聊,总能有不少收获。
——如果对方不对八卦那么感兴趣,就更好了。
实习的这段时间里,祁寄不仅了解了f大各院系同志交友软件的用户数量指数、公司附近健身房活跃用户的直弯分布生态,连娱乐圈的隐藏gay都认识了不少。
不巧的是,这些天来,李安北新关注的目标正是祁寄印象负分的那位新总裁。
他倒也不是直接把新总裁认证成了gay,但正是因为gay达不像以往一样灵敏直接,李安北反而对这位新总裁更感兴趣。
李安北的原话是——“这位一看就直得很彻底,但我总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因为你把他当成了白马王子的理想范本,所以自我欺骗?”——这是陈子璇的回怼。
李安北早就习惯了陈子璇的拆台,对新总裁的热情丝毫未减。于是,几顿饭的时间,祁寄就熟知了这位裴总的不少八卦。
包括裴总背景深厚,任性空降,喜怒不定……还有他其实已经退伍了一年有余,却没人知道他空降公司前的一年去做了什么。
事实上,不只是李安北,自裴俞声空降总裁之位后,公司上下对他的议论也始终没有平息过。
退役特种兵之类的消息已经传遍,还有人透露,这位家里似乎有着极为强大的背景,就连入伍都是被加塞送进去的。
八卦越传越广,大家忍不住开玩笑,说有钱人家的试错空间就是大,想当兵能去特种部队,想退伍就能回来当总裁。
这种八卦的疯传其实和新总裁本人也脱不了关系。事实是,除了刚来那几天,这位新任总裁这段时间以来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成天见不到人影,公司事务仍是由副总裁张甫负责,和之前总裁位置空缺的一个月简直没有区别。
新总裁这种态度,也难怪公司内传闻四起,各种流言层出不穷。
不过无论李安北说的还是其他同事说的八卦,祁寄都只把这些当耳旁风。本来总裁做什么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何况这人还扣过他的钱。
至于初次见面时的异样,祁寄当时在准备拳场决赛,他只把那次本能的警惕和感知到的威胁归结为了自己的精神紧张。
祁寄很忙,除了新部门的工作,他还得忙着算自己的账。
债务公司把利息计算搞得极为复杂,不管怎么看计算量都很大,祁寄干脆自己编了个简单的算法,用来查看还债的最佳方案与时限。
祁鸣宇读高三,在还债这方面帮不上忙,他自己也正是花钱的时候。祁寄实习之前一直靠卖设计稿挣钱,硬生生撑过了两年。可债务公司的时限实在逼得太紧,不得已,祁寄才在他们的指引下去拳场,靠比赛赢了几笔奖金。
虽然拳场的经历并不如何美妙,但这些奖金的确解了祁寄的燃眉之急,也帮他卸去了不少日后的重担。
决赛奖金到账之后,祁寄自己算了下,他至少有四个月不用再担心还款的事。
这四个月足够他给祁鸣宇攒下高三要用的钱,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兼职也暂时不用去了。祁寄今年大四,虽然已经出来实习了一个暑假,但毕竟还没有毕业,少了那些兼职,他也终于有时间做自己的毕设。
这笔账算起来让人振奋,所以祁寄干脆没用算法,直接心算,顺便用笔在纸上简单划拉两下,写出了一个数额,用正圆圈起来。
这是他接下来四个月能攒下的钱。
只不过数字刚写好,祁寄就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祁鸣宇的班主任打来的,就是那位姓杨的老王,祁寄前几天刚存了他的号码。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教了二十多年书,说话字正腔圆,不自觉就会带上些教育的口吻。
“你是祁鸣宇的家长,对吧?”
“是,杨老师您好。”
祁寄没想到对方会打过来,还以为是上次老师叫家长的事。
但班主任却并未提几天前的事,反而直接道:“我问一下啊,鸣宇的父母在吗?”
祁寄捏笔的手指一紧,语气依然毫无异样:“不好意思,杨老师,有什么事您可以和我说吗?”
“父母不方便?”那边语气微沉,似乎有些不满这种高三都不重视的家长,不过他还是问,“你是祁鸣宇的哥哥对吧,你可以负责做决定么?”
祁寄垂眼,无意识盯住笔尖:“我可以。”
“那好,我就和你说了。”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鸣宇从上高中起就一直在参加学校的奥赛项目,成绩也非常优异。前段时间呢,他在奥数集训里通过了两轮选拔,成功进入了国家队,这件事他应该和你说过吧?”
祁寄抿唇,低应了一声:“嗯。”
他不知道,祁鸣宇没告诉他。之前两个月正是祁寄开始实习的时候,再加上他兼职一向很多,有时候三四天都回不了一趟家,下了夜班换身衣服就得直接赶回云图。
那边并未察觉,继续侃侃而谈:“这个国家队的资格呢,是很宝贵的。这些是全国选拔出来的尖子生,不说咱们一中,整个s市今年也就入选了四个。”
“最关键的是什么呢,这些个入选的学生,下个月都能代表国家去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也就是i,这个比赛今年在阿根廷的马德普拉塔举行,是咱们国家参加的三大中学生国际数学竞赛之一,规格啊含金量啊,都很高。但凡获得了什么名次,就不只是个人名誉了,这是为国增光啊。”
“鸣宇呢,他一直是咱们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成绩荣誉什么的就不用多夸了,咱家长心里都清楚。这次机会又特别难得,本来正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时候。但是……”
祁寄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听见这个“但是”他就清楚,后面才是重点。
“但是鸣宇他,”班主任说法还是比较委婉,“这个孩子呢,可能自己的想法比较多。你看,下个月就比赛了,他却一直没有签去国外比赛的协议,现在全队七个人,就差鸣宇一个人的协议没签。催他一直催不动,最后他还说什么不想去,要把资格让给别人……你说说,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啊?”
“关键是什么,这个思想工作咱们还有时间做,但是现在i的网上缴费通道就要关闭了,鸣宇要是再不交报名费,可就要彻底错过这次比赛了。”
听见“报名费”三个字,祁寄手里的笔失控向前一划,纸面上被正圆形圈起的数字恰好被划痕从正中割开。
班主任最后道:“所以我们学校才想着问一问家长,鸣宇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杨老师,给你们添麻烦了。”
祁寄把那张纸撕下来攥进手心,紧紧捏成一团。
“请问这个缴费通道什么时候关闭?我现在就去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