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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良亲王陵墓。
黄昏的风中传来悠远苍茫的笛声,如水一般干净,清朗。博雅横笛在唇边,已浑然忘却了周遭的世界,晴明闭上眼安静聆听。蜜虫也静静地一言不发。
青音用手拂了拂被风吹乱了的发丝,含笑望向随意坐在一块青石上的晴明,晴明闭着双眼,蝙蝠扇轻轻地抵在下巴上,似已沉醉在博雅所吹奏出来的乐曲之中。
突然晴明缓缓张开双眼,回望向青音:“唔,有什么事吗?”
青音微微一笑:“晴明,我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博雅大人会成为你的朋友。”
“哦。”晴明的长眉轻轻一挑。
“因为博雅大人呐,是个宽厚温暖的人。博雅大人的心,是很纯净的心呐,他的音乐可以净化一切。”青音看着晴明的双眼:“晴明,你有了博雅大人这样的朋友,我也就放心了。拜托了,请,好好的生活吧。”
晴明低头微笑。
天色已渐渐灰暗,博雅横笛吹奏的身影已变得模糊,晚来的风带着冰凉的气息拂面而过,青音笼在头上的湖绿色长纱忽然被风掠走,晴明手一扬,将那纱丽稳稳地抓住,走到青音身旁,轻轻地将它披在青音的肩上:“青音,早良亲王的陵墓现在看起来没有异样。我先走了。”
“好。”
风中飘荡着清越的铃声。同样清清淡淡的笑容,同样清清淡淡的眼神。
无人驾驶的牛车悠悠地行驶在漫长的山路中,黑暗似乎永无尽头。蜜虫依旧变做了蝴蝶,在牛车的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跟随。
牛车中的博雅一直瞪着闭着双眼的晴明。良久,晴明缓缓张开双眼:“呐,博雅,我的脸上长花了吗?”
博雅皱着眉:“晴明,为什么要把青音殿下一个人丢在这荒山上,为什么不能把她接到平安京里去,早良亲王的陵墓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觉得让一个女人在山里是很残忍的事吗?”
晴明低下头轻轻一笑:“唔。博雅,你真是个好人呐。”
“哎,晴明,你每次都这样说。”博雅眉头皱得更深了:“晴明你真的没有办法帮她吗?你是最强大的阴阳师啊。”
“是吗……”晴明的眼光变得淡淡如水,转过头去,缓缓望向车窗外明亮的月光:“不累吗?睡会吧,博雅。”
“晴明,这样坐着我睡不着。”博雅气鼓鼓地说:“再说我可不像你那样,我心里有事觉得难受就是睡不着。”
晴明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渐渐有了笑意:“唔。说吧,博雅。”
“青音殿下真的是个很悲惨的女人啊。一百多年来,天天面对着爱人的陵墓,却永远不能和所爱的人相会在另一个世界。也许死亡,会对她是种解脱吧。我们普通人都想活得越长越好,却没想到,长生不老,也是一种痛苦啊。”
沉默半晌,晴明“啪”的一声打开蝙蝠扇:“这是她的宿命。”
借着透窗而过的白色月光,博雅看着晴明执扇的右手,指节纤瘦修长,却坚韧有力,指尖圆润,这样一双白晰微嫌秀气的双手,却能舞出世间最厉害的咒术,几乎无所不能。
“那么,晴明呐,你会守护青音殿下吗?”
晴明微微一笑,闭上双眼,不再答话。
博雅有些气恼,心里一急,偏要追着问:“呐,晴明,你会守护青音殿下的吧。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什么意外或是危险,你会守护我吗?”
你会守护我吗?
晴明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却仍是闭着双眼,静静地一语不发,如同睡着了一般。车窗外的月光轻轻洒在他的脸上,一贯从容宁静的阴阳师的脸色竟比平日要显得苍白无奈。
傻瓜博雅啊……
博雅气呼呼地扭头望向牛车外,晴明总是这样,就算对我,有时也这样冷淡。
一路无言。牛车继续穿行在夜色中。
平安京的轮廓出现在依稀的晨曦中。牛车从罗城门进入,沿着朱雀大道缓缓前行,博雅的身体在牛车里东倒西歪。
博雅忽然看见起了白雾,雾中缓缓走来一个女人对他微笑,竟然是满月君。博雅大喜。只见满月轻轻对他说,博雅大人,能认识您真好
能认识满月君您,是我博雅的幸福啊。博雅大声说。
满月低下头轻轻一笑,然后转身慢慢离去。
等一下,满月君,等一下。博雅急忙追了上去,不料脚下一滑,身体一虚,竟然掉向一个大黑洞里。
啊,救命啊!博雅绝望地手足乱舞。忽然手被一只微凉却坚定的手捉住。
啊,谢谢你救了我。博雅抬起头来,看到身穿洁白狩衣的阴阳师和他脸上一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
博雅呆了一呆,晴明,是你。
晴明并不说话,只是玩味地看着他,然后眼睛里露出了一股邪魅的笑意,他的手松开了。
博雅掉入无尽深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晴明放声大笑,看着博雅趴在牛车里蠕动的身体。
不得不佩服博雅啊,这个男人在上朝的时候都可以坐着入睡,更别说是在这摇摇晃晃的牛车里了。只是没想到他睡得这么沉,是在做梦了吧,叫了好几声都醒不了,不得不用蝙蝠扇在他身上刺了一下,谁知他就那么大叫着扑倒在车里,样子就像一节节烧过断掉的香。
唔,谁在笑,声音很熟悉啊。博雅迷惑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明媚晃动的笑脸,那双眼睛因为笑的缘故变得弯而细长,正是晴明。
博雅费力地坐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着晴明:“呐,晴明,你为什么要放开我的手?”
“哈哈哈,博雅啊,你做梦了吧。”晴明笑得前仰后合。
“啊,原来是做梦啊。”博雅不好意思地骚骚头:“那我就放心了。”
“博雅大人,您到家了。请下车吧。”原来牛车不知何时已来到克明亲王府外,蜜虫正站在牛车外,用手轻轻挑起车帘,含笑对博雅说话。
“呐,晴明,我下了。“
“唔。”
博雅下了车,看见天色已微微发白。
原来已经是清晨了啊。博雅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
“博雅。”博雅听见牛车上晴明低低的声音。
“唔。”博雅转过身去,望着车上的晴明。
“博雅,你听好了,这样的话我只说一遍。”晴明缓缓地望向博雅的眼睛:“这个世上,也有我安倍晴明想要守护的人,我会用我所有的力量来守护这个人。”
蜜虫放下车帘,晴明的脸隐在了牛车里。
牛车不急不徐地离开了克明亲王府邸。
博雅茫然地站在亲王府的大门外,呆呆地发愣。
晴明想要守护的人,是谁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