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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灶门炭治郎习惯性早早地床,静悄悄地伸了个懒腰后,立刻发现自己身旁的凉席上空空如也。
并不算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以及竹雄和茂两个孩子。祢豆子、花子和蝴蝶忍,则睡在隔壁的房间。
他们家虽然很穷,但房子都是自己造的,不至于所有人都要挤在一起(除非是冬天,挤在一起可以节约木炭)。
“弦一郎这么早就起床了吗?还是他昨天压根就没有睡着……”
炭治郎轻声自语道,神色显得有些担忧。
“应该不会有事吧?”
昨晚弦一郎就睡在他的旁边。
不过炭治郎能嗅到,自弦一郎从后山的花海中回来后,他的情绪就很不稳定,似乎在进行着什么艰难的抉择,非常迫切地要做成什么事,否则就会有非常不好的事发生,就像有一只大象追在弦一郎的身后,驱使着他拼命向前奔跑。
从未有过类似体会的炭治郎,被对方那种激烈波动的心绪搅得喘不过气来,后来居然因为精神疲惫而沉沉睡去。
想到此处,炭治郎的眉毛耷拉下来。
“如果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感到这样无力,那弦一郎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昨天傍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以为带他去那里,会缓解他的负担,但现在看起来,我反而做了一件坏事。”
自责的炭治郎站起身子,穿上外套走出门去。
“还是去找找他吧。”
另一边。
“蹲下。”
弦一郎远眺着东方陡然亮起的天光,将朱雀红莲伞从忍义手上拆卸下来展开,盖在了珠世的背后。
他之前已经试过了,只有完全不透光的物件才能让鬼在防御太阳的直射,而且红莲伞还可以抵抗阳光带来的热量,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对太阳宝具了。
另外,珠世的体型本就极为娇小,红莲伞将她遮住后,内部居然还有很大的空间,再塞一个蝴蝶忍应该也不是问题。
弦一郎本来是想叫蝴蝶忍一起过来的,但是她昨晚给那两个女孩子讲鬼故事(字面意义上的)讲得太晚,弦一郎便没有叫她起床。反正到时候回去了平田那边,她还是要和珠世一起研究,早晚都会知道这里的事情。
这两天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跟着炭十郎学习通透世界,还是别让她分心的好。
“看好了。”
当阳光缓慢地洒在这片山坡上时,弦一郎醒了一声,珠世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睁大眼死死盯着前方被太阳染成金红色的灰白色枯枝残班。
下一刻,仿佛是从阳光中吸收到了水分一般,那些一整晚都如同死去一般的植物,竟然逐渐变得饱满起来,腐败的灰色也逐渐过渡为蓝色,垂落的细瓣也有了骨骼一般地向上反卷……
短短几秒时间,刚刚还是一片死地的山坡,瞬间化为蓝色的湖泊。
蓝色彼岸花那神圣而纯洁的姿态,让珠世不禁忘记了呼吸,好看的眼睛吃吃地看着前方,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她才有些失魂落魄般地开口道:“原来,这……并非是那个混蛋的幻想……”
但紧接着,珠世秀婉的眉毛凶狠地拧起,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头一次让人有了“她果然还是个鬼”的念头。
“弦一郎大人,我们必须趁起机会,把这些彼岸花连根拔起!”
珠世心中的愤怒,在短短几秒中极速高涨,“一旦让鬼舞辻无惨找到这里,我们也好,鬼杀队也好,就再也拿不出对付他的办法了。”
“……”弦一郎沉吟了两秒,“你先冷静一点。毕竟,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东西的作用,究竟是不是他设想的那样。”
“如果是,究竟需要多少的量,才能让他做到克服阳光呢?是直接吃下去,还是要和别的东西合成一种新的东西呢?”
“再说,如果这花真得能让鬼克服阳光,你不想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吗?那样一来,除了需要饮血,你和正常的人类,也就没什么不同了吧。”
“!”珠世被这一番提问后,心中对鬼舞辻无惨的怨恨逐渐退回心底暂时掩藏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垂下脑袋叹了一口气:“请原谅,是我太激动了。这些花还有研究价值。”
接着她又说道:“接下来,得收集一些花朵,找一些弱小的鬼做实验才可以。”
“嗯。这花只在每年的这两天里开放,而且只在白天存活。鬼舞辻无惨没法得到它。”
弦一郎扬了扬手安顿道:“但这也要求你们要做实验必须尽快。不过,就算真得能让鬼克服阳光,我也不建议你们几个立刻使用。从蝴蝶忍之前提供的记忆来看,当那个叫祢豆子的女孩表现出自己能克服阳光的特点后,鬼舞辻无惨就把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若你们几个克服了阳光,鬼舞辻无惨只用吞噬你们中的一个,就能能到这种能力……”
“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
珠世毫无意外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当然,除了堕姬——”
听着,她突然一个转折,仿佛是刻意想要规避一些难缠的家伙。
“对了,提起灶门祢豆子……”
珠世突然问道,“您应该见到她了吧?那孩子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什么在蝴蝶忍的梦里,她刚成为鬼,就可以压制住的欲望,甚至可以克服阳光?难道,和这里的彼岸花有关?”
“应该有一些。”
说到这里,弦一郎的脸色有些古怪起来。
“昨天晚上吃饭时我才注意到,灶门家似乎有用这种植物作为食材的传统。”
“彼岸花?”珠世轻轻捂住嘴巴,但眼里的吃惊却无法掩饰,“你说这家人,以蓝色彼岸花为食?”
弦一郎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珠世为什么会这么个表情,毕竟,日本是一个非常忌讳死亡(同时又喜欢天才英年早逝)的国家。
像彼岸花这种有毒、而且被称为地狱之花的植物,基本就是不祥和死亡的代名词,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能将之作为食材。
“这应该是一种长久流传的家族传统了,由灶门夫人的婆婆教给她的。”
弦一郎解释道,“灶门家的祖先似乎是认为,既然红色的彼岸花生长在阴湿之处,被称为地狱之花,那么蓝色彼岸花的一切特征都与之相反,就应该是天国之花。若是每年少量的食用,可以像做法事一样获得功德,消灾辟邪。死后也更容易成佛。”
“不过灶门家的孩子们似乎并不喜欢彼岸花的口感,独数灶门祢豆子和灶门炭治郎两个人吃得最多。”
“原来如此……”珠世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感叹,看来祢豆子的特殊之处,应该和她对食物的特殊选择有关。
“还有。”
弦一郎了那个强调了一句,“把这花煮熟的话,即便是天黑后也不会变色,但有没有原本的效果我并不清楚。所以,你要至少尝试保留一株蓝色彼岸花,让它长久地存在。”
弦一郎面朝阳光,一张脸被照得金黄,就连漆黑的长发也宛如一根根飞扬的金线。
“一旦我学会了日之呼吸,掌握了赫刀或者斑纹,就尝试利用这东西把鬼舞辻无惨引出来。”
“以性格来判断,那家伙虽然不一定会上当,但我们不能再给他转变的时间了。”
说着,他蹲下来,用满含期待的目光看着珠世的眼睛。
“所以,这两天,还请你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研究这些花上。”
当然,他没有告诉珠世的是——如果到时候觉醒了赫刀、斑纹,但却仍然无法战胜鬼舞辻无惨、或者那个“真正的敌人”,那留下的那株蓝色彼岸花,就会成为他的最后一张底牌。
爷爷的愿望是让他以人的身份战胜对方,弦一郎当然会全力以赴去做到。
但,愿望之所以是愿望,是因为它们十之八九都不会实现。
弦一郎没有一心那么洒脱,他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而且他隐隐认为,上次抽到的那组“风暴管束者”对剑,很可能就是为了他自己而准备的东西……
也就是说,即便他真得会像一心所说的那样放出了“狮子”,也一定会准备好关押这头狮子的牢笼。
“您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珠世欣然点头,“那就请您多为我采集些这种花来吧。”
弦一郎点了点头,随即立刻行动了起来。
他围着花海转了一圈,将外围那些比较高大的彼岸花摘了五十六株,然后用绳子绑成一束。
不过由于珠世必须躲在火伞中,弦一郎为了顺手,只能屈膝蹲下来将交付给珠世。
所以,当炭治郎背着装柴的竹筐走到坡上时,刚好便看到了弦一郎向“珠世”献花的一幕。
一人一鬼不约而同地朝这个不速之客看了过来。
“……诶,那个……”
炭治郎脸上露出一个尴尬又腼腆的笑容,“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接着,炭治郎立刻消失在原地,到山中硬木扎推的林子里去砍柴去了。
珠世和弦一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笑了起来。
……
中午十分,当弦一郎完成今天的训练后回到灶门家时,炭十郎和蝴蝶忍已经等候多时了。
闻到弦一郎身上若有若无的焦糊味,蝴蝶忍立刻猜到,这孩子应该是去练习炎之呼吸了。
如果今天的“记忆探索”足够顺利,那么弦一郎会前无古人地,成为第一个掌握四种呼吸法的男人(鬼杀队并不知道弦一郎和鸣柱之鬼学会雷呼的事)。
认识不到一年时间,蝴蝶忍是眼看着弦一郎从和自己半斤八两,到如今杀死童磨、制服猗窝座的地步。
虽然她这大半年也学会了忍者的体术、幻术,解锁了各种毒药配方,甚至完善了呼吸法成为虫柱,但她很清楚,眼前的弦一郎,已经是另一个层次的存在了。
等他学会了日之呼吸,学会了那个据说威力是炎之呼吸两倍以上的初始呼吸法……又会强大到什么地步呢?
蝴蝶忍不禁期待了起来。
“让你们久等了。”
弦一郎打了声招呼后,便坐在了炭十郎的对面。
从表面上看,这个男人和昨天一样形容疲乏、脸色惨白,但利用通透去观察,便会发现炭十郎的肺部的焦黑,又向后缩减了两毫米的距离。
“等蝴蝶忍完成这次的施术,我就会为立刻为您治疗。若是施术途中,您感觉有什么不适,请务必不要强自忍耐。”
炭十郎带着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相信任小姐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见这个男人果然没有一点退缩的想法,弦一郎便对着蝴蝶忍说道:“开始吧。”
蝴蝶忍沉默着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袖子中拿出两根极细的千本,用一根细细的丝线将它们的尾部连接一来。
这丝线可不是寻常的东西,而是罗伯特(累)用按照蝶夫人的需求,利用血鬼术生成的蛛丝。
他把自己的力量分给家人时,就是利用这种细丝传递力量,很适合作为触发忍术的媒介。
蝴蝶忍深吸了一口气,站在面对面静坐的两个人中间,将用线链接起来的两根千本,一左一右地对准炭十郎和弦一郎的太阳穴,然后像把竹签插进豆腐似的,慢慢地将千本递了进去,没有遇到一点阻滞,也没有鲜血流出。
弦一郎立刻进入了黑屏状态。
蝴蝶忍已经将他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神经全部切断,反而和炭十郎的接在了一起。
直到白色的光斑出现,弦一郎知道了,他成功进入了炭十郎的记忆。
而那些光斑,则如同一部部游戏CG一般,展示着炭十郎的记忆。
这些记忆,正按照清晰程度依次排列,多而庞杂。
而那些排在最远处的记忆,是炭十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记得的东西,比如小时后只遇见过一次的,陌生人的脸庞之类,甚至他过去哪一餐哪顿饭吃了什么都记得一清楚。
可以说,人不会忘记任何事,但常常会将有用的记忆无法提取出来。
“火之神神乐……火之神神乐……”
弦一郎在自己的脑海中默念着关键词,那数之不尽的光斑立刻变换位置,前边的退到后边,后边的进到前边,彼此拼凑,最后变成一张大大的拼图。
“这么多啊……”
弦一郎的意识扫过这些画面,发现关于“火之神圣乐”的记忆,炭十郎的脑海中居然有近万份!
其中有些是他自己练习时的感受和想法,而最早的那些,则是炭十郎父亲给他演示的动作。
弦一郎进入最早的一份记忆,以炭十郎的视角,仔细观看起了其父所演示的动作。
初看之下,的确很难将找到剑术的影子。
但若是有意让这些动作变快,也就是三倍速的情况下,再将舞蹈者的手中的法器换成一把刀,那就有些剑术的影子了。
由于人的意识中时间流速很慢,弦一郎不紧不慢地一份份看了下来,将炭十郎记忆中父亲演示的十五次完整“神乐舞”看了个明白,那些动作也都记了个八九不离十,想必等回到自己的意识,系统就已经形成了新的招式书,自己只要花费技能点将之点亮即可。
可正当弦一郎要离开时,却发现在这搜索到的上万条记忆中,居然有一个光斑是黑色的。
【这是什么东西?】
弦一郎用意识探出触角,碰了碰那黑色光斑,但却后者发现没有一点反应。
【是刻意忘记的部分,还是什么丢失的部分?】
弦一郎十分好奇,为什么在“火之神神乐”相关的记忆中,会有一份上锁的存在。但既然上了锁,应该有些极其重要的意义,尤其是和日之呼吸相关的情况下,弦一郎自然不肯就此放弃。
自己,要怎么将之打开呢?
突然,他想到了昨天和炭十郎“心有灵犀”的经历——当他们两个的呼吸趋于同步时,会有一种不分你我的感觉。
如今,炭十郎几乎只要是醒着,就会利用护命呼吸·阴来激发身体的自愈能力。
【只要我也这样做……】
弦一郎说干就干,立刻将呼吸法调整为护命呼吸,果然,不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炭十郎的记忆中变得灵活了些,少了一些阻力。
他再次将意识触角从那块黑色上锁记忆伸过去,终于在表面,找到了一个可以通过的缝隙。
弦一郎考虑了一瞬,立刻让意识从那个缝隙中钻了过去,然后惊讶的发现,这里居然还是一个满是光斑的地方,又是几千个关于火之神神乐的记忆!
但只看了两个,弦一郎明白了!
这块上锁的记忆,并不属于炭十郎本人,而是来自炭十郎的父亲!
所谓的黑色光斑,所谓的上锁记忆,其实是属于炭十郎祖先们的记忆!
得到这个判断后,弦一郎立刻像之前一样寻找起来,很快就在在炭十郎父亲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光斑。
弦一郎故技重施,又进入了下一层。
不出所料,这里也堆满了记忆,但数量比之前两层都更少。
【如果真像我们猜测的那样,灶门家是继国缘一的后代……】
弦一郎激动起来,【只要这样一层层找下去,岂不是能找到他本人对于日之呼吸的记忆呢?】
想到此处,弦一郎立刻行动,一层又一层地闯入灶门家祖先的过往记忆。越往里,关于火之神神乐的记忆便越少,应该是血脉延续带来的遗失的缘故。
但每一代的灶门家传人,都至少记得一次完整的神乐舞演示。也为这个缘故,火之神神乐的动作至今都没怎么大变样。
直到连续闯了二十多层记忆后,弦一郎终于进入到了一个只有一个光斑的空间中。
这里,就是炭十郎继承的先祖记忆的底端和尽头。
【这,会是继国缘一本人的记忆吗?】
弦一郎带着一些期待,慢慢进入了唯一的光幕之中。
紧接着,他便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名为炭吉的年轻人视角。
一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额头上带着火焰斑纹的男子,正蹲在“自己”面前,抱着一个睁大眼睛的孩子泪流满面。
阳光从两颗路径两旁的大树之中洒下,将这个男人眼角溢出的泪水晕染成美丽的宝珠。
这张脸,逐渐和珠世所作的那幅画重合起来。
他,正是继国缘一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