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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与已在深山休养几月有余,他在空青师徒的精心照料下,现今已能正常行走,可以简单地做一些事情,只是还无法运功用武。
这日,榕与走出房屋,发现宛童此刻正在院中晒着草药,于是他便缓缓走了过去,帮他一起晒着草药。
“榕与哥哥,你的伤可恢复得真快。以前师父也救治过你这般重伤的病人,但那人可是休养了大半年时间才慢慢调理过来。”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宛童十分喜爱面前这个沉默少言的少年。榕与长他几岁,他待他犹如兄长一般。
榕与嘴角微扬,边拨弄着手中的草药,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大概是我有功力的底子在身,所以身子恢复得比常人快。”
宛童点了点头,觉得榕与说得有道理。
“那再过不久,你是不是就要下山回去了?”宛童突然还有点不舍得了,毕竟在一起待了这么久。
听着宛童的问话,榕与的手突然一顿。
榕与转头看着一脸失落的宛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你们住在这里,我也知道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呢,嗯?”
听到榕与轻声安慰,宛童欣喜地抬头望着榕与那张清冷的俊脸,他发誓,榕与哥哥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你俩在那里说什么呢?”空青背着个药篓出现在院中。
宛童立马跑去接过师父背上的药篓放在地上:“没什么师父,徒儿就是让榕与哥哥伤好以后回去了也要记得来看我们。”
“你去将这篓子里的草药都用清水洗了,然后将它们放在在院中晒一晒。”
“是,师父。”
空青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在院中井水旁用清水净手,然后整理了下衣衫,向榕与走去。
“榕与啊,今日身体感觉如何。”
“除了还无法运功,其他的好多了前辈。”
空青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欣慰地看着榕与笑了笑:“你身体恢复成如今这样,已是快于常人,所以运功用武之事不必急,等老夫为你再调养些时日,你便可以全然恢复了。”
“有劳前辈。”
近来眼看身体恢复得越好,榕与心中就越发矛盾复杂。
他不知自己是否该回去,也不知阿渊是否还需要他,毕竟二人最后一次交谈是那般不愉快。
但细细想来,其实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对阿渊越发贪婪,想占有得更多,所以才会看到她与其他男子关系过密,心中妒忌又吃味。
阿渊见过自己这般不堪的一面,对自己的喜欢会动摇吗,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吗?
榕与心中酸痛,他不敢往后了想,只是他明白,即使阿渊喜欢上别人,他也是要一直守在她身边的。
与阿渊共生共灭,才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夜晚。
在都城近郊一处园子里,满园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月色能映出在园子的凉亭处立有两道黑色的身影。
“那个人还没找到?”一道威仪有加的声音在亭中响起,他背对着身后的人,负手站在亭边。
“禀主子,那人那晚掉下了悬崖后,我们便在崖下搜查,除了发现一摊血迹,并未发现那人的身影。”莫声恭敬地垂着头颅,一一向面前的主子禀着最近所发生的事情。
那人听后轻轻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那人中了箭,又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他左右是活不的,让人不要去寻了,以免暴露了自己。”
“是,主子。”
那人转过身来,盯着面前弯腰低头的莫声,心中有些不悦,近两年来,莫声做事频频出纰漏,越发让他不满意,恐总有一日会酿成大错影响自己的计划,是该换掉他了。
想到这里,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
“让其他人换个更加隐秘的地方,以后不必在那山里训练了。”
“是。”莫声恭敬地回答。
他虽然未正视过主子的脸,但也可以从主子的语气中品出,主子此刻心中的不满。
是啊,自己这两年出任务出错越发频繁,受伤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他已经不算一名精良的死士了,主子大可以随时了结他的性命。
想到这里,莫声心中清如明镜,静如死水,没有一丝波澜,好像生死于与他无关。
生命对于他来说是最不值钱也最不值得留念的东西,他随时都是做着赴死的准备的,这也是身为一名死士最起码的觉悟。
“你的伤势如何?”男子漫不经心地问起,眼神全是冷淡。
莫声轻轻摸了摸腰腹,立马回道:“谢主子关心,一点小伤不碍事,随时可以出任务。”
“不必,你且暂时休息吧,需要你做事时,自然会通知你。”
“是。”
莫声对于主子的回答没有丝毫的讶异,他心知自己数次办事不力,差点毁了主子的计划。主子对自己失望,疏远自己是应该的。
他的生命一眼便能望到尽头,他本以为主子今晚会直接了结他的性命,哪想主子还是心慈饶了他这一遭。
“你也不必住在山里了,还是搬回原处吧,好方便联系。”
“是。”莫声低声应下,他未曾告诉主子他的原处已被人发现。
只是主子的命令他不得不从,他想那怀安郡主定也不会再去他那里,更不会外传,毕竟这于她来说,并无益处。
除非她一心求死。
深夜。
武安侯府里一片宁静,除了守夜的小厮与护卫,大家都早早入睡。
江渊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沉沉地陷入梦里。
偶尔嘴中仿佛入了梦魇一般,模糊地低喃着。
鬓边的青丝被汗水浸湿,粘腻在她脸庞上,她的额头已是布满一片冷汗。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处悬崖边,冲着崖底绝望呼喊,但她不知道自己在呼喊什么。
她以为又是梦见了自己的前世,哪想画面一转,自己已站在了崖底。
她看见面前有一具匍匐着的尸体,尸体满身是血,那鲜红的血液顺着身体流往各种,将周围都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红。
江渊颤身向前,欲看清那人面貌,却在看清那人面貌那一刻吓得惊醒了过来。
“榕与!”江渊忽地睁眼惊坐起身。
她急促地喘着气,脸上挂着泪,眼神浑浊,魂神不定,好似还未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
外房的云竹被江渊里屋的动静惊喜,她立马起身披着褂子,掌灯进到里屋。
她将屋中的烛灯尽然点亮,瞬间黑暗的屋里一片明亮。
云竹将江渊的床幔挂好,她看着坐在床上一脸惊恐模样的江渊,满脸担忧地握住江渊的手:“郡主,郡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渊眼神涣散,不知盯往何处,只是眼里的泪却是一股劲地涌出来,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于是她缓缓转头看向床边的云竹,又看了看明亮的屋子,这才渐渐清明了些许。
她一脸惊恐未定,沙哑地开口:“云竹,我做噩梦了,我梦见榕与身上好多血,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说到后面,江渊已是泣不成声。她一头栽进被面上,只是痛心地呜咽哭泣。
云竹被眼前郡主这番模样弄得心疼不已,她哪见过郡主这般痛哭过,即使前段时日郡主受那么重的伤,也未见她哭过。
可现在,却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痛声哭泣,原来郡主已喜欢榕与喜欢得这般深了。
云竹用手温柔地拍了拍江渊的后背安慰她:“郡主,梦都是反的,所以你梦见的那些都不会实现的,榕与他现今定然是活得好好的……”
江渊听着云竹的反复安慰的话语,渐渐地住了声,只是身子还微微抽动着。
她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鼻尖微红,发丝与眉眼被泪水揉成了一团,像个委屈的孩童一般。
云竹去桌边为江渊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她又出房为江渊端来了热水为她净面。
一晚上折腾了阵,她见江渊已无恙,她才放心地离去歇息。
江渊重新躺回了床上,她眼睛透过床边的轻纱幔帐,入神地盯着云竹走前在书案边特意为她留置的一盏小小的琉璃灯,便再也没有了睡意。
她曾以为喜欢一个人,是一定要把那人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才是好的。
可是如今,榕与已离开她身边不知所踪已有几月了,关于他的一切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如今,她只希望他有在好好地活着。
思念如潮,她始终挂念着他,总是企盼他哪天又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榕与。”江渊试探性地唤了声他的名字,心中紧张又忐忑,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然后一刻钟过去,房屋周围依然是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自己期盼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见榕与的身影。
江渊失落的垂下眼眸,一滴泪珠也随之黯然落下。
心中的那一丁点侥幸也被生生湮灭。
曾经只要她轻轻唤一声他,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底气,被爱的底气。
如今看来,他是真的离开了,也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江渊却不由又在想,那么前世的他又是怎么熬过前世的她一去不复还的光景,一熬便是几百年。
想到这里,江渊便更加心疼榕与了。
所以,她要等他回来,不计时日,不管年岁。
榕与在睡梦中是被心脏一阵猛跳所惊醒的。
他缓慢地坐起身来,他用手捂着胸口,只感觉心脏一阵抽动,又狂跳不止,似乎在诉说衷肠一般。
他垂下头,拔来自己的里衣,露出左面胸膛来。
只见他胸口的那个“渊字”在暗夜里发出比往日更甚的光亮,榕与心中疑惑,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他闭眼深呼吸,缓了好一阵,才一切如常。胸前的刻字发出的光亮微弱了些,但他此时已经睡意全无了。
他干脆索性不睡了,于是他披上披风,穿鞋下床,打开门静静地走进院中。
此时已是后半夜,在这深山辟谷里,月色仿佛更加清亮。
周围的山风鼓动,吹得树林簌簌作响,虽然带着几丝凉意,但拂在身上,也让人觉得十分清爽。
榕与孑然一身地立在院前月下,他仰头望着天边的圆月,眼中浮现出一层幽深的茫然之色。
他回响起那些同阿渊一起赏月的场景,她那张明艳的脸不时地浮现在脑海里,那般清晰,前世今生,都使他无限眷念,那股浓烈的喜爱之情也在心中无限回响。
“这是失眠了吗?”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榕与后方响起。
榕与猛然回头,却发现是空青缓缓向他走来,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空青师父。”榕与神情恢复了清明,与空青师父并肩而站。
空青也仰头欣赏着头顶的月亮,然后悠悠开口:“世人皆爱这明月,只因它属于万物,被万物所拥有,这月亮的确是个好东西。你说,世上有比这月亮更好的事物存在吗?”
说完,空青含笑地瞧了眼身旁的榕与。他在世过了几十年,也见过众多面目清俊的少年男子,只是眼前的这位少年却是所有人之最,的确让人惊艳。
但更让人惊异的却是他的身世来历,这才真真是世上独一份的存在。
“有的。”他的阿渊,榕与慢声回答。
“你也有吗?”空青反问。
“也有的。”他的阿渊,榕与依然这么想着。
空青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缓缓点头,慈爱地看着榕与,然后他伸手拍了拍榕与的肩,然后转头离去。
“既然有,那便一直要有。”空青便往屋中走去,边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
榕与看着空青的背影,又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脑里回味着空青最后的这句话,心中忽然明朗许多。
无论未来如何,但他定会回到阿渊身边的。
另一边,江渊屋中的琉璃灯在黑暗的屋内发出昏黄的光亮,她的目光随着那微弱的光亮起起伏伏,最终眼皮垂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怀着对榕与的思念,只愿他再次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