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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拥挤的人流,赵老四跟着褚严,来到镇子外边。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天气逐渐炎热,褚严自是不怕,不过还是选了个树荫之下,就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您说吧,究竟要如何去做?”
见褚严不似作假,也非用心险恶之人,赵老四的眼神就热切起来。才寻了座位坐下,便开口问道。
褚严不急不躁,慢慢的说道:“此事我已有安排,不过是在京城诸般搅扰平息之后,去那金銮殿走一遭便可。”
说的倒是简单,不过那金銮殿可是那么好去的?赵老四不禁眉头一皱,况且褚严说过,京城马上便是风云际会之时,他又哪儿来的把握?
“敢问阁下,有几分把握?”
不明就里,赵老四自然要问个明白,虽然看来褚严是个细致的人,但光这样一说,自不能让赵老四满意。
“如果我说尽在掌握,你如何想?”
“呵呵!”
赵老四哼哼一笑,面上露出些不信的神色来,初时看着,来人似有把握,但一无计划,且又语焉不详,莫不是要诓人?
“你也说过,京师之中,将要风云际会,这般时候,哪能如此托大。况且我久居乡里,这风云为何际会,总也得说个一二吧!”
“风云际会啊!”
褚严抬头,眺望了一番远方,漫不经心的回答:“其实也无甚大事,不过几个宵小,图谋这大胤江山罢了。”
“有人谋逆?”
赵老四惊呼一声,满面震惊。
“无须紧张,此事涉及神明,不是你能干涉,况且那濂王已有准备,翻不起浪来。”
褚严收回目光,方才一眼,已跃五百里,尽览京师人事。
“你也不需担心,这事于你也无损失,左右不过去京师走一趟罢了。如事情失控,你无须现身便可。”
赵老四听了,又是担忧,又是疑惑。“不想竟有神明插手其中,先生您又如何知道。”
“你想知道?”
“想!”
褚严挥手,瞬间凉风习习,便是烈日之下,亦如暖春。便是赵老四这般身体强壮之人,冷热交替之时,也不免打了一个寒颤。
“濂王自巢州回京,他之手段,便是我安排的。”
“那您?”
赵老四惊骇莫名,眼前之人,莫非便是一尊神明?不过那话,总归没有说出口来。
“也莫惊讶,须知世间除去凡人,尚有四法脱尘。除去神灵,还有鬼,妖以及修行之法。我乃天庭之主,亦为神,也做修行。”
赵老四听了,肃然起敬:“原来高人当面,在下失敬!”
褚严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不必多礼,我此来,是因为你我有缘,特要度你入我道门。你可愿意?”
“敢问道门所为者何?”
褚严伸手,掌间浮动一缕法力,变幻莫测,或为雷电,又化风雨,片刻之间,又演绎四季变化,端的是玄妙。
“道门者,尊天道自然,修逍遥自在,上则合大道而得长生,下则脱俗世而不染红尘。”
赵老四听了,摇摇头:“如此说来,我怕是入不得道门,心有挂碍,怕是与红尘牵扯不清,脱不了了。”
“倒也是,芸芸众生,莫不在红尘之中,你想脱也不容易。”
本以为褚严要出口劝说,谁知他竟也认同自己观点,这让赵老四不禁有些好奇。
“您既然也认同此言,又何必来寻我。”
褚严微微一笑,“我非认同你所言,只是赞同世人之心意。非是你脱不了,而是你不想脱罢了。赵秉正,你说是也不是?”
赵老四恍然之间,喃喃说道:“我自入军营,逢人便称我赵老四,这本名,已是好久没听见了。”
褚严伸指一点,借着恍惚,赵秉正又悠然回忆起过去往事,仿佛亲临。
残破的墙垛,隆隆的战鼓急促的响起,一声声催动得让人热血沸腾。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在天地间回荡。
城墙之下,赤红的衣袍连绵一片,好像一片翻涌的血海,拍打在城墙之上。
这是年方十八,初入军营的赵秉正的第一战,许多同袍就此离去,也有新的面孔走了进来。
战!
战!
回忆中是不断的厮杀,一场接着一场的征战,仿佛要遮蔽赵秉正的双眼,满目都是血红,那是陈军的袍服,是敌人的鲜血,同时也是自己的泪。
见惯生死,本以为人就变的淡漠,心也就硬了。无非一条命,哪日倒在战场之上,便一切皆休,什么家国天下,关个朝不保夕的人何事。
直到三年之后,有一天,他站到一位老者的面前。
“往前黄昏,后退人生。你可会退后一步?”
赵秉正无所谓的笑了,“将军呐,刀头舔血的人,哪里这么文绉绉的。再说,后退的不是人生,后退的是军法啊!”
老者笑了,笑的很豪迈。拍了拍赵秉正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整个前锋营谁不知道,我便是那活的最久,最不怕死的赵老四。”
狠狠的拍了拍胸膛,他用最洪亮的声音说道。
“你是本名就叫赵老四,或者还有一个父母取得大名?”
“嘿,您不问,我都快忘了,我还有个大名。赵秉正,父母为我取名叫赵秉正。”
“那么,我告诉你,世间只有努力的赵秉正,没有求死的赵老四!”
老者神色肃然,拍拍自己的胸口,“心啊,总得有点儿惦念,那是本心,是初心,得记住,不能忘。”
赵秉正望着老者,本以为冷了的心,又重新热乎起来。
“对了,入了我赵贤麾下,战场上没有军法,只有用心的人。”
赵秉正猛然一震,那回忆就此断去,回过神来。
“只是,终究是败了啊!”
说着,昂然八尺的汉子,竟红了眼睛,两行泪水滑落脸颊,喃喃的说道。
褚严看着他哭,哭到伤心时,竟哽咽抽泣。
“那你的心败了吗?”
“不,没有!”
赵秉正红了眼睛,瞪向褚严。曾经面对敌人,他亦是这样。如今,即便知道面前之人不可敌,他同样如此。赵贤教给他的,是初心与本心,破不去,忘不了。
“我看你是败了,不然为何连放下的勇气都没有?什么本心,初心,跟了赵将军这么久,你不过得了个怂字。”
赵秉正微微一怔,愣住了。心里很想去反驳,却无法开口。躲在乡里十余年,就连为赵将军洗刷冤屈都不敢,可不是怂?
这般念头一起,各种思绪涌上心头,赵秉正一时间陷入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