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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眼神林紫苏尽数看在眼中,她越发的肯定,这一行人就是滇王府的亲随。
她想起了前世里,滇王世子不到三十岁薨逝,滇王念子成疾,没过几年也郁郁而终。
随后谢曜就在内阁的撺掇下撤藩,却被南暹趁机入侵,在南境南暹和北境北狄夹击之下,大衍军队节节败退,在她身死时,滇南一省已然尽数落入南暹国的手中。
前一世皇帝是在病中过的万寿节,为防地方生变,内阁下了禁令,各地所属,无征召不得入京,是以全国各地王公部族也就是备些礼物,上了个贺表应付了事。
这一世皇帝身子无恙,又是四十整寿,百官藩国入京朝贺自然是少不了的,那么,爱子心切的滇王定会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滇王世子来京寻医。
林紫苏正想着,那边王雁归从怀里去了一块银锭,摆在了柜台上,笑眯眯地同她说道:“小神医,今日有劳你了,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说完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网巾,扶起金翼鸣蹒跚而去。
林紫苏收起了前世的记忆,在心底哑然失笑,滇王杨致诚是大衍硕果仅存的异姓王,地位超然,又远在南疆。
自己重生的这副身子,不过京城里一个寻常的小丫头而已,可以说与滇王府毫无交集,偏生想着这么多不着边际的事情。
林紫苏将脑袋放空,便生出了一些稍微着边际的想法,恩,昨日做的点心有些甜腻,香气不够浓郁,似乎得少放些糖,多放些花瓣才行......
随后的几日,林紫苏一有空便在家里厨房里,摸索着点心的做法,一时间,林家饭桌上的点心尽出于林紫苏之手。
期间毕氏听说她在学着做点心,忍不住指点了一次,待做了出来,才发现林紫苏的水准似乎在自己之上,便不再多问,任由着她自行摸索。
这日,林紫苏刚用了早饭,就叫上了丫鬟琥珀一道出了门,准备带着改良过的点心,去孝敬一下师傅。
四月中的天气已然燥热起来,日头照在洒过水的青石街道上,蒸腾出一团团的迷雾。
琥珀跟在林紫苏身后走着,见自家小姐又朝着惠丰街的方向走,眼神有些犹疑,嗫嚅着道:“小姐,前两日你上街的时候,老爷和夫人把奴婢叫了过去,探问你这些日的去处。”
自重生以来,对林紫苏的事情知道最多的人就是琥珀了,往常林紫苏都是带着她去孙杜仲的药铺,不过最近天气转热,琥珀一直忙着帮针线房赶做夏裳,便没有带着她出去。
听父母询问过自己的行迹,林紫苏扬了扬眉,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的?”
“奴婢只说小姐近日看医书着迷,出去找大夫请教问题去了,老爷倒是没说太多,不过他说惠丰街的那个老孙头......应该就是小姐的师父,老爷说他不是好人,让奴婢盯紧了,别让您与他有任何来往。”
林紫苏哑然失笑,不知父亲与师父有什么误会,竟对他有此偏见。
她前世也是一国之后,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认为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与孙杜仲相处这些日子,知道他心地不坏,可惜有个说话刻薄的臭脾气,而父亲是个骨子里清高的读书人,约莫是师父借着长辈的身份在父亲面前摆谱,才惹得父亲不快。
要不然,以两家如此亲密的身份,又住的如此之近,为何从无来往呢?
林家距惠丰街隔着两条街,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
药铺似乎是刚开门,孙杜仲正斜倚在门前的柱子上,见林紫苏朝这边走来,脸上的皱纹顿时绽放成了一朵花,笑道:“乖徒弟可真贴心,知道师父还空着肚子,又来给师父送早点了。”
孙杜仲一把接过林紫苏手中的点心,喜孜孜的迈步进屋,琥珀满是愁容的看着自家小姐紧跟着进了药铺,心里一阵无奈。
琥珀已经在盘算着,回去该如何向自家的老爷和夫人交差。
自从自家的小姐被“附体”之后,虽然性情依旧温和,但以前绵软的性子已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果敢和肆意。况且她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小姐又哪里会听自己的?
孙杜仲胡乱地朝嘴里丢了几块点心,嘴里含糊着说道:“你这两天没来,可把我给愁坏了,在咱们这里治伤的那个外地人,当天又折了回来,死皮赖脸地要再见你一面。”
林紫苏可不信师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发愁,吐了吐舌头,笑道:“有师父你这个神医坐镇,我这个打杂的,在或不在又有什么打紧?”
“没听过那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吗?”
孙杜仲不以为然,掰开一块儿点心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悠然说道:“有你这个小丫头,老头子早晚要被你压下去。”
这一两个月的相处,林紫苏见惯了师父的言不由衷,软语撒娇了几句,那边孙杜仲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师徒两人正说着,便有求医的人上门,孙杜仲照例寻了一个角落坐了下去,一脸懒散的喝着茶,任由林紫苏去招待病人。
林紫苏又陆续地给几位病人瞧了病,忙乱到了午后,街道上行人寥寥,阳光透过窗格映在柜台上,光影明暗交错,平添了几分斑驳之色。
林紫苏唯恐家中准备着万寿节,人手不够,便将琥珀打发回府,正欲枕着胳膊睡一会儿,就听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哈哈,小神医,总算见着你了,我可是候你好几天啦。”
孙杜仲本来斜倚在椅子上打盹,这一声把他的瞌睡虫全部给惊跑了,顿时怒不可遏的跳了起来,指着来人骂道:“鬼嚎什么呢!你不就是那个叫金翼鸣的滇州人么,天天带一群阿狗阿猫来我这里显摆,这里可不是你们滇王府!”
来人正是金翼鸣,听孙杜仲说的毫不客气,脸色涨的通红,不过今日他只是个领路的,只能强忍住心中怒气,径直走到林紫苏面前,朝林紫苏恭敬行了一礼,道:“见过姑娘。”
林紫苏朝他那还在颈中吊着的左臂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这位大叔,你的伤势应是无碍了,今日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金翼鸣满脸堆笑,说道:“姑娘医术精湛,请......”
他话刚开口,一个年轻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这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修眉薄唇,一张英俊的脸甚是苍白,且无甚光泽。一袭白衣虽衬得长身玉立,但和脸色一比照,更显得满脸病容。
男子见林紫苏不过是一个少女,略微有些讶异,不过还是朝林紫苏抱拳施了一礼,说道:“在下杨兴尧,听说姑娘医术高超,劳烦姑娘替在下诊治。”
这句话声音温和,然而低沉无力,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然有了颤音。
林紫苏和孙杜仲都听出了异样,均是脸色一动,林紫苏问道:“你有什么病?”
杨兴尧脸上依旧挂着轻笑,说道:“我的病情,姑娘不是已经看出来吗?”
果然还是来了,杨兴尧,滇王府世子,前世里,这个滇王府世子因出生时先天不足,遍寻天下名医诊治,最终还是英年早逝。
他的病逝当时看无关紧要,然而因他的离世,大衍却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大衍立朝百年,滇王府始终是大衍南疆一个牢不可破的屏障。在滇王这个唯一的异姓王被撤了之后,不过数年的功夫,大衍的南疆就乱了套。
谢曜继位后的第三年,叛军作乱关中,直逼京城地界。因勤王的队伍均是一战即溃,只得征调守在北疆的精兵解困,以致于北狄长驱直入,无数大衍百姓死于非命。
看杨兴尧面色青白,这一世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眼见着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竟要因病离世,林紫苏不免唏嘘,说道:“公子先天肺气不足,后天又生过一场大病,看公子的病情,虽说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却也离病入膏肓不远了。”
杨兴尧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姑娘慧眼如炬,近些年家父替我寻了不少名医,皆是如此说。”
孙杜仲在一旁赞许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是认可林紫苏的说法,又似是在为杨兴尧可惜。
林紫苏没想到杨兴尧竟如此平静,不由得愣了一愣,问道:“公子既然知道了病情,那是想......”
杨兴尧眼睛望向门外,脸上泛出笑意,似是想到了美好的回忆,又似是带着无限憧憬,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虽说是死生久已定,然而心愿未了,终究是有些不太甘心。”
他顿了一顿,盯着林紫苏郑重地说道:“姑娘若能为我续命,来世愿结草衔环,以谢恩德。”
林紫苏不关心杨兴尧心中所念,只是想到他干系重大,若是天下生灵涂炭,神器流离,自己纵能苟活这一世,那又有什么意思?
当下对他微笑道:“虽不知公子有何心愿,不过公子既有此想,那我自当勉力为之。”
杨兴尧和金翼鸣闻言均是大喜,正要齐声感谢,孙杜仲听罢脸色一变,一改往日里混不吝的模样,忙连声阻止道:“为师还活着呢,你就要替我做决定了吗?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丫头,为师今天非要教训你一顿不可。”
孙杜仲不由分说拉着林紫苏就进了后院,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儿,低声斥道:“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医术,怎么什么样的病人都敢接?你可知这杨兴尧是什么人?他可是滇王府的世子,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这十几年来满朝都在庆幸,巴不得他们滇王府绝嗣,你来凑什么热闹?”
“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领,医好了,朝中自然有人饶不了咱们,若是医不好,滇王府这群人也饶不了咱们,这种引火烧身的事儿,你就不好好想想吗?”
林紫苏方才一心想为杨兴尧治病,倒是没想这么多,听孙杜仲如此一说,一张小脸顿时严肃了起来。
孙杜仲所言,自是毫无问题,在大衍立国之初,太祖封赏开国元勋,因杨家出身滇州土司,太祖为了安抚西南诸族,便给了滇王府特权,将滇州财税和人事尽数交由滇王府支配。
其后滇王率亲兵随太宗皇帝远征南暹,立下不世之功,得了世袭罔替的待遇,睿宗时又因滇王府勤王平乱有功,连带着滇南一省的军事也交由滇王府节制。
几代传下来,滇王府独立于朝堂之外,除了皇帝之外,既不受五军都督府管辖,更不受文官们的制约,朝臣之中多有微词,皆以为滇王府乃是心腹大患。
百年以来,御史们请求削藩的奏章从没断过,滇王府与朝堂的关系自然也差到了极点。
这一代的滇王杨致诚只有一位嫡子,偏生这嫡子又是个体弱多病的,滇王百年之后无嫡子继位,那就是个极好的由头,要么是降爵,要么就是接受削藩。
朝堂里的衮衮诸公,皆是等着杨兴尧病卒,好将手伸向西南。
林紫苏一直以为自己的师父是个嬉笑随心的世外高人,没想到他对政事如此敏感,方才说的这番话,活脱就是一个官场老油条的经验之谈。
她深深望了孙杜仲一眼,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似乎渐渐远去,面前师父的面孔逐渐变的陌生,让人不可捉摸。
林紫苏脸上的变化,孙杜仲自然尽收眼底,带着讥诮的口气说道:“丫头,为师可是太医院出来的,你以为太医院是什么地方?都说伴君如伴虎,宫中贵人们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得竖着耳朵打听,生怕哪天一着不慎,触了贵人们的霉头,把命给搭进去。”
孙杜仲板着一张脸,继续说道:“就说本朝吧,太祖因魏王夭折,杀了十多个太医泄愤,理宗皇帝在位十一年,太医院被杖毙的太医得有几十个,今上稍微好一些,还知道约束一下,后宫里的那几个娘娘不会轻易要人性命,可罚跪、受杖那也是家常便饭。”
“嘿嘿,说起来太医这个位置风风光光的,其实啊,活的连个奴才都不如。当年你祖父、我师兄,人人口中的天下第一神医,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当成狗一样地使唤?”
说到此处,孙杜仲觉得当着林紫苏的面儿说师兄,未免有些不敬,又改口道:“当然,师兄的名头放在那里,达官贵人们倒还知道客气。可下面的太医们,哪个不是整日里战战兢兢?”
“我在太医院六年,下了一回监,受了两回杖刑,要不是有师兄照拂着,早死过好几回了。都说医者父母心,那也是要分人的,这个父母,哪有那么容易当的?”
孙杜仲的这一番话说到了林紫苏的心坎里,她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前世里的风风雨雨也算经历了一些,知道师父的所言非虚,当下赧然应道:“师父说的是,方才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师徒二人又回到了店铺内,这一次由孙杜仲出面,直接拒绝了杨兴尧的求医,任凭金翼鸣磨破了嘴皮子也无动于衷。
金翼鸣磨了将近半个时辰无果,还想继续磨下去,却被杨兴尧叫住:“金三叔,生死有命,既然神医不肯垂怜,那就不必强求。”
杨兴尧和金翼鸣飘然而出,林紫苏朝门外瞧去,才发觉杨兴尧此行带了不少护卫,来时估计是怕惊着周边的人,都躲在暗处,临走时没了太多顾忌,纷纷从僻静处窜了出来。
二十多名大汉在大街上凑成了一团,这阵势,路上行人避之唯恐不及,方才还有几个行人的大街上,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孙杜仲站在林紫苏的身后,街上的情形也看的一清二楚,低骂了一句,继续窝在角落里打盹,林紫苏则是立在柜台前,百无聊赖地想着心事。
一个多时辰一晃而过,自滇王府的人走后,再无一个人上门,琥珀牢记家中夫人的吩咐,早早地过来接林紫苏回家。
林紫苏等到了申时末,眼见着窗外夕阳西下,辞了孙杜仲,朝自家巷口走去。
林府门前的小巷名叫二里巷,意谓巷子甚短,从巷首到巷尾不过二里的距离。林紫苏刚转过巷首,依稀见一行人守在巷尾,不住地朝自家门口打量。那边的人见到了林紫苏,其中一人朝着林紫苏疾步走来。
这个人可把琥珀吓得不轻,林紫苏料定来人的身份,不顾琥珀的催促,依然缓步而行。
还没走到家门口,对面那人已走到林紫苏近前,满脸堆欢道:“小神医,我在这里可是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