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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往堂上一坐,话音刚落,秦少衡便从后院匆忙赶来。
“王爷此时来访,不知何事?”
阿离站在十八身边,乍一看这个男人,五年不见竟生出了几分苍老。
十八饮了一口茶,摆手道:“没什么事!不过最近闲的慌,想起了侯爷来。恰巧前些日子,司星阁的少祭司上了本王的府邸,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侯爷可知道?”
秦少衡还似从前那般,在十八王爷面前格外谨慎!
“王爷说的可是京府衙门里的那桩案子?”秦少衡也坐了下来,淡淡一笑。
十八知这秦少衡早有对策,便不吭声,只瞧着他那夫人和一干下人。秦少衡见此,便挥手示意一干人退下。那身着华服的夫人远远的看了阿离一眼,便委身退下。
至此,堂上再无他人!
秦少衡也扫了一眼十八身后的女子,见她灵动不羁,一番别样风情。心中只以为是这风流王爷在哪儿寻的意中人,万万没想到会是当年的那个调皮捣蛋的丫头。
“司星阁乃是九州之上独立的门派,最是较真。皇权再大亦不敢贸然侵犯司星阁。故而这少祭司便胆大了些。您说这风临城一日下来,不知有多少芝麻粒的小事!京府衙门哪能都理得过来?”秦少衡是传闻的阴险狡黠,十句话里只信得三句。
十八听了他这半真半假的话,转而一笑,道:“就是,本王的晏城也是不赶巧,被大巫师相中,偏偏的在那儿弄了一个登天台,搅得这州府不宁。我想着这一通人都是蠢材,哪及侯爷半分。倒不如本王今日委了侯爷,替本王教教这群蠢材。也省了本王一个清净!”
十八扔的这个烫手山芋,秦少衡怎会接?他连连作揖道:“王爷太瞧得起下官了。下官打打杂还行,登天台可不敢碰!”
十八见他故作愚钝,随即邪魅一笑,招手示意他上前。
十八的怪异是满朝皆知,谁都不能近身。眼下向秦少衡招手,秦少衡倒是慌了,愣了一愣,望着他。
十八皱眉道:“侯爷怎的还傻了,本王与你说个悄悄话!”
悄悄话?
十八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这话语将秦少衡惊得一身冷汗,又不得不上前。小步走了三两步,便开口道:“王爷,堂上已无他人,王爷可以放心讲。”
“哼!”
十八冷哼一声,起身道:“都道这定安侯谋算过人,今日怎的怂了?难道侯爷要眼睁睁的看着那阿陌南独大?”
提到阿陌南这个名字,秦少衡明显动容了。他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何其艰难,舍了家族名声,舍了心爱之人。怎能轻易让一个江湖骗子给祸害了?断断不能?
十八瞧都不用瞧,便知道这秦少衡会作何取舍。
“王爷是当朝唯一的王爷,陛下如今愈发.....王爷若是不大中意巫师,下官或许可尽绵薄之力。”
果然,这秦少衡最是狡黠的,竟拿着皇帝的身体来暗示他。十八的皇帝哥哥早就只靠着一碗药来吊着,他又如何不知。皇帝膝下子嗣不多,唯一的儿子如今也还不过十三岁。皇帝若不是看着自己身体已入膏肓,皇子年幼,当年为何会借着巫师的狗屁卦来下了杀手,将太子哥哥的遗孤赶尽杀绝。
这其中种种,不光十八知道,秦少衡也知道。大家装聋作哑,不过求一时安逸荣华。纵然十八已是看淡了许多,却总有夜不能寐心有不安之时。
借着秋子飞说过的,生在帝王家,娘胎里便搅进了这盘棋,如何摆脱得过!
“如此甚好!”十八说着便朝阿离使了个眼色,示意该走了。
阿离明明听着十八说来走动走动,合着就站在这儿听了这许久的废话!阿离又看了一眼秦少衡,这老谋深算的脸上是陌生的诡异。她看了一眼,不禁心惊,慌的收回了目光。
“恭送王爷!”
秦少衡的声音还在堂上,十八就已走到了院子里。阿离没有再安静,开口便问道:“你打算管那掳劫婴儿的事啦?”
十八知她又要唠叨了,故意笑而不语。
“怎么感觉你们大人的事,复杂得很!说个话说半天。”阿离跟着十八上了马车,又在嘀咕。
“傻丫头,你也快成小大人了!”十八敲着他那白玉箫,笑叹道。
“哼,我就是大人,但我也不会像你们那样说一半留一半,心里着东,嘴上却说西,叫人去猜!猜到几时?多无趣!”阿离一本正经的叹道。
“哟!无趣?大人本就无趣!”十八拿那冰冷的白玉箫一敲,嘴里冷了三分。
“切!”阿离不屑,悠长的吐出一个字来。
“阿离,你学了相老头的玄法,打算做什么?”十八没有与她斗嘴,突然正经得离奇。
阿离哪里想过其他,这骤然一问,竟一片空白。想了片刻,道:“我本想着出无涯书院,才要去考终学试。没想那么多!是老头弄复杂了,又是生死咒,又是拜一幅画轴为师。”
“呵呵,你这丫头如今十五了,待考了终学试出来,就该嫁人了!不想也行。”十八这人也是奇怪,对谁都是平平淡淡,唯独念叨起阿离来,总带着三分怜惜。好似一个家长!
“我嫁人?”阿离瞪着那双清透的眸子,嘴一咧笑道:“你媳妇儿都没娶,我怎么就嫁人了!好歹你也是我师叔!”
“哼!你倒管起我来了。”十八一撑手,望着马车外繁华的街市。良久,回头道:“风临城不是你能待的,等你过了终学试,便去晏城吧!”
“为何?”阿离被十八这突然一句,弄得晕头转向,直直的追问过去。
十八又看向了外面的街市,沉沉的来了一句。“风临城要变天了!”
阿离听了十八这怪异的一句,却不懂。只欢喜的看着马车外热闹的行人,听着那悠长的吆喝。
不过一夜之间,阿离卯时醒来时,窗外已不是昨日景象。无声无息的竟落了一地的雪。风临的冬日时常下雪,却不见这般突然的初雪。
王府里稀稀落落的是仆人们在清理石道,三两盏红灯摇曳在石道上,铲雪的仆人们跌跌撞撞的前行。
阿离哪里是个诗情画意的人!这般雪景在她眼里不过是两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真冷’!
阿离缩在床角直待天亮透,才听得外面有了脚步声停在了门外。一个婆子在外面喊道:“姑娘,今日下雪了。您仔细着了凉。这是新做的冬装,您起来时便穿吧。”
阿离听了这话,不知该不该应声。索性假装还在睡,一声不吭。直待那婆子放下东西远去,她才轻手轻脚的下床,开门取了来。
一件粉色绣花新衣,像那闺阁里的小姐们寻常所穿。阿离摸着那轻软的料子,心底说不上欢喜。犹豫了一阵,还是穿上了那一身粉装。铜镜之下,竟是个娇俏的女娇娥。看着极为陌生!
阿离有些贪婪,细细打量着这一身新衣,脑中竟冒出了湘绣那婀娜身姿。
待阿离穿了一身新衣出了院子,沿路的丫头们都笑着夸赞,‘好俊俏的小姐啊!’。
阿离面上欢喜着,心底却总觉怪怪的!刚走了没多远,便听得有人唤他。许是这一身新衣穿得太过扭捏,他竟没听出是谁?
“阿离!喊你呢怎么没听见?”
回头才见,原是林浩怀那小子,欢喜得跟个猴似的。
“你怎么来了?”阿离有好几天没见这小子了,差点就将他忘了。
林浩怀上下打量了阿离一番,摸了摸头,道:“你转性啦?”
阿离听了他这屁话,急得一抬手便拍在了他肩上,嘴里骂道:“林浩怀,你作死呢!”
“哎,哎!我错了!我错了!”林浩怀左右躲闪,嘴里连连求饶。待阿离收了手,又道:“走,今日有个顶有意思的事,要带你去见识见识!”
“何事?”阿离有些不耐烦,极不情愿的被他拉着往前挪着步子。
“快、快、快,去了你就知道!”
阿离看着林浩怀那兴奋劲儿,心中暗道:又捣鼓什么,神经兮兮的。
阿离跟着林浩怀走到门口才想起十八,便道:“我出去是不是要同十八讲一声?”
林浩怀不容她回头,便将他连拉带拽的拽上了马车。嘴里道:“我一早来便同十八王爷说了,他同意你出门。”
阿离听了这话,才安心上了马车。嘴里又问:“究竟去哪儿?”
林浩怀提溜着眼,神秘兮兮的道:“上次咱们去欢合居,被十八王爷撞见。今日可不得了,你放心!”
“你使坏呢?”阿离眼瞅着这林浩怀那机灵模样,总不放心。
林浩怀嘟嘴一个劲儿的摇头,只道:“去了你就知道的。”
一路打打闹闹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阿离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他说得是个什么地方。刚要掀开车帘,却被林浩怀用手蒙住了眼,嘴里喊道:“先别睁开,到了再看!”
阿离想着这小子总逃不过她的掌心,又着实好奇被他渲染得这般神秘的事究竟是什么,也就依着他进了屋。
刚进了屋子,一股热浪便袭来。正纳闷这严冬时节,怎会有这一股子汗腥味。耳边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喊声,细听却是‘开、开、开!嘿,哎!’,光听着却不知是什么。阿离本就是个急性子,哪里再有耐性,一把推开了林浩怀的手。再看时,却呆了。
这乌泱泱的一堂人,个个都激奋异常。围着一张长桌,声嘶力竭的呐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叮铃铃的响个不停。
“不知道了吧!这是赌场!”林浩怀得意的拉着他往楼上走,口里还道:“这人生三件乐事你知是什么?妓院、赌场、酒桌。”
阿离听得一愣一愣的,想起上次那妓院,虽说不上别的乐趣,倒是那湘绣让人看了确实心旷神怡。只不知今日这赌场又是一番怎样景象!
林浩怀兴奋的拉着阿离上楼,径直往一个厢房里去。守在门口的老伯见了他毕恭毕敬的唤着林少爷。
阿离多少听他吹嘘过,知林浩怀是个富家少爷。所以此时也见怪不怪。
待进了厢房,却见这长桌上坐了五六个人来。桌上摆着的却是与下面一样,五颗小小的点着花的玩意儿。那五六个人一见了林浩怀,都热情的招呼着。一个蓝衫男子道:“林少爷,今日玩些什么?”
林浩怀一屁股坐下,拉着阿离也挨着坐下,嘴里道:“还是老样子!”
“得嘞!”那另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欢喜的应下。一时,外面进来一个小厮,四面作揖了才上了桌,拿着那盅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摇着。
阿离看着这情形,愈发不解,拉着林浩怀小声问道:“这是作何?”
林浩怀笑道:“赌钱啊!来赌场自然是赌钱。”
阿离一听到钱,便慌了。她四处游荡,身无分文,如何上桌。想着起身便要走。这时,那蓝衫男人喊道:“林少爷,怎的就要走?上了桌便算开场啊!”
林浩怀见那人喊话,遂又拉着阿离好说歹说。“放心,我有钱,这几位老爷都是这街上的商户,都有钱。你放心!咱们要是赢了,那可不是零星半点。”
“那要是输了呢?”
“绝不会输!”林浩怀差点就拍穿了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林浩怀这包票打得满满的,阿离竟信以为真,也壮了几分胆,上了桌。
一来二去便懂了这其中的规矩,却似时运不济,连输了十把。眼看着堆在跟前的银子就要输空,阿离有些急了,竟也似方才那些人那般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如此看来,果然没有几个俗人不是赌徒。只要你下的赌注够吸引人。
一番声嘶力竭的呐喊下来,倒有了三分效果,小赢了一把。怪道人都说打架要助威,原来这赌场也讲气势。
阿离愈发起劲,哪里还记起自己是个着粉裙的女娇儿。一时,外面竟围了许多人来,都在看这是哪家的闺秀竟在赌场这般豪放。
辗转下来,林浩怀跟前的银子竟越堆越多。说来这赌场之事最是蹊跷,说赢便赢,说输便输。岂是几声呐喊便能左右的。而此时的阿离却失了心性,哪里想了这许多,只欢喜的抱着银子雀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