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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雁阁竣工当日,秦睦与陆璋按秦武吩咐的时间乘车去了对雁阁,原以为要与众人一请迎接秦映桐,谁知秦睦、陆璋从马车帘子往外探便见便看见秦映桐领着一众人站在阁前站着,一旁便站着异母弟弟秦映亭。
冬日酉时天已黑,门檐二旁挂着灯笼,陆璋放下帘子打趣道:“看来三公子是刻意让你出这个风头。”
秦睦无奈:“三公子此举不过挑拨世子认为我已顺服于他,此后我怕是不好过。”虽如是说,她却也并未有难为之色。
扶枳将马车停在对雁阁门口。陆璋未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佯装惊喜地上前对着秦映桐嘻笑:“三公子久候。”众人皆惊异,这冬日寒冷,秦映桐在门前站这么许久就是为了等陆璋?
秦映桐只是笑着颔首:“昭华兄。”鹰眸越过这人,紧盯那个扶着扶枳臂膀下车的少年。少年爱穿黛绿一色,今日依旧如此,衣摆、袖上皆用银丝绣上祥云花样,宽袍广袖,长身玉立,自有风流。
秦睦上前躬身行礼:“三公子、四公子。”俨然一和善世家公子。
秦映桐含笑扶他起身:“秦先生多礼,你我二人不必拘谨。”此次他特意让秦武将时辰说晚些,只为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场礼贤下士的戏码。
“秦晏惶恐。”秦睦瞥见秦映亭神色诧异却隐忍,又不能在众人面前与之交往过度,只当顺服于秦映桐。
秦映桐看似亲昵地与人一同进入阁内,夫人高氏与其一同前来,因惧寒风便与侍女先行入内,见夫君与秦睦进入便上前:“夫君。”
秦映桐挽过高氏的手:“等急了?”高氏嫣然低眉,尽显小女儿情态。
督建此阁之人引着众人参观,对雁阁共五层,每层壁上皆雕刻祥瑞图案或寓意深远之纹样,或阴刻或阳刻皆栩栩如生,其中人鱼献珠一图最为吸引秦睦注意。
“此图是按凛阳传说而雕刻?”秦睦一见此图便询问那讲解之人。
讲解之人方才也是看见秦映桐对秦睦十分器重遂也尊敬几分:“先生才从外乡来也许不知,鲛人献珠乃是凛阳近海最为常见的传说,这些似真似假,也听说有鲛人上岸嫁给渔夫为妻的,传说动人故此刻在壁上。一开始那些说是从鲛人手中拿的珠子十分昂贵,之后这类传说层出不穷,渔民为多得些银子胡诌罢了,现在啊,除非颜色奇异的珠子也不大值钱了。”
“看不出秦小先生是爱听这些奇闻异事的。”高氏见秦睦听得兴致勃勃,便打趣。
秦睦看看墙壁忽而一笑:“的确爱听。”
对雁阁最上满一层壁上一双大雁于湖上矮矮低飞,苇草蒲叶、水波细纹都一一刻画出,十分精致,无一不赞叹工匠手艺。
“东向不远处便是海,此阁乃是凛阳第一高阁,可远眺海景波澜。”那人将原本封着的门尽数打开,众人随着他到外边回廊。
秦映桐松开高氏的手:“此时正是夜间,自然看不见还,我却是邀请大家欣赏另一番美景。”秦武将放在一旁的弓递给他,又是将箭点起火。
接过弓箭,秦映桐猿臂一抬,对着阁下亮着的那一点射下,顿时火箭穿云而出,众人只听清脆箭响便见地上燃起火焰,火焰渐渐围成两只齐飞大雁的模样。
众人拍手称奇,秦映桐牵着高氏的手,对影成双、恩爱情浓。此时,地上又有颜色青蓝的火焰冒出于空中裂成一朵朵色彩艳丽的牡丹,极近绚烂。
陆璋咋咋称赞:“真是好看。”
待烟花放尽,督阁之人请秦映桐以及众人回身,只见七八桌酒席全部摆好,秦睦等人却未听得半点响动。
“三公子身边真是卧虎藏龙。”陆璋附在秦睦耳边低语。
秦睦点头不语。
有人安排众人入席,秦睦本欲往最后一桌去,却被秦映桐叫住:“远来是客,秦先生与我们同桌,昭华同坐吧。”
推辞再三旁人也只会当他惺惺作态,秦睦应声而坐,秦映桐让出主次之位,高氏亦随之,待众人皆落座,秦映桐方才致辞,不过是谢众人应邀至宴罢了。
席间觥筹交错,秦睦也饮了几杯,却并无醉意。陆璋爱交友,认识的“张兄”“王兄”亲亲切切,不认识的一杯酒下肚便也是“张兄”“王兄”热热闹闹。
秦睦与那些前来结识的人喝了几杯之后便心生倦意,离了席去外边回廊倚着栏杆,外边虽凉些却好过里边吵闹。
对海一侧并无多少人家,灯光零星,煞是寥落,秦睦倚在栏杆上,依旧能闻到方才烟火刺鼻的味道。
“怎么到这处躲清净?也不怕冷。”陆璋一个不注意秦睦便不见了,他推了一干人寻他来,手中还端着酒壶。
秦睦衣衫虽轻,但还算暖和,但毕竟屋外寒冷,她活动活动稍微冻僵的手指:“我不爱热闹,三五人一聚、六七人一叙便了不得了。”
瞧秦睦神情平和寂落不似掺假,陆璋也知他平日在家除却看书、下棋、饮茶也不做什么旁的,将酒壶递予他:“这种宴是日日有的,你一日、两日不出面,别人难免以为你轻狂,更何况你那举步维艰的‘买卖’?”
“买卖是买卖,我自己是我自己,才这个地步也犯不上为了一桩买卖改了习性。”秦睦一说话便是一口寒气。
陆璋与他在一处便也觉得里头那些喧闹场景尽是旁人的热闹,几句话一说更是觉得里头与外头不是一个世界:“我陪你回去吧,这样一看也不过是浮华。”往日他亦是有此感,只不过今日秦睦虽不得不来却能避则避,他惯是纵情酒乐的却也不是沉溺此道。
秦睦的确是倦,这方也无她意图交往之人遂点头答应:“也好,回去给你烹茶。”
同秦映桐告罪一声,秦睦便与陆璋往阁下去。陆璋佯装醉,整个人瘫在秦睦身上,秦睦不由扶着他些。
到三楼,二人赢面对上一伙人,为首的是个穿紫袍华服的年轻人。
陆璋瞧见那人便笑呵呵地扑上前:“怎么这么迟?亏得三公子特地在席面上留了空儿。”
那人笑着搂住胡搅蛮缠的陆璋:“你又喝多了?“”
“我千杯不醉的,怎么可能喝醉?“陆璋反问,又稍稍退后往秦睦身上一靠,“你不知道他吧?“
秦睦半个肩膀撑住陆璋那放肆醉鬼:“也不难猜,能让凛阳侯三公子留座的也就三人,凛阳侯爷、世子,还有一个便是他二哥哥您。二公子,我说的对也不对?“
秦映煊随意打量秦睦一番:“年幼夙慧,外地口音,陆璋又亦步亦趋地护着,我今日也便是跟风来望一望秦先生尊容。“
陆璋是瞧一瞧秦睦又瞧一瞧秦映煊,二人皆是笑得深不可测:“你俩在这儿打什么眼神官司?“陆璋好交友,身世门楣都算得上凛阳城里数一的,凛阳四个公子都与他有些交往,秦映冉、秦映煊都是爱读书的,秦映煊风雅比不得秦映冉这人古板,倒是与他性情相投,遂二人比其余三人多些。
“先生可否分我一杯茶?“秦映煊和陆璋一样秉性,同文人墨客最是相亲,现下碰巧遇上这人,他也不必特地与旁人虚假寒暄。
陆璋一下整个人瘫在秦睦身上,秦睦连忙护住他,自己却踉跄一下,不觉发笑,这人分明就是迫使自己迎秦映煊入门品茶,她也乐得随便给陆璋一个面子:“我力弱,二公子帮我把昭华带回去吧。“说着直接将陆璋推给了秦映煊。
秦映煊轻笑着接过装醉的陆璋,也未推给身后仆侍:“好。“他本就没说定要去对雁阁上,如今未到便走自是失礼,可他也不在乎别人。
他虽没上去,却也是有人和秦映桐禀报二公子与秦睦一同回秦宅饮茶去的消息告诉了秦映桐。
三人下了楼,陆璋本就是装醉,出了阁便一下跳上了秦睦马车。秦映煊只是笑笑便上了自己马车:“跟着。“
秦睦无奈上了马车,陆璋还坐那儿佯醉,她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二公子到底是什么好人,让你这么垂青?一句两句将人往我这个黑心人手里送。“
陆璋也不装了,笑出声来:“他这秉性定与你相投,你尚可直言不讳,若是你靠着那些个嘴上说着一套、心中阴里一套,只怕哪一日你功高盖主,他们无容人之量,你一下子便没了。“竟是越说越言辞恳切,他不是慈悲佛陀,却也希望秦睦有个好结果。
秦睦岂不明白他说的那些,素来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只是打着不要紧的混账笑语:“也不知我能不能活到功高盖主那时。“
陆璋喝得有些红的脸一下子板起来,正色道:“童言无忌,快呸!“
“好。“秦睦顺着他的意连忙“呸“了三声。
对雁阁与秦宅相距甚远,行了一段时间,秦睦耳朵快被陆璋细碎念叨秦映煊那些与文士交往的趣事磨得出了茧子,半路停下邀秦映煊来自己马车上一同说说话。
三人从经史谈到植卉、从琴棋谈到茶点,秦映煊的确与陆璋所说一样,饱读诗书、进退有度也知晓各地风俗。
到秦宅,三人皆觉并未尽兴,秦睦便命人拿了好酒共饮,这夜三人还算相谈甚欢,秦睦让二人留宿厢房,第二日二人吃了早饭就回去了。
全凛阳文士皆关注着秦睦这个小宅子中,但凡秦睦与四位公子间有所往来,消息便迅速传开。
秦映亭当日下午便过来寻秦睦,秦睦正在书房中与自己对弈。
“先生昨夜中途离开对雁阁是与陆昭华还有我二哥一起的?”秦映亭只是试探,他却不敢试问秦睦如此到底是为何故。
秦睦放下棋子:“彻夜长谈?相谈甚欢?还是旁的说辞?”秦映亭许是低声下气惯了,纵使问自己也和声细语。
秦映亭沉默不语,他不确信秦睦是否真心帮助自己或只是将自己当成踏板。
“四公子,您是主公,我是臣下。”秦睦将棋篓子递给秦映亭,“与人对弈,棋局再于自己不利,也需镇定。”秦映亭犹豫、后怕致使他屡次到自己宅子中。长此以往,难免有人怀疑。更何况主公如此,秦睦亦难以放开手脚恣意行事。
秦睦不待秦映亭反应,又从袖中拿出一枚刻着虎的木符:“主公,将这符给孙凯,他会带您去一个地方。”
孙凯见秦映亭手执那块木虎符,便盈盈一拜,当即让人准备车马去了临海前些年因海啸荒废的村落,现在如今竟然住下了人。
邱业、汪宇二人受命为秦映亭展示秦睦为他准备的一切。
原先的荒废的村镇住着几百个十岁以上、不超过二十的年轻男孩子。
“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此几百人便是主子为您准备几百精兵。”邱业让几百个少年集结在秦映亭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个个都面无表情。
孙凯看着从凛阳街头巷尾找来的小乞丐:“主子本想这边成气候了再给您。”可你怀疑她。
邱业、汪宇皆原是秦槐身边数一数二的侍卫,能与扶枳一决高下的身手,如今教习这些孩子绰绰有余。
秦映亭心知自己浅薄,几乎触怒秦睦,回去的路上将木虎符交还给孙凯:“我相信先生。”
孙凯回秦宅将木虎符交给秦睦:“汪宇同我说现下凛阳消失的孩童很多,现下不能找到更多的孩童。”
“我听说了,既然如此便先停下吧。”秦睦接过木虎符在手中摩挲。秦映亭没有的财力、人脉、兵将,她都能给,可一个人的心胸她却不能一下改变。
正如陆璋所言,与性情相合之人共事才最便宜。
秦映亭在合宜时当除之,秦睦将捏了一个黑棋子在手中:“我才是下棋的那个。”不自觉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