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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欧文在开直播之前先打开了评论区。
ASMR这个行业很特殊，每个直播录像底下抖机灵讲段子的精彩评论其实并不多，大部分人只会用“主播技术不错”“主播声音好听”之类的放放彩虹/屁，要么发发失眠焦虑的小故事，往往引发大量共鸣，没几个小时就被顶成热门评论。
但欧文先看到的并不是这些。
今天的热门是一段长长的话。
“我是个退伍人员，得失眠症很多年了，这两年开始接触ASMR。以前我每天晚上都搜关键字进热门直播间，但最近越来越待不下去了，业务水平差就算了，有的根本不堪入目。我理解有些新人用动漫、侏罗纪这种专题来吸粉虽然本身质量很差，但直接点叉也不影响我什么，可是最近好多主播穿着暴露，动不动就是下三路，根本就是利用平台在做色/情行业。作为老粉，我真的很担心ASMR会失去初衷变得面目全非。主播很棒，你的视频超级催眠，也从来不整幺蛾子，希望主播多做些特别专题发展人气，我们粉丝也多推荐，不要让真正需要催眠的人没有地方可去。”
这条建议得到了几千个赞。
欧文认真念完，滑动鼠标的手迟迟没有动作，心里多少有点触动。
他最开始干这一行只是偶然。
以前欧文在酒吧里帮工，日常就是扫地、擦桌子、调酒，平时要控制能力小心不把客人都放倒，偶尔也要用用能力把一言不合就抄家伙的那种放倒。可能是*屏蔽的关键字*的客人总是醉的太巧，有一次下班后他发现自己被几个黑衣人盯上跟了几条街，从那天开始他才警惕地辞了职，在网上学着做ASMR。
倒也不是他不思进取，只是就算保持现状赚到的钱也够用了，除开日常花销和器材维护，其他的钱小部分存着备用，大部分都捐给了阿卡姆。开玩笑，要是疯人院在门口拉个功德碑，小琼斯先生估计得被印在第一排。
但是今天，这条评论让欧文意识了不同。
拥有能力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却没想到催眠对很多人来说不仅是放松心情的避风港，还是治病救命的良药。
不知道是因为喉头胸口梗着的这口气，还是因为半小时前和某人的相遇，鬼使神差地，欧文顺从内心的呼唤，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油光发亮的木盒，打开。
盒子底部静静地躺着一枚蝙蝠镖。
众所周知，超级英雄的武器构造不明，但外观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通过媒体官图和目击者的偷拍，别说官方三天两头做进化史，厕纸小报喜欢搞欢迎度投票，就连民间大神都会统计这些装备资料，早两年还有人做过奇迹超级英雄游戏。
蝙蝠侠和钢铁侠一样，总在不断改进自己的设备。长年累月，他的战衣、蝙蝠车不断迭代，标志性的武器蝙蝠镖也改动了数次。
做超英也是很难的，装备经常换会被吐槽，长年不换也会被吐槽，除非你是绿巨人这种人不靠衣装的，否则就连北欧神和希腊神都逃不过被吐槽的命运。
比如说，最新版的蝙蝠镖就被疯狂cue胖。
说句公道话，新蝙蝠镖耳朵粗短，两翼呈现倒三角形，在翅膀的末梢向下弯折出一个锋锐的弧度，整体设计十分厚重、立体，科技感爆棚。
而欧文手里拿着的这只蝙蝠镖尖耳朵，两只翅膀成一条直线，整体设计没有弧度，仿佛只是个薄薄的铁片。
可就是这么个铁片，其实比新科技更值钱。
一些不了解蝙蝠侠的人可能会认为这只是某个小贩做出来的粗制滥造品，大概只有“圈内”的狂热粉们知道这枚蝙蝠镖有多珍贵，现在又能在市场上卖出怎样的高价。
不说别人，至少在哥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想把有关蝙蝠侠的东西卖上高价只管去找布鲁斯·韦恩。这位老爷二十年如一日地沉迷蝙蝠侠，总是高价回收，据说和蝙蝠侠相关的收藏可以放下三个展厅。和他一样狂热的大概只有超人的忠实粉丝莱克斯·卢瑟，以及钢铁侠自己的忠实粉丝托尼·史塔克。
欧文在椅子上坐定，戴好耳机，将蝙蝠镖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
如果说他有什么特殊的东西的话，那一定是这个了。
十一点已到，电脑上的摄像头亮起红光，直播间自动开启。被提前设定好的程序自动播放了一段音频，固定五分钟淅沥沥的雨声，这种轻音乐可以用来烘托氛围，顺便攒攒听众数。
没让他等多久，粉丝们纷纷涌入，右上角的数字一再攀升，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弹幕。
首先刷过的是比较常规的问候。
【给主播点赞，我已经在这个频道睡着一礼拜了！】
【今晚我就睡这儿了，凭我多年的经验，拥有这个下巴线条的男人不会太差。】
【前面请用小作文评价一下蝙蝠侠和超人的屁股下巴。】
粉丝们嘻嘻哈哈，彼此打趣，但很快，有人注意到了欧文手里托着的东西，于是弹幕画风陡然一转。
【我没看错吧，这是蝙蝠镖？主播有没有思考过本哥谭人的心情。】
【虽然很感动主播看了我们的评论，但蝙蝠侠专题什么的真的不会被*屏蔽的关键字*吗？】
【老蝙蝠昨天又上新闻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被吓得那么凄惨的恶棍，感觉他是真的可怕......】
和很多习惯无人声的选手不同，欧文更喜欢说话，说话的内容也不拘什么，有时候是关于新闻的吐槽，有时候念念小说，有时候也会说些鼓励或者安慰的话。因为天赋的缘故，这种轻声细语哄人睡觉系列还挺欢迎。
眼看着屏幕快被各种颜色的字体刷满，他清清嗓子，开始了今天的直播。
“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这枚蝙蝠镖是我多年的藏品。蝙蝠镖大家都不陌生吧？哥谭市旅游特产纪念品，新手父母教育孩子的居家好帮手，据说集齐七款不同样式就能召唤韦恩老爷向你砸美钞。”
假装没看到弹幕上刷过去的一排排问号，欧文把蝙蝠镖放在立体麦边上，调动起自己的力量。
“那么我们就开始了。”
他说着，将修长的手指并拢，在蝙蝠镖侧面轻轻地摩挲。
那声音不太刺耳，反而是一种低沉有韵律的嗡鸣，远远近近，沿着立体麦从左往右又往左，好像一把小钩子钩在人的心上，让许多听众顿时感觉腰背酸软。
弹幕先是一停，然后更加疯狂。
【酥了酥了酥了酥了酥了——】
【妈妈我的脑子糊了，忽然感觉到困意。】
【主播说话语气好棒啊，感觉根本没注意说的什么，就想睡觉了。】
欧文紧了紧耳机，监听着音效。一两分钟后，他单手把蝙蝠镖竖起，用另一只手的指腹飞速敲击。金属质地的声音十分有质感，不拖泥带水，而是短促清脆，颇具穿透力。
这种特殊的触发音通过被修复过多次的麦克风传到网线另一头听众们的耳中，在三百六十度环绕声里，它们跟带了电一样让人头皮发麻，不少听众感觉自己好像冬天里泡温泉，一边张开浑身的毛孔大喊舒服，一边有些哆哆嗦嗦。
新点进来的观众因为这种神奇的道具和神奇的操作纷纷驻足，直播间的热度一下子冲了上去，很快就被平台方发现，打了个“蝙蝠侠专题”的大标志放在了首页。
良性循环中，点进来的粉丝越来越多，发的弹幕连欧文都快看不清了。
【啊，酥......酥服......】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单身三十年的手速！】
【泪流满面，自从做了手术之后第一次感觉到犯困。】
【前面说困的太辣鸡了，像我就不可能在这个频道睡着asfloihyuiwld......】
在所有弹幕中，有几条显得特别突兀。
【蝙蝠镖挺有用的，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想起来我和同学有一天在晚上被*屏蔽的关键字*，结果蝙蝠侠从天而降救了我们，忽然好感动。】
【主播罪孽深重，再这么听下去真的要被洗脑，好怕下次出去偷东西碰到老蝙蝠会直接睡着啊......】
【前面？！】
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欧文没发现自己露出了一个很小的笑容。
在新闻里，蝙蝠侠总是扮演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即使哥谭当地人都对他知之甚少。
很多家长会在教育孩子时搬出蝙蝠侠的名号，就连成年人提到他时也难免瑟瑟发抖，疑神疑鬼。在这一点上白道人士和黑道人士倒是有志一同，只不过前者怕蝙蝠侠揭露出一些*屏蔽的关键字*/*屏蔽的关键字*的丑闻，后者怕蝙蝠侠打断他们几根肋骨。
即使已经板上钉钉是超级英雄的一员，但这座城市畏惧他。
许多超英被人们忌惮和畏惧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本身的特质，也是因为他们和民众的隔离。从蜘蛛侠出道以来，每年都在报纸评选中占据前三的一个席位，大概也是因为他只想做个亲民的“邻家好蜘蛛”。
如果欧文能做点什么让人在听到蝙蝠侠的名号时联想到的不是恐惧，或者不单单是恐惧，那么他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