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枯心拳

下士闻道大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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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这血淋淋的大字。

    离门约莫七步之处,画着一条殷红的血线。

    胡全大怒道:“甚么时候写的,难道没人瞧见吗?”

    一名长老赶忙上前回答:“刚才胡长老死在街上,大家拥了过去看,门前没人,就不知谁写了,开这等玩笑!”

    胡全提高嗓子,朗声说道:“姓胡的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倒要看看怎么出门七步者死!”

    大踏步走出门去。

    两名长老师同时叫道:“宗主!”

    胡全将大手一挥,径自迈步踩在血线之上,瞧着那血字血线,还未干透,伸足将六个血字擦得一片模糊,这才回进大门。

    转头向几名长老道:“这是吓人的玩意儿,怕他甚么?还有人没有?去棺材铺走一趟,买些物品,超度亡魂。”

    几名长老眼见宗主跨过血线,安然无事,当下答应了,并肩走出宗门。

    胡全望着他们跨过了血线,转过街角,又待了一会,这才回宗。

    他心生烦躁,刚欲饮口茶,忽听得脚步声急,一人奔将进来。

    胡全探头出去,听得砰的一声,有人摔倒在地。

    胡全闻声过去,发现是刚才奉命去买棺材的耿长老,身子尚在扭动。

    胡全伸扶起,忙问:“耿兄弟,怎么样,还行吗?”

    耿长老艰难的开口:“他们死了,我……我逃了回来。”

    胡全焦急的询问:“敌人是什么样貌?”

    耿长老断断续续的说:“不……不知……不知……”一阵痉挛,便即气绝。

    片刻之间,宗门内人人俱知此事。

    季夫人和胡定炽都从房中出来,只听得每个人低声说的都是“出门七步者死”这六个字。

    胡全开口道:“我去把那两位长老的尸首背回来。”

    黄长老即刻劝道:“宗……宗主……去不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谁去背回尸首,赏十枚中品灵石。”

    他说了几遍,却无一人作声。

    季夫人突然叫道:“咦,我炽儿呢?炽儿,炽儿!”

    最后一声已叫得甚是惶急。众人跟着都呼喊起来:“少宗主,少宗主!”

    忽听得胡定炽的声音在宗门外响起:“我在这里。”

    众人大喜,奔到门口,只见胡定炽稍显瘦弱的身形正从街角转将出来,双肩上各负一具尸身,正是死在街上的那两名长老。

    胡全和季夫人匆忙奔出,越过血线,护着胡定炽回来。

    众长老和弟子齐声欢呼:“少宗主少年英雄,胆识过人!”

    胡全和季夫人心下也十分得意。

    但表面上季夫人任然埋怨道:“孩子,做事不能这么莽撞!这两位长老虽是宗门之人,然而总是死了,不值得冒这么大的危险。”

    胡定炽苦笑,心下说不出的难过:“都因为我一时忍不住气,杀了一人,以致这许多人为我而死。我若再贪生怕死,何以为人?”

    话音未落,忽听得后堂有人呼唤起来:“刘长老怎地好端端的也死了?”

    胡全喝问:“怎么啦?”

    出声的弟子脸色惨白,畏畏缩缩的过来,说道:“宗主,刘长老前些日子外出办事,今日才回,却死在七步之外。”

    “敌人下手如此狠辣,竟是要灭我西古宗满门”。

    胡全这般猜想,随后看向众人:“大家休得惊慌。哼,这些狗贼,就只会趁人不防下手。你们大家都亲眼见到的,刚才少宗主和我夫妇明明走出了七步之外,那些狗贼又敢怎样?”

    众人唯唯称是,却也无一人敢再出门一步。

    胡全和季夫人愁眉相对,也是束手无策。

    当晚胡全安排了众长老守夜,但自己任不放心,起身巡查之时,见长老竟是团团坐在大殿,没一人在外把守。

    众长老见到宗主,都讪讪的站起身来,却仍无一人移动脚步。

    胡全心想敌人实在太强,宗门已死了这样多人,自己始终一筹莫展,也怪不得众人胆怯,当下安慰了几句,命弟子送了些酒酿,陪着众长老在大殿喝酒。

    众人心头烦恼,谁也不多说话,只喝那闷酒,过不多时,便已醉倒了数人。

    次日午后,忽又闻得蹄声响,有几骑从宗门奔了出去。

    胡全一查,原来是五名弟子耐不住这局面,不告而去。

    他摇头叹道:“大难来时各自飞。我姓胡的无力照顾众多弟子,大家要去便去罢。”

    余下众人七嘴八舌,有的指斥那五人太没胆气;有些人却默不作声,只是叹气,暗自盘算:“我该不该走?”

    傍晚时分,五具尸首被驮了回来。

    这五名弟子意欲逃离险地,反而先送了性命。

    胡定炽悲愤难耐,提着宝剑冲出门去,站在那条血线的七步之外,大声嚷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姓付的燕州人,是我胡定炽杀的,可跟旁人毫不相干。要报仇,尽管冲着我胡定炽来,千刀万剐,死而无怨,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杀害良善,算是甚么英雄好汉?

    我胡定炽在这里,有本事尽管来杀!不敢现身便是无胆邪祟,是缩头乌龟!”

    他越叫越大声,用力拍打胸脯叫道:“堂堂男儿,死便死了,有种的便来杀了我,为甚么连见我一面也不敢?没胆子的狗贼,畜生!”

    他双眼血红,难过非常。

    胡全夫妇听到儿子叫声,双双赶到宗门外。

    他二人这几日来,心里也是煎熬,满腔的恼恨,真连肚子也要气炸了,听得胡定炽如此向敌人叫阵,也一同大声喝骂。

    众长老面面相觑,都佩服他人胆气,叹息:“宗主英雄了得,那也罢了。少宗主生得清秀,居然也这般无所畏惧,当真了不起!”

    胡全等人骂了半天,四下里始终鸦雀无声。

    胡定炽不死心:“狗屁的出门七步者死,我偏偏再多走几步,瞧你们又怎么奈何我?”

    说道向外跨了几步,持剑而立,傲视四方。

    季夫人道:“好啦,狗贼欺善怕恶,便是不敢惹我孩儿。”

    于是拉着胡定炽的手,回进大门。

    胡定炽气得全身发抖,回入卧室之后,再也忍耐不住,伏在床上,放声大哭。

    胡全抚摸着他的头:“孩儿,你胆子不小,不愧是我胡家的好男儿,敌人就是不敢露面,我们又有甚么办法?你且好好休息。”

    胡定炽哭了一阵,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吃过晚饭后,听得父亲和母亲低声说话,却是宗门内有几名弟子正在设法逃离,这事也不稀罕,也未在意。

    晚间。

    宗门内人人都是听天由命的念头,也不再有甚么人巡查守夜。

    胡定炽睡到半夜,忽觉有人轻拍自己手臂,他一跃而起,准备还击,却听母亲的声音说道:“炽儿,是我。你爹出去了半天没回来,我们找找他去。”

    胡定炽吃了一惊:“爹到哪里去了?”

    季夫人担心道:“不知道!”

    二人走出房来,来到大殿,只见大殿灯烛明亮,长老弟子们围坐一起,大家提心吊胆的休息着。

    季夫人打了个手势,转身便离去,母子俩到处寻找,始终不见胡全的影踪,二人心里越来越惊,却不敢声张,宗门之内各个人心惶惶,倘若得知宗主失踪,势必乱得不可收拾。

    两人寻到后半夜,胡定炽忽听得藏兵阁发出喀的一声轻响,还有亮光透出。

    他纵身过去,往里一望,喜呼:“爹爹,原来你在这里。”

    胡全本来弯着腰,脸朝里,闻声回过头来。

    胡定炽见到父亲脸上神情恐怖之极,心头一震,本来满脸喜色登时僵住了,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

    此时季夫人也推门而入,闯了进去,只见满地是血,几张并列的长凳上卧着一人,全身鲜血,看这死尸之脸,认得是日间逃走的弟子,死尸被驮了回来。

    胡全指着死人胸膛说道:“一颗心给震得粉碎,而体外毫无伤痕,果然是……果然是……”

    季夫人接口道:“果然是天拳山的功法‘枯心拳’!”

    胡全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胡定炽这才明白,父亲原来是在查验被害人的死因。

    胡全和妻儿返回卧房,说道:“对头确是天拳山的修士。夫人,你说该怎么办?”

    胡定炽气愤的道:“此事由孩儿身上而起,明天再出去叫阵,和他决一死战。倘若不敌,给他杀死,也就是了。”

    胡全呵斥道:“此人一拳便将人心震得粉碎,死者身体之外却不留半点伤痕,此人行事歹毒,修为定不在为父之下,就算在天拳山,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要杀你,早就杀了。我瞧敌人用心阴狠,决不肯爽爽快快将我们一家三口杀了。”

    胡定炽愤恨:“他要怎样?”

    胡全也是气极道:“这狗贼是要玩弄人心,要玩弄个够,将宗门之人吓得心胆俱裂,他方大快心意。”

    胡定炽怒道:“哼,这狗贼竟将我们西古宗视若无物。”

    胡全咬牙切齿道:“他确是将我西古宗视若无物。”

    胡定炽揣测道:“说不定他是怕了爹爹的功法“万法天引”,否则为什么始终不敢明剑明枪的交手,只是趁人不备,暗害于人?”

    胡全摇头道:“炽儿,我胡家的这门神决,说来惭愧,爹爹只得皮毛,用以对付腾云境以下修士尚可,如若与为父相同境界,怕是难有作为。”

    “而此人的枯心拳,修为实是远胜过你爹爹。我……我向来不服人,可是见了那颗心,却是……却是……唉!”

    胡定炽见父亲神情颓丧,和往日大异,不敢再说什么。

    季夫人听了片刻,上前道:“既然对头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便暂且避他一避。”

    胡全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

    季夫人接着开口:“那我们连夜动身去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