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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回到晴明身边,手上的弑神刀缩回了掌心,和流刀一起默默地站在晴明身边。
津姬神色委顿地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
晴明静静地看着她。
“好,你们都走。”津姬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拍了拍双手:“明月、明玉,给我的玩偶们服药。”
两名唐国装束的美丽少女凌空飞舞着,手上拿着碧玉葫芦药瓶,挨个给大殿两旁架子上的人偶喂药,最后飞到高台下,给左侧这一队躬身行礼的的人偶服药,最后,才走到茨木与青岚身边,给博雅和藤原赖忠服了药。
刹那间,人偶们如梦初醒,大殿内充满了吵吵闹闹的说话声。
有想从第二层柚木架子顺着梯子往下爬的,有第一层走出来好奇打量的,有互相询问是怎么回事的,有偷偷摸摸想趁人多往外跑的,还有看到高台之上的津姬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软无法走路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津姬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了厌烦的神色。
服了药后,博雅清醒过来,第一个进入眼帘的人是站在他面前的藤原赖忠。博雅惊了一下:“赖忠大人?”
“博雅大人?”赖忠也是又惊又喜。
这时晴明的声音飘了过来:“博雅,赖忠大人,且慢叙旧,我先带大家回到湖上再说。”
啊,晴明,是晴明……
博雅大喜,内心一下子变得踏实安定起来。
“多谢津姬成全。”晴明微微一笑:“还请津姬送我们所有人到湖面。”
“吵得我头大,你们快快离开。”津姬声音里透着不耐烦,接着拍了两下手掌,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时间大殿竟然鸦雀无声。
侍女明月走到高台上朗声说道:“各位请安静,津姬女神与各位缘份已了,还魂丸已给各位服下。一会儿就带大家离开这宫殿,到了湖面之后,请大家自行离开。”
除了晴明博雅一行人,大殿众人皆拜跪于高台之下,高呼:“多谢津姬女神,津姬女神美貌与日月同寿。”
不知何时,津姬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蓝色的纱丽,朦朦胧胧看不清她的脸。
看来这些曾是津姬玩偶的人类在这湖底宫殿中呆的时间绝不会短,成为玩偶后时间停止容颜不变,有些人甚至在这湖底已陪伴了津姬几百年。
虽然平时绝大多数时间像人们像瓷人一样一动不动,但生命和残余的意识仍在,耳睹目染几百年,津姬的意志依然对他们发挥着作用。
夕阳西下,湖面上映着天边的晚霞,七彩的云朵似织锦一般艳美。晚风轻拂过湖面,荡出了一层层的涟漪。
津姬的数百个玩偶上到湖面之后一哄而散,只余下晴明一行人与津姬默默站立在湖畔。
遥望着最后一个玩偶消失在湖边密林中后,津姬隔着蓝色纱丽,冷冷地盯着晴明:“晴明,我放了他们全部,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晴明走到她面前,白色狩衣的袍袖在津姬眼前轻轻一挥,白光一掠而过。
晴明对津姬微笑:“可以了。”
“什么?这就完啦?”隔着面纱的津姬瞪大了眼睛:“给我的解药呢?”
晴明的眼中含着笑意:“没有解药。”
“你说什么!晴明你是个骗子!”津姬气得全身发抖:“晴明,你……”
“啊,您要这么说也可以。”晴明的唇边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您原本就没有吃下什么药,我对您用的,无非就是最简单的幻术而已。”
“什、什么?”津姬的双手按住了自己的嘴唇,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你吻我的时候,不是喂下了一粒药丸吗?那、那是假的?”
“那只是普通的一个亲吻而已。”晴明的眼中有妖异的光芒流动:“我只是用幻术让您相信了有那么一粒药的存在,您的心受您的意志控制,让您以为您已经变老变丑……”
岂有此理!
可恶,可恶的安倍晴明……骗子!大骗子!!
津姬气得全身发抖,可是,当她看到自己双手时,眼睛却又亮了起来。
她的手已经恢复为纤纤玉手白晰柔美的样子,再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脸,发现脸上皮肤也变回光洁细腻吹弹可破的触感。
津姬飞快地在湖水旁蹲下来,一把扯下头上的蓝色纱丽丢到了一边,就着尚有一点光线的湖水当做镜子照着自己,湖中倒影娇俏可人艳丽不可方物。
哈哈哈,津姬忍不住笑出声来。
“晴明……”津姬站起来围着晴明缓慢地走了一圈,美丽的蓝色眼眸在晴明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你真是个可恶的男人啊……”
晴明低头看着她:“津姬,我们就此别过。”
蓦地,津姬突然扑进了晴明的怀里,双手环着晴明的腰,将头贴在晴明的胸膛上,低低地道:“那么,晴明,那个吻不是幻术吧?是真实发生过的吧?”
“唔……是真实的……”晴明叹了口气。
津姬抬起头来看着晴明,脸上充满了天真娇俏的笑容:“晴明……我喜欢你……“
蓦地,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晴明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笑嘻嘻地跑开了。
津姬跑到了湖面上,在身影变淡消失的那一瞬间,她对着晴明大喊:“晴明……我们还会见面的……“
晴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什么……
晴明……
晴明吻了津姬……
博雅的心中五味杂陈,呆呆地盯着晴明红润的唇。
感受到博雅的目光,晴明走过去看着博雅说道:“博雅,你记住,任何陌生人叫你的名字,你都不能回应。“
“嗯,知道了,晴明。“博雅红了脸:“你以前就跟我说过,名字是最短的咒。我记住了。”
“对不起,晴明。”博雅看着晴明,眼中有深深的自责:“我又拖累你了吧。”
“那倒没有,如果没有你,我们又怎会找到赖忠大人呢……”晴明的唇边浮上了一抹微笑:“所以,这都是冥冥中注定了的……倒是该给你记一功呢。”
“是么……”博雅搔了搔头。
茨木去林中寻找野果和磨菇,青岚在湖中捉了几尾小鱼,流刀和一叶在湖边升起火来,天色黑了下来,众人坐下来烤着小鱼和磨菇,藤原赖忠这才详细讲了他的经历。
当日,村上天皇密召他进宫,要他去长冈京寻找当初恒武天皇迁都时遗失的八咫镜。原本八咫镜遗失了一百五十多年,一直是传位天皇秘而不宣之事,但有一晚村上天皇做了一个梦,天照大御神进入他的梦中,告诉他八咫镜在长冈京,一定要找回来,否则国家将有大难。
村上天皇从梦中醒来后,即召赖忠进宫,要他前往长冈京寻镜。那时他与妍子刚好大婚不久,老家在长冈京的赖忠正好以去广平寺里还愿之说避人耳目回到了长冈京。
赖忠带了十二名武士在长冈京中细细查找,有一天,他发现小畑川的上空会在雨后出现七色的彩虹,不仅在雨后,有时夜里都能看到小畑川上空的彩虹。
夜里的彩虹因何而来,赖忠起了疑惑。
赖忠带了四名水性极佳的武士下到小畑川里,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几乎把小畑川每一寸河床都翻了个遍,但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个时候,小畑川上空的彩虹却又消失了,无论雨后或是夜里,都不再有彩虹出现。
就在赖忠一筹莫展时,一百多年前恒武天皇在长冈京居住过两年的东院上空又出现了彩虹,不管雨后还是夜里,彩虹都在空中耀眼地闪烁着,不过每次彩虹出现都只是半柱香时间,然后会准时消失。
东院已经废弃了一百多年,赖忠在得到彩虹现身东院的消息后便在白天赶到东院查看,东院现在已是荒草丛生,即使白天前去也觉得鬼气森森,然而翻遍了砖瓦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一连好几天赖忠都只是悻悻而归。
这一天夜里,赖忠耳边听到细细的召唤:“赖忠大人,来呀,快来呀……到这里来……”
赖忠从睡榻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循着声音前进,那声音又在院子里呼唤着他。
“我为什么要随你而去?你是人还是鬼?”赖忠站在院子里低喝着。
“呀呀,赖忠大人啊,您不是想找八咫镜吗?”那细细的声音笑了起来。
寻找八咫镜为机密中的绝密,除了夫人妍子,他的手下都并不知晓。这诡异声音的主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赖忠素来胆大,往腰上挎了太刀便随那声音行进,那声音带他往小畑川方向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河边。
“跳到河里来,赖忠大人,您要找的东西在河里……”那细细地声音对他说道。
“不对呀,河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将这河床都翻了个底朝天,有什么东西会是我看不到的呢?”赖忠停住了脚步。
“赖忠大人,您看看天上有什么?”细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亮着。
赖忠仰头看去,竟然发现小畑川消失很久的彩虹又出现了,在暗夜里璨璨地散发着七彩的光。
“那彩虹便是八咫镜的影子,即使是黑夜也遮不住八咫镜的光芒。前几日我为了观察您,遮住了八咫镜的光芒,将它们投射在东院上空。现在么,我查出您是位正直的人,所以才带您到小畑川来。”耳边又响起了那细细地声音。
面对着暗黑的小畑川,赖忠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