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镂空雕刻细致的香炉之上,轻烟袅袅,金线穿梭的丝绣软垫铺着,镂雕的矮几置于榻旁,上摊开着新制的似还透着天然清幽竹香的竹简,掌控着天下位极至尊的皇帝半撑着胳膊靠着,正闭目小憩。
小太监江鸠儿双手捧了份折子来,恭敬递上皇帝的桌,皇帝颔首,江鸠儿会意,轻启奏章,字字念起:“臣岚谨上表言:自臣四日出师以来,三战三胜,谨遵圣上言,凡事慎之。燕鞍岭一役,天时地利皆不利己方,臣甚忧之,恐负圣上所寄予之厚望。辗转思虑许久,臣欲择父子中为父者、兄弟中为兄者及家中唯一之独子等,排除疫病后即遣其归家。
臣乃效古人之举,愚以为此举大有其道义所在。吾朝既奉儒家之教训,应遵道义之所求,此举既可保本业之劳力充足,使租税、赋役之计划得以实施不受影响,亦可保文唐人民生活安康,各家香火延续,此也为国本所求其一。臣愚钝,此自作主张,内心惶恐不安甚,特遣快马递信于上,躬身以请圣上降以罪罚。臣岚再拜。”
江鸠儿恭恭敬敬的合上奏章,递上前去。
皇帝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往旁边一扔:“快马递于朕?”他重重哼了一声:“朕的人都已带了消息回来,他翊王殿下的马何时慢过朕的人?”
为此事,皇帝初听说时已怒了一回,是而江鸠儿闻言战战兢兢,慌忙跪地,却见皇帝摆手道:“不关你的事!”江鸠儿赶忙谢恩,又听得头顶的至尊之人道:“他上奏表给朕,不过就是想试探朕罢了——朕当然不高兴!他倒是厉害,此番上奏给朕,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上来就是请罪——他堂堂翊王、军队主帅,下个命令而已,还不是他想怎么就怎么?朕能说什么?朕在中央禁城里待着,手没那么长!够不着地方的地界当然就管不了他了!他这一效仿古人仁策深得民心,是不是也准备效仿古人瞒着朕举兵反叛了罢了?”江鸠儿此刻已经是吓的瑟瑟发抖,又见一本折子遭帝王摔在了金砖之上——“去!把朕方才说的原话回给他!”小太监哪敢再言其他,赶忙应声下去了,出了门才想起来,这等气话,他要怎么回?
小太监只好去问老太监。
江鸠儿战战兢兢:“真,真这么回?”
“自然!”老太监道:“陛下这么吩咐自然有陛下的用意,你看着咱们陛下像是那种随意放任自己脾气大人吗?你要真随随便便改了意思传过去,到时候追究起责任,你可担得起?”
看着小太监似懂非懂的跑远去,老太监摇摇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教识文断字儿是好事,可别教着教着把奴才的身份给忘咯。”
这一路传话的人个个儿战战兢兢,子书岚卿听罢却是笑了,把底下传话的人吓了个半死,在他们这些小人物眼里,那俩都是神仙打架,要殃及无辜的,但实则不然。子书岚卿并不生气,他清楚皇帝的性子,皇帝生性非和善之辈,自己的举措虽集结大义,却多半不会得到认可,这般言语反证明无事,想来还是顾及众人悠悠之口吧。
他微微笑了笑,将手里的小旗子掷回沙盘旁的盒子里。他忽然有种闲情逸致想同谁拌两句嘴打两句趣话,但环视四周却又没有可以分享愉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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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栖楼。
元黛忽然感觉身后人恶意的掐了掐她的腰,她怒火一起恶狠狠的回头瞪过去:“你做什么!”
那人悠悠然看她一眼:“到地方了,阿黛是思我心切,不愿离开温暖的怀抱了吗?”
“鬼才要留恋你!”又是个男不男女不女!,好好一个男人搞那么邪性,眼梢还飞舞的不像话,好好的丹凤眼都给他演绎的像个女人!还是卫殊衍好看啊哭戚戚……她当年居然还可不是老竹马!元黛踹他一脚啐他一口,却又没办法做什么,她现在还要寄人篱下呐。
那人掸了掸被她踹脏了的衣裳下摆,淡淡一拱手:“还没来得及说呢,不知阿黛可记得在下?”看元黛挑眉,他无奈笑了笑道:“好吧,贵人多忘事。在下安凤栖,我们儿时曾交集多次的。”
元黛:“安慕希???”
“安宁的安,凤凰栖于林的凤栖。”
元黛挑眉:“……我,我失忆过,不过——人六岁前能记得什么?也正常,哈哈,对吧。”
“能记得。”安凤栖叹了口气打开殿门,很绅士的让元黛先走进去,他很肯定的道:“只不过平凡的记忆和不重要的人,都只是匆匆过眼云烟……阿黛,我是不重要的人么?”
元黛挠挠头:“我只记得小时候挨过一回手板儿,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说不定阿黛是为我挨的打呢……”安凤栖病态的幻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坐下:“抱歉,是我强求了。”
元黛跟着坐下,勉力凑到安凤栖面前,双手合十问道:“那个,冒昧的问一句,你这楼……和血噬门比,哪个厉害?”
“平心而论自然是血噬门厉害,”安凤栖接过侍从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放下:“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安危,你现在对他用处并不大,而且阿黛对我这般重要,我玉栖楼自然拼尽全力也要保你平安啊!何况,血噬门说起来不过是关系过硬些罢了。”
“关系过硬?难道是慕容家?”元黛费解:“哦哟,这年头江湖上都得拼爹妈了?”
安凤栖撇撇他鲜红如女人一般的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人情,江湖再远,也脱不开尘世束缚,阿黛,我抛下一切来到江湖,就是为了你哪日想回家了,我好在后头给你备着。”
“咳咳咳!咳咳咳!”元黛咳的嗓子都疼,她抚着胸口大口喘息,却不料安凤栖也过来摸她的胸口想给她顺气——元黛跟屁股着了火似的猛地跳起来。
“抱歉。”那个长的和她老竹马很像的男人眉眼低垂,仿佛犯了错等待被骂的小孩子一般委屈巴巴:“我冒犯了,我还以为是小时候。”
小时候也不行啊!这儿不是古代嘛!怎么比他们现代人还不讲究男女大防!是小孩子就能触碰禁区吗?
元黛惊魂稍定,坐下,问道:“刚刚……没关系的,呃,我们刚刚,刚刚说到哪儿了?”
“嗯,刚刚说,慕容家的关系很重要。早年血噬门刚刚成立,并没有慕容家撑腰,那时候江湖称霸的几门容不下他,若不是慕容家,血噬门早就被底儿端了。”
“那血噬门的门主,真是慕容家的人?”
“是,而且不是一般的慕容家人。”安凤栖道:“血噬门那个戴鬼面的,就是他们的门主,慕容家的嫡次子,名允鄂。而现在慕容家掌权的,则是他哥哥慕容允瀚。”
“说是嫡亲哥哥,实际上是他母亲从底下妾室身边夺来养的,虽非正室亲生,却也能冠以嫡出之名继承家业,嫡长子,名正言顺。所以为了消除后顾之忧,他嫡母就给他生母下了毒,然后他再复仇……慕容允鄂能不和他结仇么?但他又无能为力,只能靠着母族在江湖上建立势力,慕容家族势大,江湖亦有涉猎,他又不得不依附,现在估计吧,是想靠元家的案子,扳倒慕容允瀚呢。”
元黛咂嘴:“他哥最多算个陷害忠良吧,能判个什么刑?”
安凤栖摇摇头道:“哟,那可不得了了!要真查起来,首先就是欺君罔上杀头大罪,然后再往大了说,元家被陷害的,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对吧?书信的伪造,要和敌国通气儿的吧?那就……”
元黛挑眉:“那岂不得抄家灭族?不得牵连到慕容允鄂?”
“不会的,丘玥明面儿上是子书家的天下,实则是子书与慕容共同的天下。慕容家不能抄,子书慕容很久之前就已经同气连枝荣辱一体了,不然子书岚卿当年夺嫡为什么不顺遂?他母亲不姓慕容啊。”
“再说——青家认得不?青龢他升的那么快,就是因为他母亲是慕容旁支所出嫡女,也算有些地位的。不管慕容家帮不帮,众人早把他划入慕容一派里头去了,慕容家势大,自然是千捧万捧着送你上去,不要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