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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台子的小麻将社很多,大部分在三家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的老楼里。
老楼的原居民已经很少,大部分都买了新楼,把老房子租出去。租金便宜,一个月二百到二百四不等。租这老房子的大部分是外来打工人员,或者是离婚没房子,又没有工作的闲散人员。
还有一部分是家里装修,暂时在这里租住的。也有儿子结婚,父母把楼房给儿子当新房而到这里租房住的,这样的不在少数,当爹妈的为了儿女啥都舍出去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到麻将社打麻将的大体有三种人。
一种是退休之后在家闲着没事的老头老太太,拿着退休金,闲来无事打个小麻将消磨时光,没多大输赢,闹个乐呵。
看这些老头老太太打麻将也挺有意思,老小孩小小孩,有时候会因为几毛钱的输赢吵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的,甚至是黄局。但今天吵完了明天就好,还坐在一个桌子前打麻将。
第二种人是麻将社主力,年龄在三十五到五十岁之间,大部分是离婚的单身男女,有工作的和没工作的各占一半。
有工作的每天下班之后第一时间到麻将社报到,一玩玩到半夜,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个相好的。
没工作的是纯闲散人员,身上没啥钱,又不想找工作,整天泡在麻将社。点子好赢点儿,点子背输光了就跟麻将社老板借,等赢了再还。实在没钱了和朋友借,借到钱继续玩,没钱了再借。
麻将社老板对这种人睁只眼闭只眼,知道他们没啥钱,也不撵他们,养着,三缺一的时候凑个手,好不至于黄局。
这些人有个共同点,单身、下岗、没到退休年龄还不想找工作,游离在社会之中。对生活充满抱怨,对社会充满怨恨,认为谁都对不起自己,吹嘘如何如何能耐,其实啥也不是。
第三种人是麻将爱好者,他们不整天长在麻将社,有自己的工作,一般情况是周六周日去过过瘾,不在乎输赢,只是喜欢而已。
老谭进到麻将社的时候屋里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男的是老黑和刘哥。
刘哥五十多岁,黑脸堂,身材魁梧。以前是体育老师,喝酒把眼睛喝坏了,得了眼底黄斑变径,提前病退。闲着没事总来打麻将,是老黑家的忠实主道。老谭上回就是和刘哥坐一桌玩的,刘哥人实惠、厚道,和老谭投脾气,俩人当天就相邀着出去喝点儿小酒,唠得投机,成了朋友。
见刘哥在这老谭挺高兴,心想等一会儿玩完了和刘哥出去喝点儿,要不然中午也是自己一个人。
两个女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一个家庭妇女打扮,一个长相标致,风韵犹存。
看老谭来了老黑笑着说:“玲子和燕子来了,正好刘哥也刚到,三缺一,我省思找谁呢,一翻电话本看着兄弟电话了。”
老谭笑笑,跟刘哥打声招呼。
老黑把两个女的给老谭做了介绍。家庭妇女打扮的叫小玲,在大院租房住,是国美电器的保洁。长相标致的叫燕子,麻将社常客。
人手够了,四个人开始打牌。
刘哥眼神不好,需要坐在光线充足的地方,把靠窗户的位置给他,老谭和他坐了对门,燕子和小玲分两边坐下。
按理说刘哥这眼神不应该玩麻将,看都看不太清,总把六条当九条,三万当二万,有时候还得别人提醒,打错了再拿回来。
但人缘好,都拿他当老大哥,没人在意这些。
刘哥在麻将社是最受欢迎的,人好正派,仗义直言,为人豪爽,爱交朋友,不管男的女的都爱和他处。一辈子两大爱好,喝酒、打麻将。年轻的时候就玩,媳妇没管住,现在不管了,但有一条规矩必须遵守,天黑之前回家——眼神不好,怕晚上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
刘哥一边打着牌一边问老谭:“谭老弟,这两天找工作没?”
老谭说:“找着呢。”
“你这饭店活应该好找。”刘哥说。
“还行。”
刚才老谭进门的时候,燕子以为他是混社会的呢,光头,土匪脸,一脸凶相,看着挺瘆人。听唠嗑儿原来是个厨师,于是问:“你是厨师呀?”
老谭笑着点下头说:“嗯,厨师。”
“厨师挣钱,一个月三千多呢,是不?”燕子问。
“差不多吧,也就那些。”老谭回道。
“你都在哪干了?”燕子继续问。
“在外地了,才回来。”
燕子没再继续问,开始专心打麻将。
她今年四十四,是陵北供销社职工,九六年买断工龄下岗,准备和人合伙开饭店,没干成。后来卖化妆品,挣了些钱。后来老公有了外遇,俩人离婚。
离婚后和一个男人搭伙过,两年后分开,之后一直没找。在麻将社人缘不错,和刘哥一样很受欢迎。
四个人打了一小时,老谭输了三十块钱。
这期间麻将社陆续进来三个人,还是差一个人成局,等了半天没人来,三个人有点要走的架势。
老谭对刘哥说别打了,出去喝酒。于是俩人站起来不玩了,让给另外俩人。
燕子看自己没输钱也不玩了,把位置让给剩下的那个。于是刘哥把她叫着和老谭三个人出了麻将社。
三个人来到上次老谭和刘哥喝酒的地方——英爱冷面店。老板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推荐狗肉刚出锅,热乎的。
刘哥点了一斤狗肉,一个炝拌干豆腐。燕子点了一个拌墨斗,老板看仨人仨菜,给加了一盘花生米,凑四个菜。
酒菜上来,三个人一边悠闲地喝酒,一边闲聊着。
燕子问刘哥:“刘哥,你家嫂子上班了?”
刘哥回道:“上班了。”
“嫂子也退了吧?”
“早退了,在她同学开的超市帮忙,半天班,下午三点回来。”
“嫂子现在开多少钱?”燕子问。
“她开的少,退休金一千九百三,在她同学那给一千五,全加一起三千四。”刘哥说。
燕子说:“我嫂子真能干。”然后说:“刘哥你一个月四千,我嫂子三千四,你们老两口花不了的花,干脆叫我嫂子别干了,受那累干啥。”
刘哥说:“说不听,依着我早就不让她干了,她闲不着,不愿意在家待着,在她同学那也不累,有点事干挺好,省的在家待着闹心。”
老谭心想刘哥和人家嫂子是本市人,有单位,退休在家每个月七千多,老保、医保、公积金啥都有,房子现成的,衣食无忧,整天的就是享受,也有享受的资本。自己不行,一个打工的,和人家比不起,啥也没有,不上班就没钱花,只能吃老本。
此时一个打工的和本市人的差距就显示出来了,本市人退休之后有保障,打工的啥保障没有,要想生存就得不停的劳动,啥时候觉着挣的钱够养老的了才能停下来。
老谭心说话自己才三十七,且得干呢,不能和刘哥这样成天泡在麻将社,没那资本。在滨海一个月七千,在省城守家带地的,不当厨师长只管炒菜,给六千就行。
正合计着事,燕子电话响了。
“在英爱家和朋友喝酒呢,你过来不?”燕子问
看样电话那边的人有心思过来,燕子说:“过来吧,在家也没意思,你家那口子中午也不回家吃饭,过来喝点儿,等你。”
说完挂了电话,对刘哥和老谭说:“我一个女朋友。”
刘哥笑着说:“你朋友呀,叫她过来,人多热闹。”
燕子说:“一会儿过来,我这朋友好,认识八年了。”
说完之后觉着本来是老谭和刘哥一起出来喝酒,自己属于借光,把朋友喊过来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说:“今天这顿我请。”
刘哥马上说:“说啥呢,哪能叫你请,骂刘哥呢?”
燕子不好意思笑笑。
老谭说:“谁也别跟我争,谁跟我争跟谁急眼。”
一台红色出租车停在店门外,车上下来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大高个儿,容貌秀美,妆容精致,头发高高挽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犹如秋水,顾盼生辉。
身上穿着白色羽绒服,下身一条灰色毛料筒裤,脚上是一双黑色半高跟皮靴。
傲人的身材若隐若现,峰峦起伏间叫人产生丰富的遐想。
女人推开店门,往里望了望,看到向她招手的燕子后微笑着走了过去。
在女人快走到桌边的时候,背对着门坐着的老谭转过身。
女人在看到老谭一刹那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惊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