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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郡与青国都城大万相距不算远,快马兼程只需三个时辰便可到达。
外面日光正盛,暖得人眯起眼浑身懒。路敬淳并不忙着动身,坐在垂柳边的亭子里品茶,暗黑莹亮的双目看着湖绿碧波,一只雀儿低低掠过湖面激起圈圈涟漪,不小心撞到垂在湖面上的柳条,像珠帘轻颤,清风吹过款款而摆。
疏影无趣地坐在一旁把玩着手中早已凉透的绿茶,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还未见过公子影长什么模样,我们若是脚程快些正好能赶上看他们入大万。”
他的幽幽目光好像与这蓝天碧水融为一体,却是不能轻易惊起波澜,俊美容貌,挺直的脊背,健硕的腰身,无一处不让她看得心动。
见他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她有些气,鼓起脸颊道:“你说带我去青国,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我已经把那风娘子放出来了,你还在磨蹭什么?”似水杏眸微微一转,洋洋得意道:“难不成是怕巫叙国举兵进犯?”
路敬淳收回视线,嘴角噙着笑,宛若这天际太阳般耀眼:“八年前有个女孩和你一样的名字,固执又倔强,防备心很重。在一起半个月她才开口讲话,也只有那么一句。”
在一起半个月,他们姐弟两终于长得圆润了些,换了新衣裳看起来有模有样了。马上就要走出大山,路窄而且崎岖,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呜呜的风吼声大得很吓人。全部的人马陷入沉默中,他百无聊赖地望着前方,突然他的袖子被人扯住。
他就那么望进一汪似清潭般澄澈的眸子里,平静又倔强,面无表情地和他说:“错了,是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的疏影。”
疏影来了兴致支着下巴天真地问他:“虽说重名不算什么稀奇事,这句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却是我最为喜爱的,不知能否见他一面?”
而那个时候,冷不丁地一句让他怔楞,许久才想起来是刚见面时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的回答真是来得晚。他那会儿以为这一路上会有个好玩的小丫头陪他解闷,却没想到当晚才下山就遇到伏击,江疏影在乱中被人推下山谷,江疏河亦跟着跳下去了。新皇本想妥善安置江家姐弟,以此来彰显他的仁慈与公正无私,谁知居然会出了这岔子。
路敬淳微微叹口气,低沉徐缓地嗓音中带着微不可查地惋惜与悲哀:“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江家三十八口人命全部葬送在北疆,就此断了命脉。若是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总归是她命薄福薄。能让路将军记这么久倒也是她的造化,与我来说倒不失为件好事。”她笑得得意而张狂,一口整齐银牙露出来,明媚动人的让他很是不喜。
他挑眉看向别处,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疏影不觉尴尬,依旧笑得自得其乐:“这世间觊觎你的女子少一个便能让我快意十分,若有那不识相的撞进来寻不痛快,那可不只是关猪圈这么简单了。”
“你当如何?”与方才相比他的声音越阴沉,不悦满满。
“我当让她们从这世界上消失。”
他蓦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雄鹰般锐利的眸子里有一抹不屑闪过:“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动身,姑娘可会骑马?”
疏影倒是想厚着脸皮与他共乘一骑,却因为他一脸肃穆而不得不放弃。她与他来说终归是个不甚相熟的陌路人,被她缠着已是无奈,她也只能口头上沾点便宜,至于其他……路漫漫,日子同样还长着,她总有机会能在他身边寻得一处栖身地。
此时的日头着实烫人,她倒想扮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谁知他不过是瞥了一眼她欢欣雀跃的表情,当即命令道:“给她一身花子衣裳。秦钊,事情都安排好了?”
疏影看着眼前这个冷厉非常的黑衣少年分明就是昨夜拿匕指着她的人,小小年纪便练就出这等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冲他展颜露出一笑,却不想那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无事不要靠近他,他要杀你,我都拦不住。想要活命,自己掂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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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得甚是艰难,茂密林间枝桠横生,他们纵马而过,美名曰不易被现,却不想与他们这些熟练之人来说避开轻松无比,而她却狼狈的很,本就破烂的衣服如今已有几片碎布随着她而动,细嫩肉上被划了几道口子渗出鲜红血珠。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只是因为她有她的傲气,不想被他看成拖累,忍着浑身疼痛紧追在其后。
大万城戒备森严,入城的各道关口皆有重兵把守,对来往之人层层盘问,他们几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入城。他们先是在街上待了片刻,听闻公子影已经随三皇子入宫,才转身走进一处僻静的院子。秦钊握着门环有节奏的敲了十下才有个头花白的老人家来开门,迎他们进去后才恭敬道:“将军。”
路敬淳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可有打探到什么?”
“老身还是今儿早上才看到官兵贴出有巫叙国贵客来访的通告,先前多方打探并无青国与巫叙国有来往的消息。先前倒想试着买通那些皇城根的士兵,却见到一平民不过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就被抓了起来,此路已然不通。”
路敬淳唇角勾着浅笑,转身看向若有所思地疏影:“姑娘累了吧?老伯去备吃食和换洗衣物罢。”
待老伯离开,他才对她说:“这几日就委屈你在这里待着,若是实在无趣前面院子里有棵枣树,爬上去正好能望到大街上,也不失为消遣。”
疏影面皮抖了抖,不甚情愿的点头,待老伯将一切准备妥当,她洗去一身汗湿黏腻顿觉清爽无比,至于身上的伤亏得她带着灵药,待一切收拾好,外面暮色以至,站在窗前凉凉的风吹过来。
她无奈地叹口气,他对她终归是没有半分信任。也对,一个窈窕女儿家何故对个男子痴缠至此,怕是只有那种饥渴之人才会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