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入局”

云下初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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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国和燕国的颂雁之战打了将近一年。

    一年后,燕国兵败,燕国的玉成皇后悬梁殉国。雍安帝见皇后自尽,当下就疯了,在宫中放了一把火,把所有的妃嫔子女以及宫人都关在一起刀剑相向,一时之间,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城成了人间炼狱。皇子皇女和宫人四处奔跑逃命,不停的哭嚎,有些年幼的皇子和宫人甚至当场被活活踩死。

    据逃出来的宫女叙述,当时雍安帝宛如恶魔,龙袍披身,散发血面,拿着一把长剑在宫中四处游走,见人就杀,见花就砍,到了后来,神志不清,开始产生幻觉,将宫中的佛像当成了真人,对着佛像破口大骂,嚎啕大哭,最后打翻了上供的香油,在佛堂的火海中一头撞上了泥塑的佛像。

    帝后殉国,皇子帝女皆葬身火海,燕国皇室一脉最后凋零残破。

    最后是雍安帝的亲弟弟,当时的玉明亲王鹤丘出面,领着幸存的皇室亲贵以及遗臣手捧玉玺,投降宋国。这才中止了两国建国以来多年的征战。

    这件事情,史称颂雁之战,又名颂雁之盟。

    ***

    一场战争,有两个名字。

    基本上可以从这称呼中分辨出来现在的百姓到底是原本的宋人,还是之前的燕人。

    燕国的人会称这一场亡国为战役。战败而已,并非是什么狗屁盟约。

    他们的君王到最后,宁愿放了一把大火带着皇子公主以身殉国,都不愿意对敌国屈膝投降。

    所以,这份所谓的盟约,并没有在燕国人心中算数。

    而在宋国百姓中,那这就是盟约,若非没有顺平王鹤丘所出示的盟约,宋国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止步于此。不光让燕国百姓可以留居原地,就连有的官员都可以保留原职,尽可能的表现出一位明君的态度。

    已经足够了不是吗?自从宋燕两国建国开始,两国之间就从来没有一日安宁过,仿佛是两个脾气暴躁互相看不顺眼的邻居,你绊我一跤我打你一下,有的时候还会下大力气,非要把一方打的头破血流才行。

    虽然这个比喻听起来很荒唐,但是确实如此。自两国建国,宋燕就战事不断,以颂雁江为分界点,甚至会闹到每年的春天水暖时候的鸭子和鱼开战。

    中间不是没有试图和解过,甚至出过和亲的办法。但是最终,颂雁之战还是开始了。

    ***

    哦对了,颂雁之盟,并非是两国第一份合约。

    两国大大小小,签署过无数次的颂雁之盟。

    上一次,还是燕国的小公主出嫁到宋国那次。若非当时燕国人已经无力再举起刀枪,他们还会为了小公主而在此开一场战役。

    他们没有,而小公主的生死,也再也没人过问过。在燕国百姓的心中,小公主理所当然的死了,那小公主的死,理所当然要归罪给宋国。

    宋国人不懂燕国人的恨意。

    就好像燕国人也不懂为什么宋国人觉得燕国百姓就应该知道感恩一样。这些矛盾,并不是一份盟约就能够解决的。也并非是一纸盟约就能够化解的。

    对于顾悦行,这些事情皆是往事了。

    当年颂雁之盟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江湖风大,战场的喧嚣吹不到少年的耳朵里。

    江湖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最神奇的,就是永远如真正的大江大湖那样,永远波涛漫漫暗流涌动,又永远能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保持水面上的风平浪静。

    即便是当时两国刚刚结束一场战事不久,民间百姓尚且还在战乱的恐慌中包围,但是江湖却依然如期的召开了武林大会。

    九年前的武林大会上,顾悦行还是个跟着父母坐在看台雅席上看热闹的少年,而九年后,他却成了局中人。

    ***

    他为此感慨道:“那你师叔也算是阴差阳错的躲开了战事。既免了战事之苦,还救人一命。算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吗?”络央喃喃道,“国破家亡万古枯,那个时候,人间如炼狱,哪来的什么两全其美?”

    顾悦行听她所言似乎另有他意,正想再询问一二,却见楼梯处有脚步咚咚响起,不多时,那个小二就上来,弯腰躬身,道:“二位客官,食盒已经装好,不知要代为送到何处?”

    顾悦行道:“不必劳烦,我们带走就是。食盒之后自当送回。”

    离开酒楼之时,顾悦行又打包了一些即便是凉了也能入口的食物,统统用荷叶包好放在了食盒中。这才慢慢的拎着食盒往住处走。

    出了酒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顾悦行提着一提灯笼在前方替未络央照亮,络央此刻也将帷幔取下,顺着顾悦行的脚步,慢慢地走。

    只能慢慢走,这月潭镇是个小镇,路面也是泥路,到处都是坑洼之处,虽然前几日的雨水此刻早已经被晒干,但是依然免不了有几处水坑做了路上的埋伏。

    小镇的人都入睡的早,街面上并无太多的窗户透亮,今日又无月,唯有漫天的星斗如碎银般洒了一片。

    月潭酒楼距离他们回去的目的地还有些许的距离,顾悦行选择在此刻重提旧话:“刚才说到人间界的那位医者,也就是洛姑娘的师叔,为何洛姑娘却似有隐情一般?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

    顾悦行目力极佳,即便是在这夜色笼罩下,也能看到络央面上的淡然。他以为是触及到了什么人间界的伤心事,生怕自己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冒失了美人,又补充了一句:“洛姑娘若是不想说,那边不说。”

    “没什么不能够说的,”络央道,声音轻柔的宛如一声叹息,“这都是陈年往事,再说起来,也不过就如同旧闻一般,与己无关,与我无关。”

    ***

    络央的师叔当时游历到一处村子,照样的寻到了当地的医馆开始义诊。人间界的医官并没有什么门槛,也不是只收疑难杂症的清高之人,所以沉疴痢疾也看,风寒湿热也瞧,一开始,村中都赞颂人间界不愧是活神仙的所在,降世救人。

    络央的师叔在那个村子里原本预计要待一个月,一边义诊一边讲医道传授给村中的太夫。这也是人间界弟子的传统,治病救人当然重要,可是授业解惑也同样重要。而一个月的时间,大多数时候,络央的那位师叔都是起了一个老师的作用。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络央师叔要离开的日子。村中的人一边依依不舍,一边尽量的拿了家里最好的东西堆到了医馆的门口。

    而在那些极其暖心的日子中,谁能知道,一日过后,络央的师叔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可怕存在呢?

    ***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凉如水,随着顾悦行和络央的前进方向的冷僻,街道两边的灯火渐渐的随之稀少,络央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越发的飘忽,像个暗夜的妖,以声音为魔力,把顾悦行扯到了那一片黑暗的往事中去。

    “我师叔敲开了一扇门,义庄的门。”

    义庄,几乎是每个地方都会有的。但是也是每一个地方都视为不吉的所在,因为那是用来暂时停放棺椁的。

    人视死为大忌,在生者的时候,自然不愿意去过多的去接触亡者的地方。如果说人间界是凡人心中的神仙所,那么义庄,就是老百姓心里的鬼门关。

    而刚刚,络央说什么来着?

    “敲开了义庄的门?”

    络央点头,很自然的继续往下说:“我师叔也没想到义庄之中也会有动静。一开始以为是来义庄中停棺椁的伙计之类,可是那段时间村中并没有办过丧事的动静。所以在好奇之下,就敲了那义庄的门。而那开门的人.......生了一张,鬼面。”

    如今再提,这张鬼面,或许就是之后瘟疫的开始。

    鬼面症,是一种令人惊恐的杂症。因为寻不到来由,又莫名其妙。这个病一开始没有十分明显的症状,就是容易疲劳,嗜睡,渐渐之后,会发现头发失去了光泽,指甲开始泛灰,整个人会慢慢的开始变得死气沉沉,之后脸上会开始长出皱纹,哪怕是一个少年的了这个怪病,也会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变成一个老人脸。

    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变成了老人,那之后呢?当然就是在短时间内死去。

    那被关在义庄中的一家人,并不是是鬼面症的第一批受害人。

    但是这家人确实活得最久。而从一开始,是家里的小儿子的了这个怪病,这家人却没有按照惯例把小儿子单独打发到义庄中去自生自灭,而是不停地为其求医问诊,尝遍了各种偏方,甚至想过要去寻找人间界的神医。

    皆无果,而很快,这户人家中的其他人,相继被鬼面上身。

    原来鬼面症是会传人的。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个惊天暴雷,把这个小小的村子惊的人仰马翻,若非尚存一丝的人性,或许这一家人都等不到络央的师叔前来就会被钉死门窗活活烧死在家中。

    最后,这一点点残存的人性,令这一家人被村子赶去了义庄。

    他们在义庄中,没有粮食,没有水,于是他们靠着自己带进去的一点点种子和接的雨水,硬生生的在义庄中撑过了大半年。

    直到那扇漆黑的大门被一只手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