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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似有悲伤流转,却只能看见那莹莹如星般的笑意,“阿凛,我骗了你,”
“我是妖,我不能与你成亲。”她笑着望着他,却不想被秦凛猛地扯住了手,“那人可是你杀的?!”
“不是,”唤雨回答他,“不是我。”
秦凛攥着她的手,看不明白眼中的神色。
她与他谈感情,他却与她谈人命。
熹扶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两个,凝了凝神片刻道,“右相取了范夫人的心,本只是为了杀了她,他以为唤雨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便把心给了她,烫手的东西没了,也好推脱了责任,”
熹扶岁扬了扬脸,不疾不徐,“可他竟不知唤雨是妖,更不会知今夜唤雨来了我的帐子里,说…她想为人。”
秦凛的手有些发抖。
容战已然从震惊中脱身,他直直的盯着熹扶岁,眼底滑过凛冽如斯的动摇,“因此,扶岁……你想保她?”
“非也,”熹扶岁咬着嘴唇,声音郁然,“既是无罪,实在是冤枉。”
“她是妖,”秦凛在旁出声,声音没有起伏,“前些日子北枢还死了几个人,躺在小巷子里,都是被吸干了精元,血气衰亡而死。”
他看向唤雨,“你能说明白,将军会放了你。”
“秦凛!”熹扶岁挡在唤雨面前,“世上那样多的妖,你为何断定那是唤雨做的!”
秦凛起身上前,让门外的将士将一案宗拿了过来,其中的证物中,有一支簪子。
他将那支流珠簪子取出,丢到了唤雨怀里,“那我倒想问你,你可认识这簪子。”
那簪子,当时被握在一个人的手里。
唤雨呆愣在原地,却突然大惊,紧紧握着秦凛的手,“阿凛,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秦凛的手不由自主的从她手里挣脱,却不想唤雨握的是那样的紧,“你真是狠毒!竟不惜残害性命!”
“我那天确实是瞒了将军,我将这东西好好藏了起来,因为我一下子就看见了那只簪子!那支我娘曾经戴过的簪子!”秦凛失色,头不由得去看唤雨。
他脸上难掩厌恶之感,“你真是令我恶心,你可知那是我传家的簪子!”他想甩开她的手,这一幕戳痛了唤雨,她倏然放手,就连秦凛都后退踉跄了几步。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已经让秦凛的耐性到了极限,他又何尝他未曾看到那支簪子,未曾去那条巷子查案,说不介怀是不可能的。
“秦凛!”唤雨心痛不已,却偏是登时已经冷汗涔涔,秦凛以为那是她狡辩不成反被揭露的心虚,不由得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我只是想维持容貌,我在夜里才能与你相见……”唤雨恸泣,眼泪落在了衣裳上,晕出了暗色的圆晕。
“你真是令人发指!”秦凛心中诚然悲痛欲绝,他又何尝不想那个人不是她!
唤雨还在哭着,但眼中又却有了恨意,“难道那些恶人就不该死吗!他们抢了巷子口那个婆婆那样多的茶,那么那个婆婆如何继续生活!”
唤雨没有忍住,竟轻笑出声,“我不过是引诱了他们一下,他们便起了色心,我顺着他们的心意,将他们骗到了小巷子里,把他们全杀了!这种色、贪、恶皆占了的狗人,也配活着!”她说完就啐了一口,神色说不出的嫌恶。
“唤雨!你竟!”熹扶岁哑然,竟没想到她真的杀了人。
唤雨转身抓住熹扶岁的手,沉声说道,“姑娘,我不后悔,我真的不后悔!”她眼泪不住地掉着,却是眼底满满的恶恨。
“我来了这人间,竟不知这就是错。”
“我不恨别人,我不恨秦凛不信我,我只恨我自己轻信旁人,我恨的是自己!”
唤雨说完这些话,直直的摔在了地上,竟是慢慢成了一只狐。
秦凛想要出手扶住她,却只能看见她慢慢成狐的身体。
熹扶岁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的红线断了。
天亮了。
唤雨的身体慢慢地化成了碎烬,远远看去那就像是堆在地上的一摊沙。
“你满意了,”熹扶岁对秦凛道,“但凡你说你愿意听她解释,她也不会如此。”
“……但凡你当时拿着这只簪子去找她,事情也不会至此。”
秦凛浑身发抖,却只能于事无补的捧起一把余烬痛哭。
秉公办案,血债血偿。
他坚定了内心坚守着的正义。
这朝世间所谓的正义,庇护着所谓的“人”。
朝阳日升,唤雨的余烬被那束光照到,霎时间灰飞烟灭。
……
“历世道人间,终究是恶意揣度人心更为妥帖。”
熹扶岁伏在帐子外的篷布上,不自觉的道出这样一句话,要是论就起来,她什么也没有改变,只觉得心中堵得慌。
“浮生,你可收好那流珠簪子了?”熹扶岁转头问浮生,“还有当时唐九梨的那红豆佩,你都收好了?”
“是啊,”浮生软声言语,自己心里也是如同乱麻一般,解不开理不开,“我好好的收起来了”
熹扶岁知道她为何说话毫无底气,便是出声与她安慰,“其实你若是不与他们说唤雨在我们屋子里,她也活不过今日了,”
熹扶岁轻轻起身,清冷不失困倦之意,心中却也是明白了唤雨为何要吸食人命,“她在人间逗留时间太长,已经是过不了今日朝阳了。”
浮生没有说话,沉吟了一会儿,“秦凛喜欢唤雨,又为何将她逼到死路。”
“说到底秦凛还是没有那么爱她,”熹扶岁摇了摇手里的玉铃,却觉得有些发困,一夜没有合眼,倒是让她这时起了困意,“错负罢了。”
“早知道就该给他们把红线剪了,也不枉唤雨对他一片真心,倒是能好好修成人形。”浮生嘟囔,实在是觉得可惜。
熹扶岁转身想回去,却不想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紧接着就觉得肩上多了不少披衣,她抬头一望,只见到他质若美瓷的脖颈,隔着一段距离,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
“天冷。”容战说。
远方渐渐笼上阴云,像是有什么正向这边来。
范子良和他夫人的死确是右相所为,容战的人去查案子,一晚上却才刚刚查出来。
这不是探查科办事不力,实在是右相得太子掩佑,藏的太深。
“扶岁,你是怎么知道那是右相所为的。”容战笑着看着她。
熹扶岁心里当然明白他有疑的原因,但此刻却也不能告诉他,“将军信与不信我,难道非要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习惯了掌控,一时间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之事,却与这个已经被他灭了门的左相府大小姐息息相关。
他见了那只幻化人形的狐妖都愣了好久,眼前这女子却能面容丝毫不慌,甚至看那样子似是早就知晓。
“我当然信,”他低头凑近她的耳边,笑眼看她氤氲如泠泉一般的双眸,轻轻浅浅的唇息轻拂在她的耳边,“扶岁说什么,我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