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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扶岁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好微微侧过了头,可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化了。
天边那阵阴云压的更密实厚重了,隐约是要下雨了。
“将军!将军!”
刚刚跑来的侍卫凛然跪下,他抬头看见熹扶岁,却是不由得又看向了容战。
容战摆了摆手,“无妨,这里没有别人。”
“右相确实有所动作了,”那侍卫道,“咱们在胡戎里的人回报,太子曾派人来晏都,以和解公议之名,许是想要脱离与胡戎的勾结,却不想已经是箭在弦上,”
侍卫将一密折拿了出来,“这是太子入胡的官册,昨夜小九已经拿出来了。”
太子入胡签订的文书,割西北疆境赠胡戎七十城池,胡戎发兵愿祝其入主渡澜为皇。这些勾当,萧衍和容战早就知晓,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让小九到胡戎的战营中潜伏,寻机而动。
容战不疾不徐,“把口风压实了,给三皇子报过去,”他敲了敲剑柄,“找可信的人压口风,一定把密折给三皇子带到,别的无妨,但须让太子知道我们这儿兵力不足。”
“将军?”那侍卫不解。
“你去做便是,”容战说道,“萧映现在在寒狱,萧衍大约还是可以用人的,你去了渡澜,先去找萧衍,让他带着方南从宫里出来,”容战眼中闪过杀意,“其余的事,我来。”
太子野心心怀不轨,竟是想着以此称王为皇。
“扶岁,”容战转头,看着她却有了一些笑意,“可能一时半会儿……我不能为你舞剑了。”
忽而间一阵喊声,几个探子也已经跪在身前,“将军!”他们抬头看了一眼熹扶岁,竟也是将探报说了出来,“将军!三皇子密报,皇城密令八十万征远军加急清剿晏都!以绝后患!”
容战面色倏尔阴冷下来,眼中刚刚的笑意就如天地间一抹逝去而无法抓住的腾烟,“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五更天。”探子道。
“戌城兵力五十万,一半的虎符在我这儿,谁起的兵,”容战皱眉,心里却疑云重重,“八十万征远军。我在渡澜的亲兵不到九万,就算用虎符调兵,他们从哪儿再征二十多万人。”
探子压声,“将军,太子手里拿着圣上的兵符,那二十多万大概……是胡戎的兵,”他拿出一封信笺,呈给容战,“右相的家书,我们拦下来了。”
容战将那信笺打开,却向熹扶岁这边看了过来。
“扶岁,”容战将那信笺递给她,露了一个印玺,“你可曾见过左相的印玺?”
熹扶岁上前,却是被那花押惊的愣住,“……相印印于蜡或火漆上,这个花押更是皇上钦赐,为何右相会有我爹爹的左相印?!”
容战不动声色将那信笺收回里衣,“……太子起兵了。”
他倒是自寻死路。
容战心里冷笑,转头看了看刚刚的侍卫,“该做的照常做,去吧,”他看着远方依旧蒙蒙的云天,竟是笑的压抑,“他若是说十七州谋逆,那就告诉他什么是谋逆。”
天上开始下雨,叫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凉悲。
“将军,”熹扶岁眉间平静,可心中却是明白,那枚左相印竟可以被右相拿去,相比渡澜已经出事了,“若是起了战争,势必无法全身而退。”
“所以……你需得待在我的身边,”容战转身看着她,“扶岁……无论这次发生什么,你恨我也好怎样都好,既然相爷说让我带你过来,我就得完完整整的将你带回去。”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要利用她……还是护着她了。
这种心不由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熹扶岁不知其意,她记得容战也曾说过她会恨他这种话,但她却不知她为何要恨。
……
晏都无论如何也要守住。
尸骨寒如山,不等兵临晏都,容战成然带着他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激战半月,太子竟是没有想到容战已是杀到了宫城。
仅仅一城墙,便能踏足王城。
霄峥军已经兵临城下,这是最后一次围攻,能否攻进城,在此一举。
熹扶岁半月中头一次见到容战,她看见他披甲上阵,仔细想了想,似乎只能找出他黑衣着身的样子,现在他身上凛凛如锋的冷甲,却是挡不住他面如冠玉一般的出色俊美。
“扶岁,”容战也看见了她,他下马,语气十分郑重,“渡澜……就在前方。”
“容战,”熹扶岁望了望周野,尽是满目血腥疮痍,孩子的哭声……血溅于地的尸首……马下的这片土地,俨然是绛红褐色,“从前爹爹常与我说一句话,他说……知命不惧。”
熹扶岁颔首,“从前我只觉得这句话甚无新意,恰逢之年,我却也明白了他的不得已,为国而顾大局。将军之名为国而存,可如今将军的所行所言,扶岁已是觉得超乎将军的职令。”
容战一愣,旋即笑道,“扶岁,我是臣,我要帮皇上夺回这天下,太子心术多用,不当之术竟是要赔地以夺皇位,这是我大齐的耻辱。”
熹扶岁只是看着他,良久,只能低眉低声道,“容战,我不知为何,我会害怕回渡澜。”
容战没有说话。
他眼中滑过犹豫之色,却也只是一瞬,他旋即矫身上马,声音更是狠厉阴鹜,“攻城!”
万箭齐发,城墙之隔,太子俨然已经是心急如焚,他来回在殿中踱步,神色狰狞,面部已经因焦虑而显得有些扭曲。
不!他手里还有萧衍和萧映这两个人质!对!他还可以用这两个人质换取他的性命,他一定不会死!
他这样想着,竟是吩咐手下的人将萧衍和萧映带过来。
手下的人只是匆匆的去而又匆匆的回来,战战兢兢地禀报,寒狱和宫里哪儿还有什么萧衍和萧映!
太子眼中顿时血丝突显,声音大概是因为激动而有些破音,“没用的东西!给我滚!”
“报!”
御林军报信子,声音却是恐慌不已,“太子殿下!容……容将军已经破了城,眼下已经踏进了司坊街!现在……现在……”
司坊……那可是皇城主干道……
……
征远军节节败退,分明是人数上极占优势,却没想到竟会被逼近城内。
太子满目猩红,除了宫门,只是远远的瞧着容战的兵马缓缓而来,已经是雷霆之怒。
容战在前面,一直没有回头。
熹扶岁骑着马,尽是一副事不关己,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如刀切裂心肺一般的离别痛楚即将迎面而来。
左相府坐落在司坊街上,熹扶岁却是疑惑那冷冷清清的门庭,潋红的元灯如往日一般,可红门却是紧闭。
这疑惑直到她看到相府地上干涸发皱而凝固的血迹而惊破澈裂。
四散开来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记忆中的相府,一眼胧望,满目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