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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和寂斐下了玉阶,一路而去,偌大的宫殿之中,他们二人的身形背影很是相配,看上去默契十足,俨然一对璧人。
有些东西本身就很难去取代,他们相处数万年,或许比这数万年更长……
沈甫亭静静看着二人远远离去,消失在视野中许久,他才神情莫辨的站起身,往玉阶而下。
身旁伺候着的妖侍见他要离开,忙上前恭敬问道:“不知公子需要什么,奴才命人取来。”
“不必了,告诉妖尊我身子不适,坐不住,要回去歇息。”沈甫亭神情淡淡,言辞之中看不出是喜还是怒,比之妖尊还要心思莫辨。
这主子还没走,男宠就要先离开,可是大大的不妥。
妖侍自然不敢让他走,“公子身子不适可是大事,不如奴才先去告知妖尊,免得叫妖尊担心,这处奴才马上吩咐妖医而来,替公子看诊。”
这话中的意思已然表达的很明白,他一个男宠玩意儿,主子能带他来此,已经是极大的宠爱,即便是身子不适也该忍着,哪能主人未走,自己便先行离席呢?
沈甫亭淡淡扫了他一眼,缓步下了台阶,径直从侧殿而出,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妖侍自然也不敢拦着,余下的小妖侍更不敢拦,心中皆暗自喊糟糕。
妖尊养的男宠,性子显然不是寻常那种娇滴滴的,瞧这脾气也是不太好,自家妖尊与寂斐大人一道离去,他便心情不好,恐怕也是很得宠,否则哪有这般大的胆子闹脾气。
只是苦了他们这些下头妖,妖尊看上去也不好相与,寂斐大人亦然,这若是一个处理不少,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他们。
他一时急得满头大汗,想要着人去告知妖尊,又怕惹了寂斐大人,一时间左右为难,只能站在原地坐以待毙。
云海翻腾层层叠叠而去,阴云密布满整个九重天际,天色阴沉灰暗,天界之上似乎在阴霾的笼罩里头,无处舒展。
仙帝聂楼站在玉阶之上,身后跪着一众朝臣。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密集乌云层,冠冕上垂落的玉帘遮掩了面容,隐约看见眉头紧锁,“他去了妖界?”
一旁的仙臣连忙起身上前回道:“那业障海的远古妖鱼被一剑削成两半,除了……”仙臣微微一顿,不知该如何称呼,毕竟那是四万年以前的仙帝,而现下这位也是九重天上的仙帝,前任仙帝未死,光是称呼就乱了套。
他不过微微迟疑,便开口继续道:“斩杀妖鱼,脱离业障海,除了那个人恐怕再没有别人。”
聂楼闻言默然不语。
他的话虽是开口询问,可心中其实已然确定,昨日业障海那处动静,连九重天这处都震荡了几番,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四万年了,他消失了四万年,还是出现了,即便这中途杳无音讯这么久,如今一回来,还是有叫天界为之震荡的法力,让他所痛恨的法力!
“着人去寻,务必要查到他的下落,远古妖鱼岂是这般好对付,他如今必然重伤在身,当初和妖界的妖尊有染,弄出人间那一场大乱,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得以修复,又怎是他这般轻巧就能揭去的,势必要重罚!”
聂楼手重重拍在玉栏之上,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君主模样,而昔日的君主在他眼里早早已经不算在列,且还有一身罪责加身。
其实众仙都心知肚明,自古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一场仙妖大战,确是那个人压下妖界大乱人间,欲占六道的行为。
如今四万年过去,就因为他已不得势,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即便没有与妖尊勾结,那也是一张白纸染黑墨,有理也说不清三分。
众仙纷纷叩头,同声道是。
兼橦跪在众仙之中忧心忡忡,她自那一日别离沈甫亭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看了他四万年的睡颜,如今他苏醒了,心中自然欢喜,可又因为他苏醒了,而担忧不已。
他的处境很危险,可她却没有找到他的方法,甚至连匹献匹相二人都找不到。
聂楼显然因为此事忧烦在心,随手挥退朝臣,转身进了大殿,余下的几位重臣未离开,跟着聂楼往里头走去。
兼橦亦无法再跟,只得离开。
整个天际乌云密布,没有一丝光,宫殿里头更是灰暗几许。
聂楼一人走在前头,身后跟着的仙臣自然要为之排忧解难,“君主不必担心,四万年的时间可不容小觑,他沉睡了这么久,法力必然退化,否则若是真有本事,怎么可能避去妖界?”
身后的仙臣纷纷附和,“此言甚是,这般避着,只怕实力已远远不如当初,如今绝非君主您的对手。”
“你们不了解他,我往日跟着他身边这么久,他心思莫测,越是理所应当的理由,越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迟迟不来,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聂楼坦言道。
年纪稍长的老臣伸手捻须,“君主莫要忧心太过,如今连妖界的妖尊寂斐都想要杀他,他去了妖界也逃脱不了。”
聂楼闻言不语,一步步往宫里头最深处的御座走去,浮在地上的流云被轻轻推散,如平静的水面泛起波澜,层层叠叠往前而去。
灰暗之中,御座上静静坐着一个人,似乎在等他。
聂楼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他的仙力不止凡凡几何,绝对没有仙者可以在他毫无察觉之时,出现在他面前!
他脚生生一顿,仔细再看,灰暗之中却真是一个人!
外头是黑云压顶,几欲摧城之势,灰暗的宫殿不似仙界,倒似地狱。
他看清了那人瞬间顿在原地,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重重一击,直撞向了身后众臣,眼前的玉帘摇晃碰撞出声,他的神情惊恐至极,身后朝臣一阵惊呼。
那人坐在御座之上,神情淡淡的看着他半晌,缓缓站起身,没有半点伤重的样子,步步而来,威压极重,话间却是轻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锦瑟与寂斐好不容易转完了一圈,已经过去了大半日,便不耐烦再继续下去。
寂斐显然不想让她回去,“外头还有妖民,不如去城楼上走一走,他们都很想见见你。”
锦瑟可没那个心思继续走,有那闲工夫,她宁愿呆在宫殿里头绣绣花,也懒得在外头让人瞧猴一般的瞧着自己,百无聊赖随手摆道:“往后再说罢,这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你做了这么久的妖尊,他们自然都认得你,不必花这些功夫在虚架子上。”
她既然这样说了,寂斐也不好再强求,便跟着她一道回殿中。
妖臣已经喝得七七八八,醉得东倒西歪,纷纷露出原形。
锦瑟一路而去,没看见几只好瞧的,毕竟软萌可爱的妖怪小时候很容易受欺负,能练成上上阶的少之又少,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便也没了抓回去玩的心思。
见座上没有沈甫亭,微微疑惑,看向一旁的妖侍,“沈甫亭呢?”
妖侍见她开口问,才敢上前回答,“沈公子说是身子不适,先回宫殿里头歇息一二。”
寂斐闻言只是开口不满,“谁让他擅自离开的,妖尊还没有走,他这个下人的倒是先走了。”
妖侍连忙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奴……奴才与他说了,只是他面色冷冷,似乎根本不耐烦等,奴才也不敢拦,唯恐惹了不是。”
这可正和寂斐的意,他可不想看见沈甫亭,不由冷道:“架子倒是大。”他说完看向锦瑟,“你不必理睬他,我看他就是故意为之,我们继续……”
锦瑟也知晓沈甫亭性子的,显然是刚头处理的不好,让他心头不爽利了。
一时也没心思在留着,现下若是不回去看看,实在安心不下,这玩具可还没有与她立契约,若是逃了那便是真逃了。
她当即摆了摆手,“罢了,我也乏了,这处就交给你罢,我先回去了。”
寂斐话到一半未说出口,心中尽是苦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连挽留的理由都没有,神情颇为失落。
他终究是不敢,不敢将心思表露的太明显,唯恐将她推得更远。
锦瑟快步回去,宫殿外头没有立着妖侍,以他的性子确实也是没人敢跟着伺候,恐怕现下还在气头上,不然也不会不与她说一声便离开。
她几步上了台阶,一旁的石柱老妖婆磨着指甲,乐呵呵道:“哟,回来了?你那个神仙意中人怎么没一道回来,我今早瞧着你们出去,那模样生得可真是出挑,虽说身子看着虚弱了些,可那一举一动真是跟画儿似的,难怪叫你动了心~”
锦瑟闻言一怔,黛眉微蹙,心中疑窦顿起,“他没回来?”
老妖婆犹不自知点了点头,“这还用得着骗你,回来不回来,我哪能不清楚~”
她既是个石柱,立在这处万万年,心思自然也定的跟石头似的,轻易不会被带跑了话题,说完又恶劣一笑,“我有个小小的问题,就是你们往日如何行事,是你在上还是他在上,我瞧着他身子弱的很,恐怕是你使力气的多罢?”她说着嘿嘿一笑,指甲又长长了许多。
锦瑟闻言根本不理睬,当即面色阴沉的拉起裙摆,快步往上而去,眨眼间便进了殿中。
老妖婆直在原地破口大骂,“呸!没良心的花皮猫儿,这点小八卦都吝啬于口,往日蹲我旁边磨牙的时候还讨喜些,现下这破性儿,真真让妖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