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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光,露出阴暗的幽黄色。
资料室的灯泡不像现代化的LED灯,暖黄的玻璃泡中,盘踞着钨丝。
找到一半,于飒出去接电话,在她出门以后,白色的门沉重的咣当关上,发出陈旧的闷响。
几近发霉的纸张,从阮舒手心滑落,天花板上的灯泡颤颤巍巍地在晃动,灯光忽明忽暗。
她没有冲过去拍门,也没有失声尖叫。
孤零零的B3地下,只有噔噔噔的高跟鞋,逐渐走远的声音,和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阮舒稳住自己的情绪,冷静的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信号。
然而答案是没有。这破旧空荡的地下室,连半格信号都没有。
也对。如果何染真的要整她,就不会傻到找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只是阮舒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惹到何染了,竟然招来五次三番的针对。
资料室的空气又闷又难闻,墙壁潮湿不说,更糟糕的是,阮舒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用力撕开,破破烂烂的回忆纷涌而入。
那是一年冬天,那是衡京多年以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雪,几乎铺满整个衡京,泡沫大的雪花旋转着飘落,染满十几级的台阶。
别墅外,救护车的鸣笛声犹如刺耳的催命符。躺在上面的是她的母亲,在半个小时以前,吞服药物自杀,所幸阮诚南发现的及时,火速送到医院以后,将人救了回来。
年仅十二岁的阮舒,执拗的坐在外面等,大雪迷离人眼,寒风刺骨的感觉,不亚于资料室的冰凉空洞。
脑袋越来越重,阮舒靠坐在墙角,低眸看着手机屏上的紧急电话,指尖摁了下去。
关上门的资料室空气稀薄,左右没有窗户,只有墙底下的排气孔。
关于那年大雪,年幼的阮舒遇见一个人,他谎称自己是邻居家的外甥,过年来玩。
他样貌清秀,年纪小小却打扮得时髦,黑头脑袋上戴着一顶防风耳套,黑色的,像夜色,如墨沉黑浓重。
小男孩注视着她,说不上白净的脸蛋,平白无故的有几块淤青,左边的颧骨处,右边的逼近下颌的地方,乌青乌青的颜色。
小男孩语气清冽,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打小就是个猴精猴精的孩子。
“我看见你被那个女人踹下来了,从台阶上。”他说,口音稚嫩,带着点少年气。
小阮舒怂巴巴的,跟现在的阮舒,大不相同,连说话也是小声翼翼,“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
“为什么?她打了你。”
小阮舒泪眼汪汪,“她是我妈妈。”
她不是故意的,是小阮舒自己闹脾气。
小男孩一时无言,静默的看着她。
童年对于阮舒来讲,是场噩梦,包含梦中梦的情节,清醒以后,无路可逃。
而那个未知名字的少年,站在白色的栅栏门外,他总是一身黑色的装束,年龄尚浅却喜欢露出一副成熟老练的气质。
大雪封路,救护车的车印稳而急速。
在那个漆黑冰冷的夜晚,他抓住了她,并在小阮舒的意料之外,引领她着走出黑暗。
·
资料室的门是被人踹开的。
阮舒患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救走的时候,已经昏迷到不省人事。
等她醒来,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埋针的手似乎让人攥着,力度很轻,温度很暖。
陆星难就坐在床边,他的表情很平淡,没有着急,没有慌乱,一如既往的自我平静。
可奇怪的是,他的脸,与噩梦中小男孩的脸,意外的重合,就连痣存在的地方都一致。
阮舒尝试着开口,声音沙哑到她都听不清:“我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私自关人,已经属于违法拘禁。
陆星难抽回手,目光垂落,注视着不定的一个点,“被压了。”
格外惊耳的三个字,令她一愣。
阮舒冷笑着问:“被谁压了?”
“盛秋桐”
“盛秋桐跟何染有什么关系?”
陆星难手抄兜,语气淡薄:“你跟我还装什么?盛秋桐为什么退婚,你不比我更了解?”
是。退婚的由头是盛秋桐有喜欢的人,但是他从未说过那个人的名字。
竟是何染。
可是她都已经答应退婚,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你为什么在这儿?”阮舒忽然冒出一句这话,“我哥呢?”
她出这么大事,阮易枫肯定知道。
闻言,戴着鸭舌帽的陆星难,怔住。
在来医院之前,阮易枫千叮咛万嘱咐,千千万万不要让阮舒知道,他去江艺了。
陆星难随口扯了个理由:“你哥在忙CC酒吧的事情,先让我照顾你两天。”
“你找借口也找个合适点的。”阮舒的口气冷下来,“我哥是不是去江艺了?”
从小长到大的默契,只要有人胆敢欺负阮舒,阮易枫一定是冲在第一个的那个人。无论有理没理,他只会站在阮舒这边。
陆星难笑,“没有。”
阮舒,“你撒谎!”
说完,阮舒就要给阮易枫打电话。
蓦地,一条胳膊横在她面前,越过视线,细长的五指勾走阮舒的手机。
陆星难继续笑,“医生让你静养,我会联系你哥,让他过来看你的!”
阮舒难得见他如此放松,话题被转移,思绪被抽走,偶然想起他不明的来历,问:“陆星难,你一直住在衡京么?”
陆星难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此疑问,面孔又恢复那副万年不变的冷表情,“是。”
他不解地补充道:“怎么了?”
阮舒摇头,那段受尽屈辱的童年时光,是绝对要闭口不提的,除了那个少年,至此世间,没有别人知道,就连阮易枫也是。
时间长了,受的委屈也够多,生长在有钱人家又怎么样,该赎得罪一个都跑不了。
可是那个少年说:你不是来受罪的,你是来被我救赎的。
那晚的月亮很圆,圆得阮舒只看到他。
心脏狂跳起来,阮舒猛地回神。
陆星难依旧凝着她,说:“你问我的那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舒觉得心在嗓子眼跳,仿佛下一秒就能窜出来一样,“没有,随便问问。”
“你觉得我会信?”陆星难腾地站起来,单手压在枕边,毫不犹豫地俯身。
一霎,火热的眸对上一双慌乱无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