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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清一说完,那孙德仁立马殷勤的插一句:“侯爷这次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也是合乎常理,女冠你就不用提这茬了。”
刘晏殊起身时面上无恙,旁若无人的走到园中池子畔。薄纱烟笼的月色中,映衬着一汪浅池水光粼粼,就见他拢起袖子探出一只精瘦手臂,不带犹豫的伸进了池子里。
“哗啦——”一声,刘晏殊从池子里捞起了一只四脚爬的小乌龟,愣头愣脑的滴答掉着水,不住的往龟壳里缩着脖子。
周玄清眼角蓦地一抽,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侯爷葫芦里卖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药。
果然,见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前,当着众宾客的面不疾不徐道一句,“王八辟邪,多福多寿。祝吴老常如此物。”
“咳咳咳!”孙德仁差点一口牙咬了自己的舌,唾沫还来不及咽下就呛了嗓子眼。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尴尬,也不知该做个什么表情来回应好。毕竟他们只知刘晏殊是孙知县带来的客人,不好过于苛责吧。
“说得好。”孙德仁这个马屁精,脑子立马开了光,奉承的丝毫不觉惭愧。
莫说周玄清,便是莫怀古和陆拾遗也是默默地在背后以白眼鄙夷之。
这时,吴家长媳终于搀扶着吴老出来了,赶巧就听到了这出。
吴老原本肃着一张皱巴巴的脸,表情开始微妙,扯了扯嘴角的肌肉,慢慢的绽开笑意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成这幅样子,一个不好就背过气去了呢。周玄清暗自想着,要不要上去提醒一下老人家。
有道是话不能乱说,她光是心里这么想,谁料还真被说中了。
就见吴老笑着笑着,突然上气不接下气的激烈喘了起来,越喘脸色越难看,憋得一脸猪肝色愈发灰白。一旁的吴薛氏眼瞅不对,赶紧替他拍着胸膛顺气。
原本坐在主桌的吴家二媳和吴玉珠,蹭一下起身慌慌张张的跑过去,也是吓得脸青白了一阵。
“爷爷!”“爹爹?你们还杵着不动,赶紧叫大夫啊!”
众人骚动不安,有人后退着偏还有人往前凑。吵吵嚷嚷间,夹杂着一股不安的气氛。吴府的下人撒开腿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结果刚一跨出大门口,就和来人撞了个照面。
“何事这么急急匆匆的?”来人稳了稳身形,扶正了衣冠。
“哎呀,二爷您终于回来了!”下人眼珠子一亮,立马觉得有了主心骨。
这人正是吴家老二,他身侧还站着一位玄色衣衫的陌生人,一张脸蓄着点胡渣,略显沉着稳重。
下人顾不上细细打量,带着哭腔喊道,“是、是老爷子,老爷子喘不上气了!”
“什么?你赶紧去叫大夫!”吴老二抬脚就向园子里冲去,转眼就忘了他带来的客人。跑出老远才回头冲人喊道,“游之兄,我先去看我爹,你跟着来就是!”
被唤游之的男子轻点了下头。直到确认没人影了,他才抬眸看向四周。
月色下映着一双冷眸雪亮,看似寻常的脸上也是覆了淡淡的慵懒。腰间别着一个镂空金雕,里头的玉珠糅杂着不同寻常的幽光。
“喵呜!”消失了许久的花斑猫突然从墙头跳了下来,嘴里还叼着一根黄鱼干。模样有些
傻气,却已经乍起了背上一圈毛,露着雪白细细牙根,长长猫须也随着喘息而一颤一颤。
一口吐掉了嘴里的黄鱼干,花斑猫恶狠狠盯着,“妖王!快将我家四娘的内丹交出来!”
“你这么个危险的东西,偏偏要在他们面前装成最可欺的模样,谁教你的?狐四么?”砚卿君顶着那张府衙同知蔡游之的脸,看似平静又冷冰冰的凝视着花斑猫。
“噬妖兽,狐四给了你什么好处?”
花斑猫喉间轻嗤一声,慢条斯理舔了舔爪子道:“没什么好处,孔先生是我主子,狐四娘是他娘子,我自然要护主的。废话无需多,交出内丹,我可不想与你动手惹来其他人围观。”
它露着一副你强你自强,我浪随我浪的嚣张模样。这还哪像是一只家猫,不折不扣比成了精的妖还精上三分。
天色已经漫了昏暗,砚卿君颀长身影遮挡了些月光,黑影笼罩着花斑猫,无形中施着威压。
风扫枝叶‘漱漱’声,两道无形的妖力从天灵盖而出,‘滋滋’膨胀,隔空触碰、试探。
突然,园子里一阵哭喊声凄厉的传了过来。
砚卿君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目光幽深的看向园子方向,眸底晦涩不明。“不与你闹了,里头好像死人了。”
花斑猫闻言,爪子捏了捏猫须,挺了挺腹部,妖力顿时一收无踪,碧眸也随之一肃。
吴老一口气果真没有缓过来,此刻正直挺挺的躺在园子中央。家人哀嚎伤心,前来贺寿的宾客也是蒙晕了一晌。
——怎地喜事这么快变白事了?
周玄清有些牙疼,心说自己一个念头不会真就这么巧吧?不过,有她在此,倒是可以顺便做个法事送一程吴老。
“呃,节哀啊。”孙德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莫说他了,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遇不上一回这么赶巧的事啊。
吴老二奔进园子不久,本欲背起他爹去找大夫,哪知就差这么一小会功夫,吴老就坚持不住闭上了眼。
他算个孝顺的儿子,大哥跟着父亲出生入死,已经化了一拨黄土,家中除了长嫂薛氏,也就数他照顾的最勤。
“父亲!父亲!您睁开眼睛看看儿子啊,大哥去了,你也走么,往后我可没有亲人了啊呜呜呜......”鼻子一酸,眼眶瞬红,泪珠止不住往下掉。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长媳吴薛氏虽说也是伤心的泪眼朦胧,但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一把抹掉了眼泪,淡定的吩咐着下人要把吴老往屋子里抬。
“大嫂,我早备好了口檀木棺材,你要不让人直接把爹爹抬放棺材去吧。”吴家二媳也抬起袖子拭拭眼眶,说道:“他今儿这身衣衫也是新的呢......不是还有个女冠在这里么,爹爹必定是算计好时辰走的。”
“弟妹。爹上回摔了一跤,不也是背过了气翻了眼,可第二日又回气了。还是先把爹送回房间,兴许,过那么一会又能喘上气了。”吴薛氏的话虽听着像自欺之言,眸光却隐隐有几分笃定之意。
引得观望的周玄清忍不住的端倪她:这意思是,还能起死回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