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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魏强眼眸中阴光一转:“你唬我!”
他转头向门外:“月将军何在?”
兰芽一颤。
“末将在!”
随着一声清冷回应,房门被推开,门外那银甲武将昂然而入窠!
隔着幽幽红灯,兰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与那银甲武将正面相对。虎子的形容不错,那武将果然一身银盔银甲,身姿修长,立在门口背映红月,宛如身披月光……眼前这一片靡靡的红灯光,落到他身上便无影无踪,仿佛怎么也染不污他周身的皎洁。
兰芽心便一提,凝眸去望那人的脸旆。
却没想到那人面上半覆着白银面具,遮挡住右侧半边脸。那面具雕工极佳,宛如凤尾飞扬,遮住了他面上所有能用于辨识的特征。纵然两只眼也都裹在小孔里,只能看见黑亮的瞳仁。
那武将只冷冷瞥了她一眼,便向魏强叉手施礼:“不知强大爷有何吩咐?”
魏强斜吊着兰芽,问:“方才你可听见房中动静?我究竟曾否与狐仙欢好?”
兰芽的心都提了起来。
方才片刻,她不在房中,魏强被制住穴道,房间内只能是寂静一片!
兰芽霍地转向那武将。
说巧不巧,他的称谓里也有个“月”么?
月将军目光凉凉朝兰芽滑过一瞬,红灯幽影里仿佛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回强大爷,方才房内一片寂静,全然没有半点动静!倘若强大爷当真与狐仙欢好,以末将耳力,定不会漏掉。”
他说着又冷冷转眸来望向兰芽……那霎时,兰芽只觉一片浓黑的潮水汹涌向她席卷而来。她明白,那是他浓烈的逼视和恨意。
她觉心口有些窒闷。
“……强大爷,恕末将直言,这位狐仙来路不明。依末将来看,他未必是什么狐仙,不过是行骗的神棍!万望强大爷不要上当,不要中了奸人的计谋!”
话说到此处,兰芽心下最后的一点巴望也尽数熄灭了。她不怒反笑,娇俏回眸望向魏强:“强大爷,这位将军说的对。你千万别信本仙的话,你只信这位将军的话就够了。”
她说着,袅袅婷婷走到武将身边去。绕着武将前后走了两圈儿,趁着立在武将身后时,朝着武将贪婪地伸了伸舌头。
这姿态月将军自己没看见,魏强却看得真真儿的。
瞧见魏强的神色微变,兰芽便满意地笑了,索性伸手搭上武将的肩头。武将一颤,狠狠甩开,兰芽也不恼,痴迷地凝望他的侧脸,幽幽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自然不会与你相逆。你说什么,我就应了什么。总归,我不会告诉他去,不会让你为难。”
“你说什么?!”
月将军闻言便是一僵,转眸来望她,眼中充满了不置信,也有点点的惊惧。
魏强早听得不耐烦了,走上来一把捉住兰芽手腕:“狐仙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了?”
兰芽索性银铃样地一笑:“……大爷听不懂是对的,谁让本仙只是说给月将军听呢?他听得懂就是了。”
魏强嫌恶地甩头,狠狠瞪了月将军一眼。
兰芽咯咯地笑,将魏强头摆正过来:“强大爷,你别这样对他。要怪就全怪我,他有哪里有错?”
魏强狠狠望住兰芽:“狐仙,说,方才究竟发生过什么?!”
兰芽笑得花枝乱颤,扶着魏强的肩头俯仰半晌,方忍住笑,道:“……方才强大爷被本仙***得昏死过去。你们人类啊,就是这么没用。你昏死过去了,本仙却还没得畅快。”兰芽舔着嘴唇,偏首娇媚去望月将军:“……又不怪我,也都怪他自己出现子门口儿。更要怪他生就这么个模样儿……”
兰芽媚眼如丝:“……本仙就,连他一起吃喽。”
“你胡说什么!”月将军大惊,手按剑柄,宝剑就要出鞘。
兰芽一声冷笑:“强大爷,你也总得理解月将军,他既然与我趁你昏死暗度陈仓,他又怎么能承认呢?”
魏强果然大怒,伸手抄起桌上的瓷瓶——正是兰芽抄了两回却没机会砸下去的那一尊——猛地朝月将军砸过去。瓷瓶撞上银甲,哗啦便撞碎了,瓷片零落了一地,是那样地脆弱不堪。
兰芽扭身儿坐在桌面上,冷冷地瞧着他们两个内讧,冷冷地瞟着那月将军——他想与她为难?她便先拉他垫背!
月将军恨恨回望魏强,一字一顿道:“今晚红月,府中颇不安宁。强大爷可知,花园又现盗贼?末将是不放心强大爷安危,这才特此仗剑来护卫。强大爷别忘了,也是仁公公吩咐过,要末将护卫强大爷左右的!”
“你就是这么护卫的么?”魏强早不耐身边跟着这么个碍眼的,便趁机大骂:“你竟然连本大爷的狐仙都给一并享用了!”
兰芽请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火里浇油:“……大爷,他也不过就是比大爷威猛了那么一丢丢而已。大爷昏死过去,他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地跟大爷顶嘴罢了。”
魏强便跺脚大骂:“你给我滚!”
兰芽咯咯地笑,拢过魏强脖颈来,娇媚道:“大爷可别得罪月将军。他说得清楚,是仁公公派他跟着大爷你的……你这么吼他,他稍后回了前厅,还不得跟仁公公告状,将强大爷昏死过去的事儿一股脑都兜出去么?那强大爷可就,呵呵……”
兰芽故意顿住不再说,只掩住红唇,咯咯地笑。
月将军目光如剑,狠狠刺来。兰芽轻蔑瞥回去——惹了虎子又惹我?你活该!
此时长乐无声而来,立在门口望着剑拔弩张的三人,一甩廛尾道:“强大爷引着狐仙来这边,时辰也不短了。公公叫问,事情可了了?”
“还有,方才院子里一直闹动静,听说是有没长眼睛的小贼进来。公公叫问:可曾跑到强大爷书房这边来?可曾惊扰了强大爷?”
“第三,下人都悄悄儿说强大爷书房这边不安宁,隐约听见瓶子碎了,强大爷还跟月将军吵了起来……公公叫问:这是怎么了?折腾什么呢?”
魏强和月将军都是满脸狼狈。
月将军现叉手施礼:“是末将护卫不周。待今晚事了,末将自会去向公公请罪。”
魏强则强撑着道:“……没什么事了。你去告诉我二叔,我这就回去。”
兰芽依旧扭着腰坐在桌面儿上,盯着长乐娇笑道:“小公公,你今年多大?看样子,仿佛有十五了吧?”
魏强扭头狠狠一瞪:“狐仙,你什么人都不放过么?他可是个阉人,没有元阳可采!”
兰芽也不恼,索性从桌面上滑下来,莲步盈盈走到长乐面前。把个长乐吓得连忙垂首后退。兰芽耐心地盯着他,笑着道:“烦劳小公公回去禀告仁守备:今晚红月,乃是阳气大盛。本仙方才采满了强大爷和月将军两人的元阳,此时正是法力充盈……今晚良辰美景,若是错过了,倒不知下一个红月之夜要多少年才来一回。”
她煞有介事地掐指计算:“总要七十年之后。仁守备怕是等不到下一回了。”
长乐面色一变,“尊师也是这样说,公公已是明了。狐仙便请随奴婢回前厅去吧。”
兰芽满意一笑,伸手扶住魏强腰身,缓缓道:“强大爷,咱们来日方长”;再踱到月将军面前,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唇,妩媚眨眼:“将军……咱们自有后缘。将军切莫忘了今夜缘分。”
说罢,兰芽将一把青丝重新绕上头顶,将发簪固定住,便朗声笑着随长乐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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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将军和长乐提到的“盗贼”,怕就是虎子和雪姬被发现了。
她不知他们两个现下情形如何,却对虎子有信心。他当惯了爬城墙的小贼,机灵警醒非一般人能比;更何况,虎子此时身边还有一个雪姬。
灵济宫从来不出无能之辈,雪姬更被司夜染安插在南京的教坊司这样复杂的地方,足见她定非泛泛之辈。
这样的两个人联手,纵然守备府守卫森严,更有月将军这样的武将……兰芽却也相信,他们两个绝不会轻易便被捉住。此时守备府中又安宁了下来,于是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两个逃脱了,此时躲在某处,静待时机。
唯有故意这样闹出大些的动静,倘若他们二人隐在某处,当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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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前厅,兰芽见月船依旧笑眯眯坐在桌边,与怀仁言笑晏晏的模样。兰芽便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乖巧坐回月船身边去。月船递给她杯酒,她捉过来两只手拢着,一口一口慢慢地吞了。
魏强上前与怀仁耳语。
兰芽便偏首问月船:“师父方才放的花炮可真好看。明明还有这么多炮仗,怎地徒儿之前想要一个,是否都吝不肯赐?”
月船嘿嘿一笑:“为师善用的手段,徒儿你也学到了些皮毛。你之前先放的那根炮仗,虽说制作粗劣了些,不过也算水银泻地,也可一观。”
兰芽咬牙:“师父的法术又有何高明之处?”
怀仁和魏强已然耳语完了,便都望过来,凑趣地听着。
月船咳嗽了声,拉起架子正襟危坐道:“为师所用的,乃是上界太白金星炼丹炉里的金水!为师特地为仁公公上天求得金丹,再以炼丹炉中原汁原味的金水供养,那金丹才会效力更增,而不会受了凡尘的污染。”
兰芽心下暗骂:胡扯!
面上却恭恭敬敬起来,向月船深施大礼:“师父*,小徒拜服。”
时辰不早了,再好的饭菜也早就吃得没了滋味。怀仁刚刚与魏强问了,魏强顾着自己的颜面,没敢说出自己的怀疑来,只说当时是昏死过去了……怀仁便已笑了。他这个侄儿是个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魏强曾经一晚御数女,可是今晚却昏死过去了——这便足够说明了。
怀仁便吩咐人撤席,只捉着月船的手腕问:“……金丹,当真今晚最是灵验?”
“自然!”月船躬身而礼:“这红月并非偶然出现,乃是因为金丹下界所出,此乃天地交感之意。于是公公今晚服下金丹,效用当为往日的百倍。”
怀仁黯然片刻,“果如道长所言,咱家的那个心愿,今晚便可实现?”
月船缓缓一笑:“公公名字里有个‘仁’字,亦为天意。小道便再送公公四个字:求仁得仁。”
怀仁面色一亮,便回身一把捉住兰芽手腕。他的皮肤光滑如女子,却因年纪和汗水而感觉松弛而粘腻,像一条蛇卷住手腕……兰芽忍住恶心,明艳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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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船和兰芽随着怀仁进了他的卧房。
方步入,兰芽便是眼睛一亮!
原来怀仁住的是个套间儿,卧房旁便连着书房,只以落地花罩相隔。她心心念念的那些书信罪证,就尽在举步之遥!
月船明白她的激动,只轻轻哼了声。
兰芽忍不住瞪他,低声问:“师父何意?”
月船勾了勾唇:“唯有肉眼凡胎之人,才会到魏强的书房去寻宝。他那样的人,怀仁岂会放心让他保管关键书信?”
兰芽一窘,心下却也莫名地一松。
原本遗憾在白白在魏强书房里动了那么些功夫,却被那月将军给搅了,什么都没拿到……此时想来,也忍不住默认月船的话,于是方才的小小失误便也不再挂心了。
两人喁喁耳语时,怀仁亲自吩咐人备下香案。
香案备好了,怀仁拈香来请月船施法。
月船便笑了,目光灵动,从香炉滑向兰芽。
兰芽忍不住小小呲了呲牙。
月船宽袖一挥,再转身来,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束莲花来!他右手执纯白廛尾,左手拥圣洁莲花,绕着香案三匝,口中念念有声,身形矫若游龙,衣袂翩然带风。
三匝之后,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渐渐已然看不清他身影,但见香案周遭身影连贯游动,连缀成一条龙形一般,云影飘逸,连绵不绝!
怀仁看傻了,跪倒而拜。
兰芽却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素心静水,全然不被眼前幻象所惑,只清清静静走进他身影绕成的圈子里去,背身儿站在香炉边,焚起幽香。
不消说,她用的自然不是怀仁递上来的香。她用的是灵猫香。
之前她刚回厅堂时,月船给她的那杯水酒里,若她没有猜错,当是又掺了些黑狗血的。就为防范此刻的用香。
不多时,月船停下脚步,含笑望向怀仁:“公公可有天人交感了?”
怀仁近距离闻多了灵猫香,面色早已潮红,心下萌动不已。便惊喜地望住月船:“……有,有了。咱家此时心跳如鼓,极想,极想……”
黏腻的目光便卷上兰芽来。
月船猥琐一笑,拢住怀仁肩头道:“公公莫急。既已有了交感,便要耐心静待新芽破土而出……若是急了,新芽尚未茁壮,便会折损。公公静待些时辰,稍后服了金丹,便可称了公公心愿。”
怀仁面色更红,隐隐然有些按捺不住,虽然听从月船的话,强自忍耐着。却还是忍不住走上前来,伸手来摸兰芽的脸。
兰芽忍住想将他那爪子剁下来的冲动,只回以盈盈一笑。
那怀仁便更忍耐不住,双手左右捉住兰芽腰侧,便将身子向兰芽后方拱来……
月船飘逸一甩廛尾,将怀仁隔开,含笑道:“诶?公公再忍耐片刻。服金丹的时辰就要到了。”
兰芽咬着牙,从牙缝儿里低声挤道:“……雪姬还没来。香用了,可怎么解?”
昏死的把戏,她在魏强身上用过一回了,便不能再用。稍后那怀仁兽.性大发起来,可怎么周全?
兰芽便忍不住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月船数眼。
月船侧身过来,一甩廛尾挡住怀仁视线,问:“你想说什么?”
兰芽继续从牙缝儿里挤:“……不如师父代替雪姬了这一回?”
月船用白玉廛柄轻轻打了她额头一记,眼睛瞄着怀仁,唇角微挑:“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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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闭的房内,香气越发浓郁,怀仁渐渐无法自持。
饶是兰芽,这一刻也难免有些心旌摇曳。
她努力按捺着心跳,只悄然回首打量落地花罩那边的书房。只想着赶紧想办法让怀仁不碍事去,然后她就可以去拿那些罪证!
怀仁却已把持不住了,嘶吼一声便向兰芽扑了过来!一双手死死抱住兰芽的腰,便将兰芽向床帐内拖去!
月船又一抖廛尾,将两人掰开,按住怀仁肩头道:“服金丹的时辰到了!公公再稍作忍耐!”
月船将那颗金丹掏出来,以备好的无根之水化了,用白玉廛柄搅开。但见那颗金丹在水中疾形滑走,那姿态竟然像极了之前月船绕着香案的身姿!怀仁便看得呆了,捉过碗来仰头一饮而进!
兰芽盯着怀仁的反应,瞧瞧退到落地花罩另一端。花罩隔扇后头垂着纱帘,兰芽步步后退,冷不防袖子被扯住。
兰芽惊得头发根儿都要站立起来,“谁?”
一声低低娇笑,竟然是雪姬的身影从幽暗处走了出来。
“雪姬!”兰芽兴奋得险些叫出声来,她忙自己捂住嘴。
雪姬却有些意兴阑珊:“看见我,就知道有人会来替你送入那阉人口中了,于是才这么惊喜,嗯?”
兰芽心下也觉歉然:“……不管你信不信,我惊喜也是因为看见你安然无恙。我以为你与虎子遇见了危险。”
雪姬抿了抿发鬓。
今晚雪姬与兰芽是一模一样的装束。兰芽的装束也是雪姬亲手打理的,于是两人看上去倒有七八分的相似。若灯影朦胧,除了雪姬身量比兰芽略微高了一点之外,倒像是镜子里外映出的同一个人似的。
雪姬淡淡道:“你说的倒不错。我跟虎子今晚,的确是险些便来不成了。”
兰芽一惊:“可是遇见了银盔银甲的武将?”
雪姬点头:“嗯。他身法好快,像鬼影子似的追着我跟虎子不放。我发袖箭打他,他轻松便躲过。”
兰芽一颤:“那,虎子呢?”
雪姬面上黯然,垂下头去:“那武将朝我射箭,虎子替我挡了。”
“可要紧?”兰芽心都揪起来。
雪姬摇头:“……幸亏有人帮忙。虎子被他救走了,当无大碍。”
兰芽忙问:“是谁?”
雪姬转头,无声望了月船一眼,急促低声道:“慕容。”
原来是慕容。果然是慕容……兰芽的心一暖,又一荡。
她便捉着雪姬的手,忍不住笑起来:“那就好了。他极擅医术,虎子有他照看着,一定不会有事。谢谢你雪姬,谢谢你不顾危险地来了,更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雪姬却不领情,冷哼一声,甩开了兰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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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个,某人不会扮成虎子和秦直碧~~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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