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审问(二)

山河漫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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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福脸上的表情颇有些造反有理的意思,这时候殷俊平平淡淡的接上了话。

    “所以你举事不过三个月,就一身锦衣在城中醉生梦死了?”

    殷俊这句诘问直击刘福那一番表白的核心,你穷苦人家出身,占据高位后却反而花天酒地?那这算什么举起义旗?

    刘福还是在笑,听到这话后笑的更厉害了,他边笑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哈哈哈哈哈……这位大人。”,他勉强止住笑后,看着殷俊说了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话。

    “大人不会真的觉得我造反是为了太青的穷苦百姓,不会真的觉得我是那种心怀天下的人吧?”,他说罢不待殷俊回答,就有接着说道:“我一个庄稼汉,叫我像明君一样治理地方,我也治理不来的。”

    殷俊冷笑:“你倒有些自知之明。”

    刘福丝毫不在意这种嘲讽,他接续说道:“实际上从用锄头打死那个差人后小人就后悔了,也情知自己根本活不了多少时日,那为何不过几天舒服日子?难不成提心吊胆的在这天水待着,大人就拿我无法可施了吗?”

    秦观心中叹息,这人倒有几分明白,他确实无论如何都没可能成功的。

    “等打我们打下第一个县城,兄弟们问我接下来的方略的时候,我就彻底慌了手脚,也更加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的事实。”,刘福声音低沉,说完这句后却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兴奋,他接着就反问道:“那大人想不想知道小人为何决定接着反?”

    殷俊作为一个大贪官竟然猜出了事实,他挑着眉接话:“莫不是财帛动人心?”

    刘福哈哈一笑,拍了拍大腿,这才说道:“看来大人也不是什么清官!”

    秦观看着殷俊的体型,心说真的清廉如水的话,这一身肥膘都留不住。

    殷俊只是微微一笑,却示意刘福接着说下去。

    “那天已经是晚上了,那位县尊大人,小人都忘了他叫什么了,只知道这是个平日我磕头到死都不一定能看到的大人物。”,刘福更兴奋了,“可这么一位大人物,却跪下来求我不要杀他。”

    “丢人现眼。”,殷俊不屑的点评了一句。

    “确实丢人现眼,再说小人也没可能留他一条性命,不杀他,难不成接着供起来吗?”。刘福对这位县官也很是不屑,他继续说道:“可大人知不知道我们在他的后衙抄出了多少银货?”

    “当时我们一群人都数不清楚,一箱又一箱的白银啊,足足装了二十箱!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四万两白银。”

    “四万两!四万两!!!”,刘福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大声咆哮着,“四万两!俺家一个闺女养到十六,也才卖了十八两白银!这个狗娘养的老东西来到这个鬼地方不过三年不到,就有四万两!”

    秦观叹息,这种赤裸裸的对比确实让人无话可说,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就是如此。

    四万两?殷大人对这个数字不屑一顾,他一年的光景都不止这个数字,这次出兵到现在他就已经抠出了起码七万两的进账,对这点小钱着实看不上眼。

    “大人想来是高门出身,这四万两大人大约也是瞧不上的。”,刘福看到殷俊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他接着自顾自的说道:“那时候小人就只有两个心思了。”

    “哦?那两个?”,这句话让殷俊来了点精神,在他看来刘福的心路历程对研究这种逆贼首领是很有些参考价值的。

    “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有这个身家,那皇帝老子究竟得多有钱?跟这种人作对,怎么可能赢?”,刘福的思维是朴素的,他就从这点上就迅速得出了自己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的最终结局。

    “倒是有几分见识。”,殷俊不置可否。

    “既然不可能活,那就死之前好好的过几天日子吧。”,刘福说到这里,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我当晚就把那个老东西的闺女睡了,别说,大户人家的姑娘跟我那婆娘就是不一样。”

    “玩了几天,却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把她送给了兄弟们,没成想直接叫那闺女死在了营地。”,刘福的语气仍然平静,但这背后透露出的信息却让人不寒而栗。秦观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少女的哭嚎和惨叫,不管怎么样,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恶呢?可她却这么早早的死了,死的还很不体面。

    “后来却来了个奇人,一个月前吧,这人说能帮我打败官兵,问我愿不愿意把军队交给他,这军队我本来也没能耐没心思管,给就给了,又能如何?只是不知怎的,打赢那一仗后这马先生却再也不见人了。不然小人说不定还能多快活几天。”

    刘福的合作却让殷俊和秦观同时陷入了沉思,这种人想必有惊人的人格魅力,刘福就算不在意手中的权力,却也不是什么人来都能拿走的,不然他为什么不把这兵权随便丢给路边的小猫小狗?

    其次这人应该在兵法一道有相当强的水平,否则没可能临时组织军队在决战中击败杨勇。靠着一堆临时凑齐的杂兵正面对决打败魏军最精锐的京营,就算这局面给殷俊易地而处,他也不保证自己能拿下相同的战果。

    但是这么一个人格魅力惊人的马先生到底是哪方人马,到底想干些什么?殷俊沉思许久,却得不出什么结果。

    那边的刘福等了一阵不见殷俊回话,但他却不想再聊了,干脆利落的说道:“大人若没有其他问题,可以杀了小人了,说实话,够本啦。”,他的神色明快了起来,声音全是轻松豁达,显然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

    “不急,你还得跟本官回盛京见见你嘴里那个皇帝老子,才能上路。”,殷俊自然是不会闲着就一刀杀了刘福。

    刘福只是哈哈一笑,却没有接着答话,显然这番话说完再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殷俊站起身来,对那刘福说道:“明天我们就启程去盛京。”

    他说完也转身走出了牢房,随行的差人撤走了椅子,关闭了牢房,刚刚还有点人气的牢房瞬间就只剩下了刘福一个人。

    当然,秦观没急着走掉。

    然后他看到刘福的身子瘫软了下来,他怔怔的望着前方,没一会,却呜呜的哭了出来,这哭声里没有恐惧和悔恨,只有无尽的心酸。

    这个揭开帝国腐烂疮疤的造反头子边哭边嚎道:“桂芳,俺来找你团聚啦,你再等等俺,俺就来啊……”

    哭声和呜咽越来越甚,逐渐听不清他还在说些什么,想来也是一些跟家乡和亲人相关的内容。

    秦观自己也说不上来现在的心情如何,他叹息一声,也转身飞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