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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老者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箱回来,递给厄玛。
厄玛打开药箱,先拿出一块小小的贴纸递给格里佛:“对不起,伤到了你。”
“?”格里佛一愣。
“这里。”厄玛指着自己的颧骨,“划伤了。”
“哦。”格里佛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找人拼命的初衷,经他提醒才想起来,摇头,“不必了,很快就长好了。”他的自愈能力非常强,这点伤个把小时就会完全长好。
“我来吧,你看不见。”厄玛揭开贴纸,凑近了仔细帮他用消毒液清理伤口,然后贴在颧骨上,道,“已经差不多愈合了,你的恢复力很强大。”
他漂亮的面孔近在咫尺,半垂着眼睑,眸子像上好的翡翠通透深邃。格里佛嗅到他身上清新的体味,还有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不知为何心头狂跳,被他冰凉的手指触到,差点忍不住跳了起来。
“好了。”还好厄玛很快就离开了,退开几步站在冰幔的阴影里,解开夜行衣领口的纽扣,将右侧衣袖褪下肩头,准备处理自己的伤口。
他整条右臂已经被鲜血染透,殷红的血渍衬着雪白的皮肤,看上去触目惊心。他用消毒液浇在伤口上大致清理了一下,咬着绷带试图往手臂上裹,但因为单手操作,有些力不从心。老者想要帮他,烧伤焦枯的双手却连绷带都握不紧。
“我帮你。”格里佛看着他白皙修长、肌肉结实的手臂,感觉那种要命的心悸又来了,定了定神,哑声道,“到亮处来。”
“……谢谢。”厄玛犹豫了一下,走出了冰幔的阴影,将绷带递给他,“麻烦你。”
暗淡的灯光下,格里佛看到自己划出来的那道伤口挺深,所幸是冷光剑,并没有灼伤,便放下绷带,拿了一管快速凝胶,对齐伤处仔细粘合:“这样不会留下疤痕。”
厄玛淡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安静地站着让他施为,整个过程一动不动,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格里佛惊讶于他的耐受力,同时明白了他为什么对留不留伤疤毫不在意——他肩头、胳膊、胸口……到处都是丑陋的伤疤,大大小小足有几十处,有些像是刀伤,有些则像是鞭痕,新新旧旧,重重叠叠。不过总的来说新伤很少,绝大多数都是年代久远的旧伤了,只留下细细的白色瘢痕。
“这是彼尔德王留下的?”格里佛有些莫名的愤怒,“他经常打你?”
“奴隶都是这样的。”厄玛淡淡道,“小时候不听话,总是挨打,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他说的麻木而平淡,却含着无数引人深思的辛酸。格里佛从来不知道一个人长大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他一直以为像自己这样因为王子身份而被迫放弃个人爱好,已经是很大的牺牲,看着厄玛才发现与之相比自己真是无病呻|吟。
珀西说的没错,他就是穷矫情。
“这是什么?”格里佛替他裹好绷带,发现他右侧的肩胛骨上有一个巴掌大的印记,像是一只眼睛,轻轻摸了一下,感受到皮肤异常的凹凸感,似乎是烙铁烧过的伤疤。
厄玛轻轻抖了一下,低声道:“赫基之眼,奴隶的烙印,王替我烙上去的。”
格里佛下意识握拳,心头像是被一把无形的手攥住,说不清是个什么感受,就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地不舒服。
厄玛无声地穿上衣服,系好纽扣,给格里佛一个平淡无谓的微笑:“别害怕,奴隶都是这样的,下次不要看,就不会觉得恶心了。”
“不。”格里佛脱口而出,却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不害怕,还是不恶心,看着厄玛年轻的麻木的面孔,忽然有一种迫切地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还有这儿。”最终格里佛什么都没有做,捡起药箱中另外一块贴纸,仔细地贴在他划破的颧骨上。
“谢谢。”厄玛低声说,收拾了药箱,递给老者,给他打了几个手势,而后对格里佛道,“我得回去了,王快要醒了,看不到我他会起疑心。”
格里佛点头。厄玛对老者挥了挥手。老者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小会儿,拎起地上的灯,拄着拐棍佝偻着身子走进了亚大陆深处。
四周渐渐陷入黑暗,厄玛却不急着离开。格里佛听到他轻浅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隔着一米左右停下,然后说:“先生……哦,您现在是陛下的侍卫了,乔格大人。请您记住您对我的承诺,今天的事绝对不向任何人提起。”
格里佛想了想,没有答应他,只道:“我承诺不会向摄政王和其他赫基人提起今晚的事。”
厄玛沉默了一下,无奈道:“好吧,陛下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请您……”
“只要你不做不利于他的事情,我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格里佛给了自己能做的最大限度的保证,毕竟厄玛的所作所为太过诡异,而周惟又是他和珀西其中一人的注定伴侣,他不能因为前者而让后者陷入危险之中。
“好的。”厄玛退而求其次,没有再苛求什么,道,“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错过时刻我们可能会遇上星寰的巡逻兵。”
两人沉默地走出冰川,从裂缝中飞出亚大陆,飞回弯月小岛。厄玛将飞行翅藏在礁石洞里,带着格里佛从大海深处通过内河游回星寰。
刚刚上岸,夜间分时段开放的水闸就关闭了,厄玛舒了口气,抖抖身上的水,低声道:“我回去了,大人,再会。”
茂密的丛林,漆黑的夜,借着光环暗淡的光,格里佛看着他深邃如海的绿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厄玛右手抚胸,微微躬身给他行了个礼,而后像一个细小的影子一般飞快越过丛林,消失在摄政王寝宫的方向。
同一时刻,星寰西南方的一片树林里,珀西正百无聊赖地躺在一根粗树枝上数星星。他的侧前方是一座半圆形的宫殿,依山坡而建,墙壁上种满了墨绿色的爬藤,充满童话色彩。
这里是摄政王麾下第一亲信——瓦龙汀的住处。
珀西不是平白无故躲在这里当树懒的,今晚的欢迎宴会上他就发现瓦龙汀情绪有些反常。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他从小就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有着异乎常人的判断力,如果一个人某一天举手投足都让他觉得不舒服,那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好吧,主要是因为他是个多疑的天蝎座。
#每一个试图蒙骗天蝎座的行为都是作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整座星寰皇宫都陷入了睡眠当中,除了值夜的侍女和巡逻队,四处听不到一点人声。忽然,珀西的眼睛猛地睁大,整个人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紧绷了起来——有危险!
一个黑影出现在东面的灌木丛中,鬼魅一般跃上院墙,攀着宫殿墙壁上的蔓藤,轻轻一荡便跳上了二楼的窗户。
在窗帘淡蓝色的背景之下,珀西终于看清了他。那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宽肩窄臀,一袭黑衣勾勒出矫健的身形,个子比瓦龙汀略低一些,但在男人中已经算是颇高了。能以这样的身高还保持这么好的敏捷度,一看就是长期军事训练的结果。
那人站在瓦龙汀窗前,脚尖踩着窄窄的窗棱,单手抓着树藤,身体一动不动,只耳边一绺碎发随着夜风轻轻飘动。隔着十数米,珀西不禁对他的潜伏功力竖了个大拇指——太牛了,贝克军团最优秀的间谍无非也就这个水平。
忽然,那人轻轻打了个响指,静夜中如同两粒小石子被风吹动,撞在一起。响声甫落,“嗤——”的一声,一支蓝色冷光锥穿过窗帘的缝隙激射而出,直刺向他的咽喉!那人侧头一闪,单手扳住窗格跳进了瓦龙汀的卧室。
来了!珀西眉梢一动,脚尖轻飘飘在树枝上一点,整个人如同展翅的大鹏飘进了院子,抓着树藤一荡,飘上了屋顶。屋顶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树藤,给隐藏脚步带来很大的难度,珀西屏住呼吸,一寸一寸挪到瓦龙汀的卧室上面,悄悄伏了下来。
房间是隔音的,但蝠虹龙的听力几乎能和一流的窃听器媲美,只要有一丝缝隙能让声音透出来,都绝逃不过珀西的耳朵。
屋子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近身格斗时衣物摩擦发出的轻响。少顷“嗤——”的一声,瓦龙汀又放出了冷光锥,紧接着,“嗤”声不断,急雨般响了足有上百次,才慢慢停了下来。
“你疏懒了。”一个陌生的威严的男声,“二十年多年毫无长进,真是废物……用我教你的东西,怎么可能打败我?”
瓦龙汀急促喘息着,没有回答,依稀听到他摩擦后槽牙的声音。
“还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那人淡淡问,“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原来你比我想象得蠢多了,这么多年还看不清自己的新主子。”顿了顿,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道,“好吧,你肯背着彼尔德见我,说明还不算蠢到家。”
“最后一次。”瓦龙汀咬着牙道,“我欠你的都还清了,从今以后只有你欠我……”
“你不欠我什么,我不需要你的报答,瓦龙汀,你欠得是所有死去的伊萨人,还有整个伊萨帝国!”那人低声但严厉地打断了他,“至于我,呵呵,随便你,恨我的人还少吗?你、彼尔德、还有你们所有的赫基人……我统统不在乎。”顿了顿,低声道,“你和他们一样,我不在乎。”
伏在屋顶的珀西被他们这段神奇的对话惊得目瞪口呆——瓦龙汀居然背着彼尔德王见伊萨人的使者!
原来天裂空间城那个地勤奸细的话是真的,瓦龙汀真的是背叛伊萨人归顺彼尔德王的二五仔!
那么这个来找他的人又是谁?听说话的口气这人来头不小,好像是瓦龙汀曾经的师父,对他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对彼尔德王则十分地蔑视,不屑一顾。
总之酷霸拽得一逼。
于是我现在是应该马上叫人来抓住他们,还是顺其自然,做个有职业道德的bug?
作为金手指一般的存在,珀西趴在屋顶上默默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