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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定要我来评价的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并将其付之行动的人类，才最可怕吧。
我坐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并没有多少时间的概念。液晶屏幕上的时间跳动得随心所欲，毫无参考性，在这一秒也许是早上八点，下一秒也许就是傍晚五点，连天色都跟设定好的程序一样。
这是一个由数据精心编织而成的世界。
瞬被命令负责看守住我，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一脸笑容地看着我的右肩，用着最为毫不在意的语气威胁：“听话还是被揍一顿听话，还是我干脆卸掉您的肩膀呢？”
我知道这不是开玩笑，他和弥久两个怪物是真的可以在确保手边全是急救物品的情况下重伤我一顿。
氛围太过压抑，我只能用最逃避的语气和眼神尽可能地去寻找那些大概还能被称之为“真实”的东西。
可惜我好像的确没有办法评判，我没有这个机能。
“转学……”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根据已知的话题试图找到突破口。
“啊，对的，”瞬回报以笑容，“是您的老家，N市。”
我一下感觉如坐针毡，就差没有从座位上跳起来。
“那里……不是我的老家。”
连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从歌剧院逃出来后的记忆我已经没有了，醒过来的时候是弥久一脸血痕地倒在我的身边，没有看见瞬。而那个时候我竟然还敢想，为什么“假人”也会受伤，他的血液到底是什么样的温度的呢。
N市也是弥久档案里的出生地，包括他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以为是N市出生的吧，不过多有意思啊，都是骗人的，无论是我，还是他。
我盯着插在前座后背袋里的匕首有些出神，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匕首这种东西，但是大少爷向来是随心所欲的人，到时候里面藏杆M16之类的我大概也只会奇怪，这袋子可真够长的吧。
“喂！”
我看着窗外。
然后肩膀上传来剧痛。
“疼——”我惊呼一声，转过头果然是弥久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这个人毫不在意地把我的肩胛骨往一种令人迷惑的方向掰过去。
虽然我很想气势如虹地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并且义正言辞地拒绝，但是发自本能的求生欲令我直接换了一种语气，“怎么了？”
弥久用着令人窒息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如果你再撒谎的话——”
我从善如流。
“你们两个人会加在一起把我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弥久十分满意地冷哼了一声，然后径直就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是……明明连你的存在最开始都是我用来骗柴柴的。
【这是我被剥夺社交的第二十天。】
——
N市没有什么好的学校，或者说，弥久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让我再有社交，毕竟这个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没收了我的手机，还当着我的面砸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大概就已经猜到了之后的发展了。
作为404，我收到的最后一封委托来自白却。
内容是找我。
弥久也许并没有看见这条消息，也有可能是看见了但是装作没有看见，瞬只是一如既往微笑着警告我最好删掉所有的信息。
然后我的塑料硬盘被扔进了古老的强酸之中。
3：1，“硝基盐酸”。
王水。
我曾经试过反抗，最开始的时候是瞬直接出手一秒将我制服，到了后面，连瞬已经不顾我的反抗了，最后的最后，弥久拿着Nov的模型朝我微笑一下。
……他从最开始，什么都知道！
其实在回N市的时候，我满脑子都觉得都是一个“自投罗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弥久在知道我并非出身N市，他同样也并非出身N市的情况下还要往这边走。
那不是居民区，那从来都不是居民区，那是一个歌剧院。
那里没有奶茶店，其实很奇怪啊，一个不喜欢甜食的人怎么会有偏爱的饮料呢……即便名字如此奇怪。
当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我开始对所有人都持有怀疑态度，反而对弥久给出了最足够的信任感。
确定他是“假”的，那么这个“确定”就是“真”的。
歌剧院旁边新开了一家餐馆，不过我本来就没有相关的记忆，反而还有些新奇的感觉。
分子重构技术开始普及起来，只要走简单的手续就能眼见高楼平地起，再走一个简单的手续就能看它楼塌了。时间变得不可信，实物变得不可信。
“你不好好吃东西的话，就别吃了。”弥久露出一脸难以言表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扔了几张纸巾过来。
“你说什么？”我有些茫然，然后发现手上黏腻的触感。
左手直接抓紧了餐盘里，米饭蔬菜和油脂一起混成恶心的黄色一团，指尖沉重又束缚的触感变得清晰可见。
这是食物吗。
这不是数据吗，这是食物吗。
【这是我被剥夺社交的第五十天】
【这是我被剥夺味觉的第一天】
——
弥久发现了我对利器的偏爱，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手边能够拿到的全部是被打磨得圆润的东西，连家具的棱角都被弥久重新制作过。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靠营养针度过日子，不为别的，当饮食感受不到味道过后，吃东西成为了单纯的机械式运动，太过让人感到脱离现实，于是我放弃了饮食，转变成营养针。
而我第一次把想法提给弥久的时候，他却笑着问了一句，“要和白却同品牌吗。”
白却。
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飞快转了好几转，我却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大概也是在吃东西上没有什么幸福感的人吧，要不然也不会让弥久在这种情况下提出了他的名字。
弥久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最后是同意给我一点能够自由活动的空间。
明明应该是最正常的东西却变成了一种带有奖赏意味的条件，我总觉得哪儿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
Nov现在被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曾经是我用来监视弥久的东西最后成为了悬在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试过用布遮住摄像头，但是在我盖上白布的下一秒，瞬直接破门而入。
机械信不过，数据信不过，人总信得过。
可惜这个时候的人也信不过。
拿到奖赏的自由时间，我最后还是选择去了歌剧院，歌剧院附近的存在是我每一次去都在改变的，歌剧院却从来没有变过，一如既往的破败。
歌剧院的变化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毕竟连记忆都会被篡改的今天，没有任何数据值得信任，附近有奶茶店吗，附近有餐馆吗。
我最后在歌剧院的门口迷了路，说来奇怪，原本应该负责监视我的瞬今天不见人影，而之前想把我关起来的弥久更是没有找到一点踪迹。
【这是我被剥夺记忆的第七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