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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已近春日,柳絮飞扬,风过留痕追赶柳絮至屋外。倚栏轩檐下悬了一盏风铃,叫那柳絮绕在周身,倒是不俗。
宫中夜宴,萧檀聿赴宴不在府中,秦锦华在倚栏轩内打发光阴,也落得清闲。
沉霜入内,二媵侍微微颔首,撩拨珠帘以入。沉霜福了身子,恭声与软塌上女子言:“小姐,赛单国使者求见主上。”
声乍起,轻挑眉眼觑那软榻上的女子以绸扇遮面,听她轻轻淡淡嗯了一声后,素手轻翻置那绸扇于榻上。
她两足轻踏于地,却不觉凉意,只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着点了下头,“你且先去,我更衣了便来。”
“是。”沉霜应声而去,目光有意无意落在秦锦华身上细细打量,暗暗摇头,不解其中关窍。
秦锦华缓步走到檐下,萧侯命人在院中植了不少珍奇品种的花草点缀倚栏轩,春意已逼人,想来……也当开了。
秦锦华抬眼,欲窥探天色一二,奈何庭院深深深几许。
她敛了目色,而后便唤了媵侍更衣,着【钟灵记·雀灵牡丹】,移步至正厅。
厅内男子闻脚步声逐渐清晰,忙搁置了茶盏,起身回首。问安景垣侯的话还未到嘴边,却见一女子,眸光流连轻睨女子身后的盏云,眼里多了分谨慎之色,“这位是……”
“侯爷入宫赴宴,此乃我府锦小姐,使者有话,与小姐说便是。”盏云眸色平淡,不卑不亢,一字不错转达萧侯意思。
赛单使者恩和金心思剔透,盏云既如此说,想必定是萧侯意思,不敢逾矩。
“使者请坐。”这衣裳薄如蝉翼,又是秦锦华从前一贯用的那家,但她如今穿来便只觉浑身的不舒适。她抿了抿唇,寡淡似的生了些笑意迎道。
恩和金亦回她一副笑脸,只那眼里的漠然格格不入。
萧侯喜怒无常,手段凌厉,而他不知眼前女子是何脾气秉性,不敢轻易试探。
赛单命运,全在萧侯一念之间,而已。
思虑至此,恩和金双掌合一轻拍,随侍的众小厮抬了数十担礼物来。
恩和金接过身侧媵侍递来的礼单,将头颅放低,赔着笑脸,“鄙国受景垣侯庇护。这是我国头人的一点心意,还请侯爷收下。”
言罢,与媵侍递去一个眼色,那媵侍便将身子几乎折成个直直的角,将那礼单送到秦锦华手中。
景垣侯萧檀聿权倾西阙,可不是单靠所谓才华二字便可得的。
萧侯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庇护这边塞小国,不过片刻间的小事。
秦锦华深知其狂妄,却不曾想赛单国敢如此明目张胆送来贡品,而萧侯亦是习以为常。
赛单乃是边塞小国,而秦氏出于名门,萧侯权倾西阙,二人自见惯珍奇异宝。
到底还是要周全礼仪……秦锦华如是想着。
她丹波流转,轻睨了眼盏云。盏云会意,传府内媵侍,将礼物尽数收下。
秦锦华漫不经心垂下眼睫的刹那,却忽然一滞。
方才,在她神海中乍然骤现的念头,竟会是礼仪二字。
该当喟叹一句——时事造人。
“今日宫中设宴,使者怎会此时前来?”秦锦华捏着茶盖,那瓷器碰撞摩擦的声音清脆悦人得很。
萧檀聿此前与她无意提及,今日宫宴,亦是为赛单使者而设。萧檀聿既已入宫,便是宫宴并无变动,那赛单国使臣此刻为何不在宫中?
恩和金扬唇笑,如沐春风,同其解释:“君上体恤我等舟车劳顿,故于五日后设宴款待我国来使。”
恩和金说罢,丝毫未曾察觉不妥。
秦锦华闻声,凤眸蓦地一眯,眼中掠过复杂之色,一闪即逝,复唇线半挑,仿若无事,语气轻飘落掷而问言:“此次来西阙,使者一人前来?”
恩和金闻声,微顿,笑意渲染唇齿,“还有我国公主。
公主舟车劳顿,早早歇息了,改日定亲自登门致歉,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先且不论秦锦华为萧侯何人,堂堂一国公主,于本国使臣口中却道“登门致歉”四字,可见赛单国女子地位低下,纵然身为公主亦不过如此。
斟酌此话,眸中寒意更甚,目色凛冽,她立时起身,猛掷而吐字:“盏云,备轿,我要进宫。”
盏云闻声微顿,蹙眉,不着痕迹睨了眼那恩和金,欲言又止而又不言。
不待与盏云解释过多,凤眸渗透丝丝寒意,冷眼睨了眼那赛单国使臣,朱唇轻挑略带讥讽,声愈厉而道:“来人。”
侯府护卫闻声,若鬼似魅倏然出现,静候其吩咐。
女子凤眸轻睨赛单国使臣恩和金,绛唇吐字:“拿下,看紧了。盏云随我入宫。”
恩和金闻此言,脸色蓦地一变,不待追问所犯何罪,那女子已甩袖而去,匆匆过道。
辇至途中,盏云凑其身,微蹙,低语询问:“小姐……”主上萧侯一生用计无数,从未出错。她等不知其有何能耐,可却知主上看重之人不会有错。
秦氏已死,此时入宫,一旦被发现,萧侯届时该如何自处?
秦锦华生性寡淡,不喜同他人解释心中计量,今日却是难得。
眸微低,心有所念,半晌,远视宫门,凝眸于面,幽幽吐字:“赛单公主入宫了。”
彼时,宫中夜宴,朝中众臣后宫宠妃皆集于此。
如火明艳身影入殿,面容姣好,明艳动人。一袭红衣如火,衣袂摇曳生风,与之而来一股浓烈香气。
西阙柔婉女子是断断驾驭不了此等香料的。
女子玉夷轻置于左胸口,躬身行礼,音若银铃清脆,“赛单国蓦兰参见西阙皇帝陛下。”
建元帝大掌于空中拂过,朗声而道:“蓦兰公主免礼,快入席吧。”
“谢陛下。”赛单公主蓦兰牵唇而笑,张扬明媚,目光无意扫过至坐列第一位男子之际微顿。
建元帝顺其目光而去,着月白色长袍男子眸慵懒而淡淡,修长手指撵琉璃杯,美酒置杯,来回晃动,馥香醉人。
“怎么,公主与我朝景垣侯相识?”建元帝轻睨了一眼萧侯,淡淡问道。
元帝出言,蓦兰方神思回归,自知失态,唇角微扯。她扬了扬首,眉目间是西阙女子少有的英气妩媚之态,扬唇淡笑,否定言:“这位大人面熟得很,可蓦兰从未踏足西阙,想必是长得相像罢了。”
她既如此说来,元帝也不好再追问什么,本便是客套肆问。
蓦兰入座,而后,席间却有人窃窃私语。赛单国公主蓦兰从未踏足西阙,自是不可能在西阙见过萧侯。
可若是……别的地方呢?
众所周知,萧侯久居塞外,其封地与赛单国比邻而居。焉知其是否与赛单国国君密谋夺权?
萧侯权倾西阙,野心勃勃,除此一条,还有何理由可以解释那蓦兰公主觉萧侯眼熟?
想必其入主赛单国之际,偶然叫那蓦兰公主瞧见,这才有今日这“眼熟”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