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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距离那场六界皆惊的震动已经过去了七日。
自那一天起，六界神魔无一人可靠近忘川，但凡相近者，皆会被一种莫名的威压压的跪伏在地。
而且这股威压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让六界神魔心中敬畏的同时，下意识的不敢靠近忘川。
七政殿
润玉处理完手中的文书，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再取过一份，却摸了个空。
一旁一直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润玉的邝露开口，“陛下，您已经将这数月的文书都处理完了，休息一下吧，不然您的身体撑不住的，你也不想云安仙上回来看到您这个样子吧。”
润玉微微默了默，然后点了点头。
“好。”说罢，润玉便起身返回璇玑宫。
润玉坐在璇玑宫的庭院中，静静的看着满园由他的灵力灌溉而盛放的昙花。
满园的昙花盛放如雪，唯有润玉身旁的几株依旧含苞未绽。
润玉伸手抚了抚身旁这几株没有绽放的昙花。
不知过了多久，庭院中缓缓响起一声似有若无的声音。
“这些昙花，没有你送的这几株好看……”
润玉静静的在昙花旁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形，往藏书阁行去。
润玉走过一排排书架，步伐在一处普通的书架前停了下来。
伸手将面前的书籍取下，润玉看着书上熟悉的字迹和批注，宛如静止的双眸才掀起一丝波澜。
这里是他和云安真正初识的地方。
那时他们虽然从未见过彼此，但字里行间却早已结为知己。
彼时的他被荼姚死死紧盯，就算心中对这位知己很是神往，为了不为对方招来荼姚的打压，他也没有去与那人结识。
但是在心中，他却时常去猜测，书的对面，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仙人？
后来他见到了，纵然那人当时掩了真容，可他却只觉得，那人便该是这般的气质风华。
冰冷如雪，难掩傲骨，淡漠如云，凌尘不染。
他本只想与长夜为伴，自由自在，却对那人动了心，动了情。
从此，再不复那平静淡然的心境……
那人性格冰冷淡漠，居于九霄之上漠视着这世间的一切，无一人可入他眼，也无一人可入他心。
却将他的影映入了眸中，从那九霄之上走了下来……
他为他失了初心，他为他走入凡尘……
是缘，也是劫……
“咚咚咚……”
轻轻的扣门声在寂静的藏书阁中格外清晰，邝露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陛下，上清天的斗姆元君求见。”
润玉翻书的手一顿，双眉微微皱起。
九霄云殿
润玉看着面前的斗姆元君，声音平静，“不知元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斗姆元君看着面前这个一身银白帝服，面容俊雅的天帝，眸中划过一抹叹息，然后执手一礼。
“陛下，贫道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润玉微微敛眸，“元君请说。”
斗姆元君叹息了一声，“七日之前，那场牵连六界震动，想来陛下应该也很清楚究竟是因何而起。”
润玉双眸划过一丝波澜，点了点头。
斗姆元君凝视着润玉的双眸，“那不知陛下可知，九之数，是为极，合道之期，同样如此。”
润玉隐在衣袖下的手一紧，“九日？”
“是。”
斗姆元君点了点头，然后再度开口。
“如今距离九日之期仅剩两日，倘若道尊无法在两日之内成功合道，届时天道法则将会崩溃，六界也会因此覆灭。”
润玉双眸一紧，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平静，“元君为何要来寻我说此事？
倘若上清天的诸位上神都没有解决的办法，元君来寻我又有何用？”
斗姆元君看着润玉，“道尊乃是天道钦定的合道之人，他若合道，本不会太过艰难，但如今过去七日却依旧未能成功，我等心中同样不解。
为解此难，贫道和诸位道友合力推算，才勉强窥得原因。
合道乃是圆满之境，若要成功，一身元神精魄皆须圆满。
而道尊至今未能成功，正是因为他的元神少了一魄。
而他少的这一魄，乃是情魄。”
润玉的手缓缓握起，“情……魄？”
“是。”
斗姆元君点了点头，然后向润玉施了一礼。
“陛下，我等推算许久，也未曾推算到道尊的情魄究竟在何处，唯算得这世间能寻到它的人唯有陛下。
贫道知晓陛下与道尊之情至深，但眼下唯有将道尊的情魄融入忘川，才能助他合道成功。
此事事关六界众生，贫道恳求陛下，勿要执着。”
润玉怔怔的听着斗姆元君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闭了闭双眸，没有回应斗姆元君的话语，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陛下？”斗姆元君的声音一紧。
润玉的身形顿了顿，然后继续抬步，“昔时，不论我是何身份，做何事，他始终都陪在我的身边，不曾弃我，今日，我亦不会弃他。
我是天帝，要对六界负责，倘若六界因此遭遇倾覆之劫，润玉会一同殉葬。
我会担负起天帝应有的职责，但却不会因此负他。”
斗姆元君的双眉一皱，声音微紧，“陛下难道觉得，若是合道失败，为之倾覆的仅仅是六界吗？”
润玉即将跨出九霄云殿的步伐停了下来。
斗姆元君凝视着润玉的身形，“若是在合道之前，以道尊之力，脱离此界亦非难事，但是现在他的神魂以与天道相融，已经无法分割。
若是最终合道失败，天道随之崩溃，道尊的神魂也会一同溃散，陛下不愿因六界众生舍他，可知，救六界众生，亦是救他。
贫道言尽于此，还望陛下三思。”
润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璇玑宫中的，只知道他在一片浑浑噩噩之中寻回神智之时，他已回到了寝殿之中，手中握着云安赠给他的那块碎玉。
润玉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碎玉，那人竟将自己的情魄赠给了他……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一点一点的抽去，润玉坐在床榻上，心口仿佛被穿透，不停的泛着空虚和寒冷。
他想要用力的抱紧自己，却发现他连抱紧自己的力量都已经失去……
润玉凝视着碎玉，眸中的泪水滑落面庞。
眼泪滴落在碎玉之上，青色的碎玉随之亮起淡淡的灵光。
润玉不由自主的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碎玉，一瞬间，一幕幕画面涌上润玉的识海。
碎玉之中封存的，是云安的情魄。
这也是为什么云安在天界之时用了千年才明白自己对润玉的感情，而在凡界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悟的原因。
云安将情魄赠给了润玉，不论何时，云安都会受到情魄的牵引。
这也是当初云安的另一半元神饮下了忘川之水，忘记了润玉，却依旧会不由自主的被牵引着寻找润玉，并在接触到碎玉之后恢复了记忆的原因。
云安之所以会那么快恢复记忆，一半是因为他的这一半元神并未饮下忘川之水，还有一半便是因为碎玉之中的情魄的牵引。
润玉的泪激起了情魄之中的云安对润玉的情。
情魄代表着云安所有的情感，云安对润玉的情和记忆皆在其中。
润玉的指尖轻触碎玉，看着情魄中他和云安相处的时光。
从落星潭的初遇到七日之前的分离。
这些画面之中有些是他与云安一同度过的，也有一些，是他从来不知道的。
有第一次他和云安分离，云安回到花界之后手执刻刀，雕刻星石的画面……
润玉看着画面中云安温然认真的双眸。
原来那人同他一样，早已情不知所起……
也有魔界云安与他一同捉拿穷奇回到客栈之后疗伤的画面……
润玉轻触碎玉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收紧。
原来那人赠他护住逆鳞之伤的灵物，竟是他自己的真身……
更有第一次忘川异动之时，云安回到花界后撕裂自己的元神和魂魄的画面……
润玉怔怔的看着这些他从来不知道的画面，最后惨然的闭上双眸。
原来，他从不知，那人为他做了这么多……
润玉握紧手中的碎玉，泪水一点一点的滑落面庞。
君宁……
君宁……
君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