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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围绕在花样青春年华的学生之间的热点,有这样两件事:期中考与运动会。
首先来关注期中考试。
考试的意义在于自检,监测。
学霸们对期中考是自信且盼望着的。
他们要通过考试来客观分析自己当下阶段刻苦学习的成果,再相互之间暗自较量,谁数一数二。
梁澈就是这样的学霸之一。
嗅到考试的味道会让其兴奋的那种。
着实可笑的是,早早就提到过,重点中学这一届先天基因就差了不少。
除了住校班之外,平均分配到不同班级的学霸人数并不多。狐疑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孩子都胜在活学活用,反正吊儿郎当成绩中上的占大多数,而且起伏不定,时好时坏,吊着师太的心,对他们爱恨交加。
另外,便是乌合之众了。
乌合之众的成绩水分可就大了。
本班考试,传传答案作作弊,都很容易。
将全年级打散,或许能让同学们的成绩真实一点?
不过,也仅仅是“一点”。
毕竟,教务处老师们可能低估了同学之间的凝聚力和社交能力,就算是年级不同班的同学之间,有的也还是可以继续“互相帮助”的。
每个班的墙壁上,都张贴着全年级的座位分配。
趁着人不多的时候,花寂趴在墙上,一排一排仔仔细细地浏览下去。
很多名字从她眼前划过。
有意义的或者无意义的。
文科班张歆,张歆和郑重仍然在一处考试。
张歆下个学期便要走了。
这是花寂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林舒语。
距离那件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后来再见到舒语,花寂只能过去拉拉她的手,此时无声胜有声一般。
不知道她心里的阴霾过去了多少,花寂能给予的只有远远观望的精神支持,即使舒语的眼前有太多其他的友情援助,她并不能排得上号。
陆一诺的名字,梁澈的名字…
自己在哪里不重要,毕竟岑琳和苏娅已经告诉她了。
很显然,她热忱的目标分明指向另一个人。
他的名字。
不知不觉,围观的男生又由少变多了起来。
他们在旁边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花寂的耳膜被不同的声音敲打。
“太好了,花寂就在我左边。我的语文成绩不用发愁了。我妈妈说考得好会给我奖励一台新的电脑主机!”
“———我等下就告诉花寂让他不要给你这种人抄,抄出来你到时候总分比人家还高。”这是程献的声音。
听肯定是听见了,表面上是若无其事,但心里面花寂被程献逗笑了。
她就是这样,回回考试,把语文和英语答案拿给人家抄一抄,可是自己也不敢抄传回来的数理化,所以,可不就是其他人总分最后都比她高么。
“花寂肯定会给的,——花寂花寂,是不是?”男生又转过来央求花寂。
花寂只“嗯嗯”两句敷衍过去。
因为她还在看分班表。
这时程献和王雷凑了上来,王雷指着有花寂名字的那张纸,不可置信说:“诶,你瞎吗?你在这。”
花寂嫌弃极了,王雷的手完全挡着自己视线了。
可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推开他手的时候,花寂终于找到了心仪的目标。
而且,那喜悦瞬间爬上她的脸,她回头,对着岑琳和苏娅傻笑个不停。
岑琳和苏娅的眼神里写着一模一样的问句:
“你找到了至于这么高兴吗?你们又不是在一个教室。”
花寂也顾不上搭理正处于费解中的王雷与其他人,拉着岑琳和苏娅快走,离开现场。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花寂一通手舞足蹈,她乐不可支地说:“我猜中了他的名字,就是我以为的那个字!”
是张“珽”。
这……是有多了不起的一件事吗?
显然不,岑琳扶了扶额头,无法共情。
苏娅则在心里自动脑补了一场《大话西游》的片段:
500年后,那个豆腐西施春三十娘千辛万苦期盼着那中了状元夫君的画面。
因为眼前花寂的开心程度就好像她刚才看的是皇家公布的状元榜,仿佛“她的张珽”得了状元。
说起来荒谬,不过对于花寂而言,这一份开心过于扎实。
就像那一个夜晚,如此逼真的梦。
她总回味,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有魔法让她有灵魂出窍的奇妙瞬间,去放肆地热烈地,像敢爱敢恨的岑琳一样,做她现实世界里绝对不敢做的事情。
做梦,是自由的。
说梦,便不自由。
除了记在日记里,这个梦她只敢厚着脸皮分享给苏娅。
就算苏娅笑话,梦终究是梦,她还是自顾自地沉醉,认为她们的灵魂是契合的。
花寂从来不甘于作一个肤浅的人。
所以她认为,她猜中了名字,意味着她懂得这个名字或许有格外的深意。
还好,没有几个人知道她蠢蠢欲动的心情故事。
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花寂就这样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而这个似乎从头到尾纯粹用“虚构”搭出来的童话梦境,第一次显露出瑕疵与端倪,也就在这次中考以后。
毫无意外的,就算花寂的语文和英语名列前茅,可数理化的后腿让花寂的总分成绩在大部队中,仍然是处于下风、基本垫底的位置。
正是被程献言中了。
那些抄她卷面的同学,成绩都比她好。
她心里明明也是有谱。
但凡是裸考,就是真实的绝不作弊的裸考,她未必不如胖子、岑琳他们。
这些人基础比她差得多,只是一直在补课学习而已,更别提考试当中各种答案的输送。
可是所有的这些理由也好,真相也好,在鲜明的分数和名词面前,那都是浮云。
她可能固守着内心的操守,不愿意通过“抄”的方式得到一个虚假认不清自己实力的分数。
只是,这操守保全了她心灵的“高贵”,可保不了她一时肉体的“周全”。
当花平津看到试卷分数的时候,那血压简直是直线上升,原本就是个炮仗,天天都等着星火来点燃,当即炸裂,劈头盖脸的数落,拳脚相加的体罚。
主要是花平津一直不能接受现实。
他认为花寂的成绩急速下降唯一的原因是她心不在焉,不努力不用功。
也是偏颇了,说得好像随随便便挑灯夜读,就能看懂那些奇奇怪怪的数字题目一样,天赋和用功,都是缺一不可。
他更是听不得花寂找的借口,听不得“补课”这俩个字。
花平津总是一厢情愿地想,这花寂从小就是班上的佼佼者,一定是主观能动性出了问题才会一落千丈,成为一个不学无术只知鬼混的人
每每动手,特别是看到那张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没有出息的脸,他更是心生厌恶,无论如何都咽不下一口气,怎么能生养出这样这么不成器的孩子。
怪就怪当年给的错觉,鸡窝里能飞出凤凰。
他更是坚定不移地认为,就是要把这猪油蒙了心的人给打清醒,这就是他唯一可以做的“拯救”。
当然,除了这份父亲的职责之外,揍一顿更直接的好处是:解气。
还是老样子,在花平津心里没有“打人不打脸”的底线。
花寂的脸上又是被抓烂的血痕。
袁萍清能说什么呢?
苦不堪言的经济压力,雪上加霜的读书成绩,一家人仿佛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在哪里。
休息在家的时候,袁萍清愁眉苦脸,花寂很自责,她能给的安慰,是告诉她妈:
“妈妈,其实我没有那么差,我考试都没有抄的,那些分数高的,在我前面的,她们不全是真的…”
袁萍清不信,她惋惜好好的孩子读着读着就毁了。
“妈,真的,我没有不好好读书。我只是有的地方看不懂…课间问老师的时间也没有很多…”
袁萍清生气得怼道;“那你别学了,看不懂还学什么。”
花寂自知理亏,眼泪咋吧咋吧就掉落下来。
母亲和父亲的差别就在于,母亲还能心软。
当袁萍清看见那脸上鲜艳的血痕,又不忍再责罚。
花寂鼓起勇气,“妈妈,我想要点钱…”
“你考成这样还要钱?”这气又得被花寂拱起来。
“不是不是,我想买点课外书,物理化学的。学校附近开了一个二手书店。比其他地方的书便宜好多,就是出版时间毕竟老,但我想,重点知识应该不会少的。”
这话是真心的。
那个书店是苏娅发现的。
因为苏娅喜欢看漫画。
当然花寂看不惯,尤其是漫画的阅读习惯从左到右。
放学以后,苏娅领花寂去里面淘几次漫画。
花寂发现漫画只是一部分,好多各种各样的旧书,不限题材,教科书,辅导书,不过是纸张泛黄被虫蛀而已。
花寂想纵然时代变迁,知识点有更新,但是八九不离十应该还是有主次的。
她想买点书,再在学海中苦苦挣扎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囊中羞涩的袁萍清没有立马答应。
她都不太敢信任她的女儿。
对于这个下场,花寂是有心理准备的。
她本来就是个在这个家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人。
第她再回到学校,像是习惯了吧。
花寂也没有遮遮掩掩脸上的伤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心肠或者说脸皮,已经成功升级为更硬更厚,更百毒不侵了。
面对周边前后同桌,对张文丽,对程献,她尽量一副个“无所谓”的样子,主动调剂着氛围,不愿意影响别人的心情,甚至说:“你们不觉得有这三道血痕会更酷吗?”
酷也是酷的。
只是和她平日春风一样的气质不是很搭。
不过多了点别的风格。
程献看着花寂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无形之中就费了好多时间去想花寂,使得自己心不在焉。
他分明能感受到,花寂用她那拙劣的手法演绎“玩世不恭”,伪装自己脸上血痕带来的不适与羞恼,强行给自己做盔甲,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但花寂不懂这些。
她以为程献也是因为考得不好而沮丧,一沮丧就很严肃。
王雷倒是明面上关心花寂。
可花寂拒绝。
这种关心就像是逼的她示弱于被打的残酷现实。
会让她联想起班上其他男生的眼光。
所以,花寂直接扎心地告诉王雷,关于张歆高三转学的事情,果然王雷大受打击,也就顾不得她许多了。
重点是…
那天,放学。
花寂和苏娅从车库推着自行车出来,表情略微一点酷吧。
花寂侧转头,一眼就看见了徐徐前来的张珽。
张珽同学正在眉飞色舞和他的同学说话。
四目相对的时刻,四周寂静无声,这本该是所谓的,花寂“司空见惯”的“偶遇”,要换做早前,又是一笔值得记录在日记本里的粉红小浪漫。
在那一个刹那,春心萌动的小女生是有电流般的心跳的。
只是…
在花寂视线里的张珽,看见了花寂面容的张珽,条件反射地,抬高了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抹了抹。
就这么一个特别简单的动作,便像一个针扎在她血痕之上一样。
花寂马上把头转回来,面红耳赤,眼里泛红。
她竟然不记得了,那张珽分明是看见了她脸上的伤。
人家有没有笑话之意,这不好说,帽子也不能乱扣。
但起码,面对毁容式疤痕,一点点本能地诧异与不适,总是合理生成吧?
然而,也就这一眼,一个小动作,忽然就戳着花寂的心。
她分明还是在意的,只是看对方是谁。
这么丢人的一幕,她真想抱着苏娅再哭几轮。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真想晚几步从车库出来。
不要遇见,不要遇见,不要遇见。
而且,如同掀开遮羞布一样。
你看你凭什么呢?
还处处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光在一起,她就和人家不匹配。
从上到下,土土的灰姑娘,无一亮点。
脸上是多么不体面的伤口啊。
假如,人家真的若问,这伤口何来?
“爸爸打的。”
这回答也是绝了。
唉,笑话。
如果花寂早一点醒悟这个梦。
那该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