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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会是一个寂寞的夜晚了。
刘培强坐在车里，查看着领航者号传回装备车上的地图。
在赤道上绕了许多圈之后，领航者号目前已转向极地轨道。详细的卫星地图还没有完成，这是根据之前在轨道上的探测结果和这几天的赤道勘探，形成的初步地图。
显示屏上有大片大片的蓝色。天苑四e的半径是地球的1.1倍，海洋面积达到83%，岛屿较少，目前勘测过的地区，无论是陆地还是洋底，地形都比地球上平坦得多。
这样换算下来，天苑四e的陆地面积大约是地球的70%。
尽管最终结果出来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刘培强对这个星球的宜居程度颇为乐观。因为在已经形成卫星地图的低纬度地带，他放大观看，几乎没有看到代表荒漠的黄色。
大部分地区都是绵延无际的绿色和条状水系的蓝色，两种预示着生命的颜色。
就算极区都是荒漠，对于三十五亿地球人来说，生存区域也应该足够了。
“MOSS，你在干嘛？”刘培强关掉地图，跨出了车门，朝那个弯腰趴在沙滩上的身影问道。
“MOSS在收集潮间带的生物标本，刘培强中校。晚餐在车里，可以取用。”
“晚餐啊……好没意思。”
刘培强小声嘀咕。这几日的行程下来，他感觉有些疲劳，也没啥胃口。其实在登陆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发现身上出了红疹，但他没让MOSS知道，好在后来消退了。
MOSS忙着探测和收集标本，陆地程序设定里可能没有定时扫描乘员这一项。
在系外行星上游逛这样的机会哪能放过。刘培强踩在沙滩上，习惯地抬起头，他已经能够熟练辨识波江座ε周边那几颗行星。MOSS没空过来跟着他，换了电子狗跟在身边。
海水正在退潮。凭借沙滩的湿润程度，可以分辨出潮间带的范围，很窄，海岸线上狭长的一条。
“你能从海里抓条鱼上来吗？”刘培强蹲下来，逗弄着电子狗。
“B装置主要用于陆地探测，未配备水下声呐，若需水下行动，需要有C装置到达附近水域，并进行导航。”电子狗的眼里闪着红光，一板一眼地回答。
“那机器鱼游到哪里了呢？”
“C装置目前位于河口三角洲附近，预计明天就可以到达该海域。”
“那算了，我来给你钓条鱼吧。”刘培强起身回去拿钓竿。在这个星球上，他除了到处游荡，用自己的身体检测环境是否合适以外，什么都不能做。MOSS为了防止他进行可能存在危险的探测工作，把所有的工具和仪器都锁在了箱子里，不让他拿到。
MOSS开恩，还是允许他接触到一些工具，比如鱼竿和那些烹调用具。
穿上蚯蚓干，刘培强在沙滩上找了块地。电子狗急忙冲过去，又是扒拉又是嗅探，十足折腾了一番，才允许他坐下来，把鱼竿甩进海里。
天上的繁星沉默地闪烁着，注视这海岸边孤独的人类。
“太阳休息在万丈深渊的上空，为一种永恒事业的纯粹劳动。”
这是从哈曼丹那里听来的诗。那个法国佬有事没事在空间站念几句听不懂的诗，以至于毫无文学细胞的刘培强居然都能背下来了，当然他能背下来的是MOSS找到的对应译文。
“‘时光’在闪烁，‘梦想’就是悟道。稳定的宝库，单纯的米奈芙神殿，安静像山积，矜持为目所能见。”
不知这小子到底悟出了什么道。哈曼丹和马卡洛夫在酒那方面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他在空间站藏了法国红酒和古龙香水。刘培强被两个酒鬼包围着，虽然不胜酒力，还是时不时被抓去喝一点，哈曼丹挥舞杯子开始高呼“纵贯无聊的人类的历史，酒是帕克多河，耀眼的摇钱树”，和MOSS在上面声嘶力竭地警告混合在一起…………但是，尽管哈曼丹看起来一副后现代吊儿郎当的样子，在经过木星那天还拒绝离开休眠舱，刘培强却很笃定，这家伙一定会出现在领航者2号上。
刘培强不再去想空间站了，眼下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是一个人。
韩子昂喜欢钓鱼，所以他们一家经常开车去海边度假。
记得他们最后一次去海边的时候，他把两张地下城的签和自己的通讯号码交给了韩子昂。四岁的刘启压根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高兴地要爸爸抱着在沙滩上转圈圈。他让刘启用望远镜看星星，刘启还不会使用望远镜，只会胡乱拍着小手。他说当你看到木星的时候，就看见爸爸了。
三，二，一，抬头。
黄金时代尾声的尾声，那天晚上，海边有不少其他游客。从他们的对话中，刘培强知道，那里面有些人没有抽到地下城的签。哄睡刘启之后他辗转难眠，在深夜里远远听到了随风而来的哭泣。
刘启，我可能不会再见到你了。
推算一下时间，刘启早已年过花甲。而他自己虽然按照日历算来快要90岁，由于长期休眠，基本还保持着中年的体魄。
等到回家……返航真的还有意义吗？
浮标突然往下一沉。
又上钩了，简直搞笑。钓鱼菜鸟刘培强瞪大眼睛，不知道蚯蚓干里哪种添加剂对这个星球的鱼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还挺大的一条，在沙滩上蹦跶了半天，眼看就要回到海里，电子狗帮忙把它按住敲晕了。
捏起来感觉硬鼓鼓，肌肉发达，刘培强回头去拿烧烤架。
处理完潮间带的MOSS也走了过来。刘培强借着烧烤的火光翻动着那条鱼，按照MOSS调出的食谱撒上调料，又浇了些汁。看着应该是熟了，甚至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来，刘培强熄了火。MOSS一把抢走那条鱼，切下一块，又开始了一番这样那样的折腾。
“经检测，常见毒物未超标，但是重金属含量较高，MOSS不建议食用。”
“MOSS，如果人类移居到这个星球，总归是要吃的。你没听说过中国人的身体是一张元素周期表吗？”
刘培强切下一块闻了闻，送进嘴里。蚯蚓干做得再好也没有现烧出来的感觉，先不管好不好吃，光这烧烤的香味都够他回味一晚上了。
呸。
汁的味道还可以，这肉硬的，牙都快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