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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阑将一发问，跪在跟前的三人纷纷震惊不已的抬头看她，绛桃心下一急，难道小主这回睡晕了头，失忆了？
碧桃更急，冲着身旁的二人不断使着眼色，猜测着是不是之前丹绯殿下的术法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小主才睡下没几日就醒了过来呢，怎么醒了看起来还和得了失心疯似的，痴痴呆呆的。
蟠桃则是轻轻咳了两声，示意二人稳住莫要慌乱，一切都还有神主大人在后头撑腰。
于是三人这才结束了一番眉来眼去的对话，低眉顺耳的跪在重阑跟前，就差在怀里揣个“乖巧”二字的牌牌了。
没有得到回复的重阑，掂量了一下方才自己的问话，觉得有些歧义，清了清嗓子，准备重新再问一次。
许是觉得自己的气势还不够，重阑撑着身子坐起来，坐姿还颇为不羁，她屈起一条膝盖，一条手臂搁在膝盖上，好让手支着头，一双琥珀琉璃一样的眸子，微微眯着，斜眼睨过去。架势摆足了，她这才说了一声，“你们到底是谁？”
三人仍旧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保持着缄默，生怕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都会成为稍后的呈堂证供。
重阑有些想笑，她原以为自己和她们一样，都是桃花陵的尊主毋渊神女创造出来，为了完成复活青阑帝君的工具，她们都是一样的命运，没有自己，没有未来，从出生就是为了等待一场消亡。可是却不知道，工具虽然都是工具，却是出自不同人之手，有着不同的宿命。
如果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蟠桃、绛桃和碧桃是从哪里来的？
毋渊神女瘫倒在地，向着化形出来的光团渡了一口灵气，然后就应当是力竭进入沉睡了，她是没有力量再来助这些个花花草草化灵的，而且重阑的梦中，桃花陵所有盛开的桃花应当都是黑色的，是带着不祥的征兆，带着诅咒的气息的，不应当是这样灵气充沛，仙雾缭绕的模样，自然也不会孕育出半神之体的蟠桃三人。
不对。
重阑扭头看了看四周，既没有看到梦境里黑黝黝阴暗暗的桃花，也没有看到印象里繁华馥郁的芬芳，桃花陵中，没有一株桃树开着花，他们都像梦中的枯林一般，只有张牙舞爪的姿态，却没有一点颜色。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重阑又问道，“夙夜他人呢？”
“神主大人他……”
说话的是蟠桃，她向来都是桃花陵中做事最为稳妥的，颇有大姐姐风范的一个，重阑从前也都是将桃花陵中的大小事宜全都委托给了她，如今想来，这或许反而还帮助她们与背后之人更顺利的行事了。
重阑察觉到了蟠桃对夙夜的称谓和从前有些不同，心里的谜团像是露出了一条独立的线，她可不得趁机抓住了。
“神主？我虽不甚了解那些个神啊仙啊的官职，倒是晓得这个称呼，一般是万神众族中一族之主才能用得起的，且先不谈夙夜的身份，你们的身份还打算继续瞒着我？”
身份？
听到重阑又一次问起了这个问题，蟠桃心下才了然，小主这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她明明一直在桃花陵中睡着，又要从哪里得知消息呢？
但事到如今，也是瞒不住了，蟠桃敛了敛神色，肃穆道，“回小主，我等的确是桃花化灵成仙，只是我等并非是桃花陵中的桃花，原是开在龙神一族崇阿宫中，奉了神主的命，前来净化镇压桃花陵中的浊气。”
“哦？是你们把这一万六千三百二十八棵桃树给净化了？怪不得我未曾见过那黑桃花……既然净化了，你们还留在桃花陵做什么？阻止尊主发动‘天地同悲’？”
这其中诸多的事情，还是让重阑费解，她喃喃自语的念着“崇阿宫”三个字，想起这名字自己曾经听过，好似就是夙夜的府邸，如此说来，夙夜应当就是崇阿宫龙神族的人了，不，他被称为神主，想来身份应当更加高贵，崇阿宫的主人，龙神族的王，这个身份才足以被称为“神主大人”了。
龙神族是万神众族中的一支，也算是和天族同气连枝的，为了封印饕餮，免生祸端，净化浊气这倒是说得通，毕竟夙夜可是曾经差点诛杀了毋渊神女的，只是错手杀了青阑帝君罢了。
按照这些个神仙的行事风格和使命，夙夜派遣三位桃花仙官镇守桃花陵，应当就是为了防止饕餮启动禁术，最好是加固这里的封印，让饕餮永远无法离开。
可是从前……
重阑清晰的记得，夙夜带着龙鳞来找她，还陪着她在凡间寻找剩下的东西，这期间从未出手阻拦过，甚至恨不得帮着她快点收集禁术之物，这又是为何呢？
“小主？”蟠桃小声的叫着重阑的名字，方才她说话说到一半便开始神游太虚，担忧她的身子有恙，到了这个关头，可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的。
重阑自然是听到了蟠桃的呼唤，转回身来，看着她，一副等着她解释的模样，蟠桃才小心翼翼的继续回答，“我等留在桃花陵中，一来是为了防止浊气未净化干净卷土重来，二来是为了照看小主，帮助小主完成‘天地同悲’，三来则是为了……为了监管桃花陵的状态，以便及时向神主汇报。”
她看着重阑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对，仍是那一副不悲不喜，没心没肺的模样，方才又补了一句，“所以，我等从未想过要阻止‘天地同悲’，我等的使命就是要完成这道禁术！”
重阑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跪在一旁一声不吭的绛桃与碧桃，语气有些古怪，“蟠桃素来是周全妥帖，有诸多算计倒是也能理解，只是绛桃与碧桃这般性子，竟也能瞒我这么久，到底是你们太过聪慧，还是我太过愚钝？”
被点到名的二人抖了抖，急切的看过来，碧桃抬头时甚至眼里还含了一包泪，她俩连连摇头，推说不是，蟠桃见状只好再次将话语揽了过来，“小主莫要怪罪她们，因施展禁术事关重大，所以是我擅自做主篡改了她们的记忆，让她们以为自己是尊主一口灵气度化，以陪伴小主完成尊主命令的。”
这三人表情悲切，竟让重阑一竿子话全堵在了喉咙处，她们思虑周密，又从未害过她，也不存在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只是说了个善意的谎言，难不成还能胡搅蛮缠的怪罪于她们？
重阑正想叹口气再问几句，耳边又传来了一道声音，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蟠桃三人见重阑没有再继续开口，不由得齐齐抬头去看她，才发现她双目失神，双手垂下，盲目的转身向前走了，嘴里说着：“吾主毋渊，召之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