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波又起

八月疏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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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的一切都在流动,我们讲:“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会转。”

    就在那个花寂暂时去不了的彼岸里,有的人创造条件要提前到达,也有人费尽心思要中途出来。

    重点初中压力大,竞争也大,从里面转出来说明自身肯定是有问题的。最常见最容易理解的是复读生,需要换个环境来重新开始;还有一类,是在重点初中过于平庸得不到老师特别关注,所以转入更为平庸的地方的人,像矮子里面拔高个子、鹤立鸡群才能有更多的重视。一般后一类的家境都会很好,有经济基础才经得起各种折腾,往往也是这样背景的家庭,才会更在意老师是否在自己身上的投入了精力,因为孩子本身就是他们的小太阳,岂能允许被老师忽视。

    不知不觉,花寂他们这个普通初中的重点班里,陆陆续续已经插入了好几个来自重点初中的男同学女同学。他们的身上仿佛都笼罩着一种光环,源自那个地方的光环,那个从初一入学起,就被家长和老师教育说要努力学习,跨过中考分数线要奔赴的地方,去了那里就代表着能把一条腿迈进心目中的大学。

    他们身上很多有趣的地方,新鲜的见闻,衬得这个班的同学像一蒸笼土包子一样笨得可爱。

    只要有一只眼发现转学生能一边听讲一边转笔;就会有很多眼睛跟着发现,那余光慢慢转移,变成单一地注视,你看那笔转的弧线多美丽,指法多潇洒。

    只要有一只手发痒开始学着转了,就会在全班各个角落响起“啪嗒啪嗒”掉笔的声音。

    连第一个转笔的转学生都没想到这场景,只觉得这在自己生活学习的圈子里这多么常见吖。

    数学老师每每听到,都会皱眉,然后把书往讲台一摆,停顿一秒不讲课,作为无声的抗议。

    好在这倒也不是很难得事情,转着转着,班上大多数人就学会了,还能变着花样转出别的精彩来。

    花寂学不来,而且这笔掉多了容易写不清字,一次两次后,她宁可克制手指的冲动,她可没有那么多钱去买又好看有好写的笔。

    另外,她更加感兴趣的内容,是听其中一个转学生沈伊依说的,在市中心某一条街上,开了一个和新华书店完全不同的书店,“开卷有益”。

    虽然花寂没有买过什么课外书,但是如果是学校硬性要求去买的材料书,家里省吃俭用也是会拿出来钱去买的。花寂去过新华书店,里面的人很严肃,高高在上,如果翻阅多了,就会过来指指点点意思是不能弄坏页脚影响出售,听说“开卷有益”完全不一样,除了正常的售卖之外,里面会有桌凳、小书灯、沙发、椅子,所有品类的书都会拆开一两本封皮,允许买书的客人在里面休息坐着试读,也不限制时长,即便是真的只看不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还有这么好的地方?花寂想,要是有机会能去看看该多好。

    沈伊依是主动和花寂亲近的,聊很多关于“开卷有益”的事情。

    在花寂过生日的时候,还特意送了一个水晶摆件小花,那是花寂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纯观赏性质,但是花寂还是很珍视,悄悄拿回家,藏在自己抽屉里面,想起来就偷偷看一眼,陶醉一番之后又放好。

    林舒语莫名得就不是很喜欢沈伊依,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如果沈伊依在花寂身边,林舒语就懒得上前。

    她和正楷男生成了同桌,经常教正楷男生“做人”。

    葛泰生最近和正楷男生有好些秘密,经常来找,关键是每次都趴在林舒语的位置上窃窃私语,惹得林舒语厌烦,“拜托你们男子汉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事情光明正大不行?是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见不得天日?”

    葛泰生心虚,“没什么,没什么……我走了啊。”

    完了还不忘转个身说:“罗汉,你别忘了就行。”

    罗汉本名罗喆瀚,写着正楷字眼都没抬,点点头,嘴里附和着:“晓得啦晓得啦。”

    林舒语眉眼一转,略微带点嫌弃得看着罗喆瀚的字,“我估计你们又要去那里了吧。”

    “嘿嘿,反正你不能说出去。”

    林舒语是藏得住秘密的人,她撇过头,不屑得说:“一个字我都嫌多呢。但是你们这样早晚自己暴露。”

    正言语间,她看见班主任老师来班上找了花寂,还给了花寂一封信件。舒语马上心头一亮,她正想要去问的时候,上课铃响了。等再过了一节课放学,又看见沈伊依正挨着花寂一起推着车往校外走。舒语没追上去,自己骑着车超过了她们。

    如舒语所想,那确实是从编辑社发来的一封信。

    班主任朝花寂走来的时候,眼神比较复杂,一看信件的地址,班主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班主任来说也没想到花寂整出了这个动静,如果她早一点告诉自己,自己也能指点一二,当然她也希望自己的学生可以有所收获;再一看这个信件厚薄的程度就更明白意味着什么了,她挺想安慰花寂,说一句勇气可嘉,在既成事实面前又想提醒花寂,学生的任务毕竟还是学习,一来这个费时间,二来中考也不加分,可又怕说多了变成了泼冷水。

    花寂看见班主任过来了,心里也是一紧,扑通扑通小心脏,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偷爸妈钱那会子都没有这么紧张。

    信很薄,“感谢您的支持,欢迎再度来稿。”

    她迅速得把信件收好,不想被多余的人看见。

    让这件事在花寂心中消化掉不难,本来就是痴人说梦,一份侥幸心理而已,况且时间过了这么久,早就以为石沉大海了,只是心里的那一点点微光,闪了闪终于还是黯淡下去了。

    舒语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她看见了。她知道舒语没有理由就是不喜欢沈伊依,但是自己也找不出沈伊依什么不好的地方,好在舒语不是计较人,也从来没有要求她去二选一拉什么小阵营,各自交往就好,不影响舒语和花寂之间的友情。

    回到家里,花寂把编辑社的来信整整齐齐地压在自己抽屉底下,她并没发现,沈伊依送的摆件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在心里分析、反省,对自己说,花寂啊花寂,你确实是书看少了,和那谁说的一样只会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还不如那谁稳扎稳打把一手烂字练成精品。

    花寂又想起了“开卷有益”,她想亲自去感受。

    于是她提前预热,趁着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拼命得绞尽脑汁向妈妈介绍“开卷有益”,争取可以去看一看的权益。

    妈妈怎么会轻易相信有什么地方给人免费看书呢?尽管花寂缠着她说了好久好久,始终不答应。

    这一天周末,在数学老师家刷完题,老师说花寂最近的数学成绩提升很大,基础打好了,能够保持下去的话就可以不用再来补课了。这一秒,花寂的心里美滋滋得。没想到下一秒,只听老师说了一串数字,把花寂吓恍惚了,连怎么回得家都不知道。

    老师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给她开小灶是要收费的。

    可老师也从来没有认证过这样给她开小灶是不需要收费的呀。

    又是妈妈不在家,只有爸爸的中午。

    花寂鼓起勇气,尝试着说,以后不用去老师家了。

    爸爸端着碗吃饭,没有回话,又像是在等着后面的正题。

    花寂犹犹豫豫得讲了一串数字,那是老师的补课费。

    砰得一声,爸爸把碗重重放在了饭桌上,这饭怎么吃得下去,货车生意越来越难,竞争也越来越大,原本生意就不行,僧多粥少,司机和司机之间还使绊子互相抢生意,进钱慢,花钱快,这又莫名其妙要出一笔钱。

    花寂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自己是该接着吃,还是不吃了。

    尴尬了一小会,花寂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颤颤悠悠得伸出筷子去夹菜,果然该炸得还是炸了。爸爸气不打一出来,吃吃吃,就知道吃。明明以前学习那么好,为什么现在还要沦落去补课?如果没有补课,这钱不就是能省下来吗?不是偷钱,就是花钱,要这女儿有什么用。是个儿子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女儿,女儿要是没读好书,出去靠什么吃饭养活自己?还不是丢人现眼吗?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花寂爸爸出手了,为了补课费。

    花寂已经渐渐习惯了皮肉之苦。

    犯错了要挨打,没犯错也要挨打。

    就好像那一次,好久之前去亲戚家吃饭回来,家里新安装的电话响了,是亲戚打过来问情况的。听亲戚反映说当时里屋里桌子上放着钱,不知道谁干的,钱就少了。其实人亲戚也没有点名道姓说是花寂偷了,不过那意思有点像,谁让花寂妈妈把花寂偷家里的事情说与了旁人听呢?刻板印象之下,犯过错的人身上容易最背着烙印,还让人无从辩驳。当时爸爸就不问青红皂白得把花寂狠狠打了一顿。当然对外没有承认,承认了起码钱要还吧?再说也没有证据,花寂死也没有认这笔账。

    为了老师的补课费又来一祸,花寂自己心里也很委屈,她又没有主动找数学老师补课,凭什么数学老师也不问问她愿意不愿意就这样把她安排了,之前也不透露说要给钱以及给多少钱,也许老师觉得很正常的一件事,她也不是什么程度的学生都可以随随便便收到家里来的,可是在花寂家这就是承受不起的痛。

    打着打着,爸爸还冲进花寂的房间,一通操作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水晶摆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想必当时心里就扎了个针吧?等着这一日爆发吧?沈伊依送的礼物当场摔在地上,裂成两半,把花寂的心都砸碎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恨铁不成钢地骂花寂,一心钻进钱眼里,收别人的小恩小惠,一颗心哪里有一丝一毫放在学习上,不然岂会如此?

    如果一个人是错的,被看不顺眼,那么关于她任何小事都会是压垮她的一根稻草。

    这一场狂风骤雨的停止,是因为爸爸看见了鼻血。而花寂不知道,她满脸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反正湿哒哒得,她又怕又疼,这边本能得要用手去挡爸爸的棍棒,这边又忍不住拿衣袖摸一把鼻涕和眼泪,哪里还有时间去发现刚刚擦过的鼻涕渗在衣衫上是血。

    事后,妈妈也没辙,该拿的钱还是要一分不少拿出去。她知晓花寂爸爸是压力太大的原因才忍不住火气,她心里早就想过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只是老师要求你去补课若拒绝了难道不怕老师给你穿小鞋?要交钱的消息早晚会传来。

    她承认这一场打是很冤,况且打在儿身也是痛在娘心,她也恨过,恨自己眼光太差,遇人不淑。当初自己知青下放,返城以后有了工作岗位,把自己年纪拖大了,没怎么谈过自由恋爱。经人介绍做媒有了几个选择,可其中只有花寂爸爸是有单位的,看上去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旁人都是经商的。没怎么深入接触,就结婚了。一开始风平浪静,谁曾想时代给了重击,到底还是挑错了,找了一个只知道打女儿没本事又爱抬杠的男人,斯文都是假象,嗓门大脖子粗,空有一身蛮力没有智慧。可是那又如何,难道还能为女儿离婚吗?这断然不可能的,寡妇门前是非多。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不打老婆,而且花寂自己也不争气。再说也不是一无是处,不抽烟不酗酒不赌博,暴力归暴力,心还是善的,也没有好吃懒做,开车也很幸苦,还有就是这么火爆的人要是有什么气没有发出来,开车出点啥事可怎么办?

    为了安慰花寂,妈妈满足了花寂的请求。去吧,骑妈妈的车去吧,去你心心念念的“开卷有益”看一看吧,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