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说:梦游(一)

蛋清咖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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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渺远凄厉的童谣

    唤醒了沉睡的往事

    不曾感受春的盎然

    就归于尘土的落叶

    此刻可曾安好

    于是我的梦静静地来了

    但却载着沉重的昔日

    只是有一些寒冷,

    一些惆怅

    和一些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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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热的清晨外边下着连绵细雨,不大,可也不小。这和冷飕飕的空调房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吴刚在客厅的窗前,注视着漫天雨花,已显岁月印痕的脸颊,浮现出丝丝怅然。

    熟悉且陌生的景象,让他自然地联想到四十年前,同样百无寥寂的早晨,同样细雨婆娑的窗外,同样燥热不堪的气温,不同的是至少现在屋子里有了空调,凉爽舒适。

    通过堆满摆设的客厅,他走到那间开放型的厨房里,打开冰箱门,取出了一纸盒牛奶,翻到盒底,还好并没过期。

    玻璃杯里缓缓流入的牛奶,让他觉得很幸福,至少比四十年前强很多,那时家里很穷,别说牛奶,就是饮用水都不能正常供给,毕竟紧邻火山带,水井里的清水经常因为地壳的变动,浮出层层尘灰,而且包含各种有毒矿物质的水源,让很多人疾病缠身,甚至死亡。所以童年的记忆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吴刚只能想到“灰暗”了。

    即使刚从冰箱里取出的牛奶已经非常寒凉,可他依然放入了两个冰块,碰撞杯底的“叮当”声,让吴刚觉得很踏实。虽然患有慢性胃炎,可贪凉的毛病一直持续了四十年。

    他可能这辈子也改不了了,真的改不了了!

    因为他怕热,更怕火,但最怕的还是那深埋在脑海中的滚烫记忆,岩浆、哭喊、吞噬、死亡,这一切重上心头的过往,让他迅速喝下那杯透凉的牛奶,暂时浇灭了烧心的火热。

    他继续走到客厅,透过已被雾气模糊的玻璃窗,落寞地向外观望,和雨中焦躁的人群相比,穿梭于大街上的车辆却显得淡定了很多,由于路面湿滑,车辆行驶的很慢,就像乌龟爬一般。

    可突然,眼前的一片殷红吸引了他的目光,吴刚轻轻擦拭了下玻璃,看清了,原来是一位身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约摸这岁数,不过七、八岁,披散的长发并没有勤于搭理,乱糟糟的,像是刚刚睡醒。

    她的右手臂紧紧抱着一个淡黄色的玩具熊,孤零零地在街道上行走着,这种无忧无虑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吴刚倏地注意到,这个女孩怎么没打伞啊,不仅如此,就连脚丫上也并未着鞋袜,白嫩的足裸和那一身红艳的连衣裙,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更为奇怪的是,孩子身边并没有大人的陪伴,从女孩空洞的眼神,以及缓慢的步伐,让他突然觉得是不是和家人闹了矛盾,正在离家出走,如果是这样,那简直太糟糕了。

    他迅速打开窗子,正要大声喊住女孩时,远方驶来一辆哈雷牌摩托车,车上的骑手,头戴灰墨色的安全头盔,身穿一套黑色紧身骑手服,由于距离问题,他并不能确认骑手的性别,但他非常确定的是,这个人像是并没有注意到红衣少女,就这么沿着湿滑的地面飞驰过来。

    “喂!喂!小心摩托!”吴刚嘶吼着,想要引起孩子的注意。

    可少女像是并没有听到,依然在满是雨雾中的街道上肆无忌惮地踱步,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充耳不闻。

    “停车!快停车!有孩子!”吴刚继续喊着,可能是骑手戴着厚实的头盔,也可能是这雨中的躁乱,骑车的人也并没有听到他的警示,直直开到女孩的身前。

    他终于发现了车前的状况,但为时已晚,女孩就像一片落叶,被厚重的钢铁怪兽,撞出了十几米,头部着地,狠狠磕在了马路旁的一处绿色信箱上,顿时脑浆迸裂,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浆在不断冲刷的雨水里,汇成了一条纤细的红溪,默默地流淌。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冲击下,那只玩具熊却依然被女孩死死抱在怀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吴刚掏出了手机,迅速按下110的按键。

    雨依然下着,气温始终闷热。

    ...

    “看到我的儿子了么?他刚刚还在我办公室睡午觉呢啊!”杨总大声喊着,对面的小秘书吓得瑟瑟发抖。

    “老...老板,我刚才在接待来...来访客户,确实没有注意到。”秘书颤颤巍巍地回答道,眼中尽显慌张。

    “还等什么,让公司所有人给我找!”杨总大发雷霆,毕竟丢失的孩子,是自己40多岁才要上的独子,这要是有个闪失,估计死的心都有了。

    “是!是!马上去!”秘书说完,转身就要去工区通知所有员工。

    “先调取监控录像!”杨总吼完,直接跑了出去。

    就这样整个公司的人在写字楼里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可别说孩子,就连一只猫都没有找到。

    “完了!完了!小强你到底去哪了啊!呜呜......”霸道总裁、商界领袖、魄力了得的杨总,此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起来,脸上尽显无助。

    “杨总,杨总!刚才查了监控,孩子进逃生通道了!”一个保安模样的青年人焦急地说道。

    “老大,每个楼层都问过了,没人见到过孩子!是不是走出大楼了!”一位西服革履的中年人一边擦着汗,一边急促地汇报着。

    杨总并没有说话,双手撑着脑袋,不断梳理着这些信息,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推开身边的众人,直接窜进了电梯间旁的消防通道里。

    众人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狭窄仄陋的楼梯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杨总拖着笨拙的身体,快速向上奔跑着,由于常年缺失运动,没一会工夫,汗液已经湿透衣衫,剧烈的疼痛缠绕着自己本就脆弱的心脏,大口吸进的口气,就像石沉大海,完全被贪婪的肺部吸收殆尽。不断地喘息下,他终于看到了头顶一扇半打开的铁门,里边就是这座21层高的写字楼天台了。

    他不顾一切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眼前的场景让这个叱诧风云,无所畏惧的男人惊呆了。

    只见他的儿子小强,手里抱着他上个月刚在香港给他买的高达手办,一步步走到了天台边缘的栏杆旁。

    “小强!停下来!”杨总声嘶力竭地喊着。

    可孩子就像被什么引导着,双目呆滞,面无血色,不断地前行中,还在轻拍着手中的玩具,口中喃喃自语。

    此时男孩已经从一处缝隙较大的栏杆外钻了进去,而他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遮挡,再往前几步,迎接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杨总已经顾不上精疲力竭的身体,几个箭步冲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他的手刚刚触碰到衣角时,男孩右脚已经踏了空,像一张纸片一样,飘落下高耸的大楼,而最后一刻,他却看到儿子嘴角浅浅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冰寒刺骨的笑。

    “啊!不要!”杨总的吼声,凄厉地回荡在楼宇间。

    雨依然下着,气温始终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