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情小说网 www.mqxs.cc,最快更新1981,文豪从返城知青开始最新章节!
且说孙朝阳一大早离开家后,孙永富就出了门,他要去找砖头在院子里起个灶头好烤荞麦饼,另外还弄点柴禾回来。
他虽然去年在北京过的春节,但当时只顾着游览城里的名胜古迹,对于去哪里弄这些玩意儿两眼一抹黑。而且,即便弄到砖头和柴禾,要运回家也是件难事。
想了想,就敲响何情家的门环:“醒醒,醒醒,何水生,快开门啊!”
等了好一会儿,何水生才打着哈欠出来,脸上写着不高兴。但还是得体地问亲家啥事,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等孙永富说了这事后,何水生道,砖头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弄,柴禾这玩意儿也搞不到,板儿车倒是有一辆,搁院子里,自己拖去。哎,没睡好,老年人睡眠本就困难,你还来骚扰,像话吗?做人最大的美德是不给人添麻烦,你滴,懂不懂?
这已经是不给面子了,孙永富大怒,正要和他对嘴。
正说着话,卧室传来何妈妈迷迷糊糊的声音:“达令,你在跟谁说话?”
何水生:“陈老,是亲家过来借板儿车拉东西。”
何妈妈:“亲家来了,请坐请坐,水生,招待一下客人。”听动静像是要起床。
孙永富:“亲家母,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走。”
他老工人一个,劳动人民出身,也没那么多讲究,拖了板车就走。走不了几步,却看到何水生跟了上来,手里提着一根鱼竿和一个包。他把东西扔车上,低声道:“亲家,机会难得,我找个地方甩两杆。等会儿回来的时候,你就跟我太太说帮你忙去了。”
孙永富冷笑:“你觉得我会帮你?”说罢就扯起喉咙喊:“亲家母,亲家他要去……”
何水生冷汗都下来了,急忙一把捂住孙永富的嘴:“老孙,别喊,不能损人不利己啊,我知道什么地方有柴禾。”
“早这么说不就结了?”
何水生带孙永富去的地方是附近一个木货物市场,地方颇大,原本是一个灯光球场,后来被开辟为临时集市场,专门卖旧木料,大多是从老房子上拆下来的破门窗,有檩子,有横梁,有门桓子,价格也便宜,一扇破门一块钱,一扇窗五毛,多是虫蛀鼠咬烂得不行。有的木料已经被白蚁蛀空,用手一捏,就变成粉末。
何水生不住叹息,道,老孙,你看看这窗户上的花儿雕得多好,缠枝莲,鱼藻,祥云。你再看这蝙蝠,都是倒挂的,知道有什么寓意吗?
孙永富说,我晓得个屁,不就是星宿子吗?
在四川,蝙蝠又被叫做星宿,很古老的称呼。
“粗鲁,你太粗鲁。”何水生顿了顿,说:“蝙蝠寓意福气,倒挂的蝙蝠就是福到了。”因为没有睡好,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孙永富:“没睡啊,被我亲家母收拾了?让你买菜,你跟人下棋,太不靠谱。以亲家母的脾气,你日子不好过啊。”
何水生:“怎么可能,太太是爱我的。她生气的时候,你陪个小心,说些软话就是了。潘驴邓小闲晓得伐。其中,小字最为关键,要绵里藏针,要有耐心。一家人,两口子,你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吃亏是福啊。”
孙永富最听不得亲家说“晓得伐”三个,便喝道:“你这个耙耳朵就不是男人,咱们四川是女人当家,但男人却要有男人的气概。你瞌睡成这样,估计是被婆娘罚跪到半夜,也好意思提。”
何水生气得脸都青了:“粗俗,无礼,我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何之所以带孙永富来这里买木材,主要是附近有条小河。小河边上有家钢厂,常年将热气腾腾的废水排出来,因此即便是三九天也不上冻。排水口处的河道因为常年冲刷形成一个大坑凼,正适合鱼儿藏身。
他前段时间经过这里的时候发现里面有鲶鱼,就留了意。今天得了机会,立即在鱼钩上挂了一小块肉做饵料,蹲岸边就开工。可惜大约是天气冷,鱼儿也不咬钩。
那头,孙永富已经买了半车破木料,看亲家钓了半天连片鱼鳞都没捞着,忍不住说:“老何,这钓鱼又有什么意思,餐风饮露,冷成哈儿。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真冻出病来,自己倒霉。如果想吃,就去市场里买。孩子们都能赚钱,一年收入五辈人都吃不完,咱们难道连鱼都吃不起?”
何水生很奇怪地叹息一声,久久无语。
孙永富:“你又装什么深沉?”
何水生道:“老孙,我是富家公子出身,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可人生怎么都不顺利。最后还流落到浙江,连老家都回不去了。我有志不能伸,一辈子都是遗憾。每每在没人的时候,我心里就乱糟糟地想,我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也只有在钓鱼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放空了,心里舒坦了,彷佛整个人都融化进天地里。如此,个人的成败得失,和天地岁月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苏东坡说,一蓑烟雨任平生,我们要学会豁达。”
“你从你妈肚子里来,你是何水生,你最后要去火葬场烧成灰儿,当然,我最后也要装盒子里。”孙永富:“拉倒吧你,还一辈子都是遗憾,你遗憾个屁。老何,你小时候是资本家的儿子,锦衣玉食,长大了,又是吃皇粮的,办公室坐着,茶儿喝着,报纸看着就有钱拿。我呢,我他妈的还得在窑里搬砖,一刻不停地使八个小时的劲。我没有喊苦喊累,你倒是遗憾了不满足了,你就是个反动派。不不不,你他妈的有病。”
何水生:“老孙,请你不要说粗口。”
“我就说了又怎么样?”
“你再说粗口我看到儿女面子上不和你置气,但是,你从此失去了我的友谊。”
“哈哈,说得谁想和你做朋友似的?你真好笑。”
何水生脸色更是铁青,再不搭理孙永富。
老孙在旁边骂骂咧咧半天,见亲家不搭理自己,甚感无趣。
他坐了半天,还是没看到何水生钓上鱼了,便又生出事来,拽了亲家一把:“把鱼竿收了,我找到砖头了,咱们装好车回家。”
何水生看今天鱼情不好,估计也是天太冷,再做下去也没意思。就收起了渔具,问,去哪里弄砖头。
孙永富朝旁边一栋建筑物撇了撇嘴,老何失惊:“公厕,你想拆公厕?破坏公物是违法的。”
老孙道:“我刚才踩过点了,这茅斯已经好久没用了,坑里都没屎,估计是无主的,我拆回去搭灶台也是废物利用。”
说着,孙永富也不客气了,伸手在厕所墙上一掰,竟被他掰下两块砖来。口中道:“老何,别站着,帮个忙呀!咱们废物利用,是为了改善劳动人民生活条件,我就是劳动人民。”
他力气大,动作快,不片刻就装了好多砖头。
何水生看了半天,见孙永富掰得过瘾,顿时心动。他慢吞吞地从钓鱼包里摸出一副小羊皮手套戴上。
孙永富摇了摇头;“跟个婆娘似的,干粗活还戴这么高级的手套,糟蹋东西,反动派。”
这座厕所估计起码有三十来年历史,以前的洋灰质量也差,加上老化,何水生毫不费力就掰下了一块砖头。顿时得了趣:“有意思,相当有意思。老孙,晓得伐,我太太以前在乡镇上班,植树节的时候,提起锄头拍照片,那种朴素刚健,那种飒爽英姿,真是迷死人了……呃,老孙,你来看看,这里好像不对……”
他指了指墙壁上被自己掰出来的一个窟窿,示意孙永富过来看。
孙永富定睛看去,顿时头皮麻了。
里面是女厕所,有一双属于老太太的沧桑眼睛正好奇地看出来,双方视线碰在一起。
何水生:“打搅了,告辞。”
然后,两个糟老头推着板车,不要命地逃了。
可怜何水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跑步了一里地就瘫下去,孙永富没得办法,只能把他扔车上。
何水生:“要死了,要死了,亲家你晓得伐,我的鞋子都跑掉了。”
孙永富:“啊,鞋子都飞了,那可活不成了。”
何水生气得不住喘气:“本来我已经原谅你,但现在,你又失去了我的友谊。孙希森,侬的气力蛮大的呀。”
“当谁稀罕你的友谊似的。”
还好偷的破砖头不少,恰好在院子里搭了个灶头,就是木料少了点,也不急,不够再去买些回来。
老孙折腾了这一气,腰杆又痛起来,坐椅子上休息,杨月娥则在院子里搭灶头。
何水生站旁边看,摇头:“此间院子布置得颇风雅,搭这个灶头太煞风景。”
杨月娥:“暂时烤些饼子,用完后就拆。”
她生了火,腐败的木料气味不是太好闻,何水生评点,烧这个木柴怕是要坏掉食物的味道,最好用果木。侬晓得伐,北京烤鸭用的就是桃李的枝儿。
杨月娥道,是有点不好闻,但火一大起来就好了。要说好闻,我老公公还在的时候,他弄回来的柴禾烧起来才香呢。
听老妻说起去世的父亲,孙永富接嘴说,对对对,就是河里挖起来的那种木料。那种木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发大水的时候从山上冲下来的,在淤泥里埋了不知道几十上百年,都变成黑色的,硬得跟石头一样。我爸爸经常去河里挖,烧了几年,才烧完。
何水生瞠目结舌:“乌木,肯定是乌木,你们,你们这不是焚琴煮鹤吗?家父在世的时候,请了尊乌木做的观音,花了二十个鹰洋。”
老孙:“咱们那里做饭全靠烧柴,山上早被砍得寸草不生,逮着什么就烧什么。你哪里懂得我们劳动人民生活的艰苦,去去去,这里不欢迎你指手画脚。”
说着就动手把何水生给撵了。
“无礼,粗鲁。”何水生挣扎:“老孙,鱼竿渔具先搁你这里,我不方便带回去的,改天过来拿。”
荞麦面已经发了一晚上,杨月娥挽了袖子,露出结实的双臂,将面和了,拿起一团面在手中反复拍了几次,拍成饼状,直接扔烧红的热灰里。
不片刻,面团遇热膨胀,一张饼烤好。
老孙抓起来,用手拍去糊在上面的灰尘,顾不得烫嘴,咬了一口,外焦里嫩,只感觉满嘴都是荞麦面那特有的碳水化合物香味,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彷佛在欢呼。
杨月娥:“做得怎么样?”
孙永富:“来北京这两天,顿顿大鱼大肉,都没正经吃过饭,现在总算是吃到粮食了,还是米面过瘾啊。”
杨月娥:“那肯定的,大鱼大肉吃下去其实对身体不好的,还是粮食养人。今天咱们试做一下,等小小回来正好吃上,等会儿你给亲家亲家母送点过去。”
孙永富:“我才不送,人家富家老爷,土豪劣绅,看得上咱们这粗茶淡饭?”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其志,也是件雅事。”何水生又来了,手里拎着个硕大的包裹,递过来。
杨月娥:“亲家来就来嘛,还拿东西,见外了。咦,什么,好重。”
何水生不好意思:“不是给你们的,我的一些私人物品,暂时寄放在你们这里。”
包裹里有伸缩式鱼竿,有抄网,有几个小盆儿,有插在地上用来架杆的铁叉子一样的东西,有折叠式板凳,有一盒鱼钩,几组线,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小鱼儿,亮闪闪晃眼睛。
他说:“亲家母,你也知道我太太最反对我钓鱼的,说是业精于勤荒于嬉,我的鱼竿都被她撅过几次,放家里实在不安全,且存在你们这里,等到要用的时候再过来拿。”
“我看你也没什么业。”孙永富:“放我这里做什么,我又不是库房管理员,还帮你保管,那么,等你婆娘问起你去哪里了,我是不是还要帮你打掩护?”
何水生喜道:“那自然最好不过,老孙,你重新获得了我的友谊。”
“还是那句话,你跟我爬。”孙永富:“我看你是钓鱼钓疯了。”
“谁疯了,啊,荞麦饼。”孙朝阳笑着从外面进院子,抓起饼子就啃:“妈,帮我再烤几个,我带路上当晚饭,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有事要出门。”
说着,他进屋翻箱倒柜装了一包礼物。
杨月娥:“才回来就走,干什么呀?”
孙朝阳:“我马上要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时装设计专业见一个老师,做几身衣服。”
孙永富:“找裁缝啊,把你妈带上去量个尺寸,给她也做两身衣裳。”
何水生插嘴:“恕我直言,亲家母穿时装怕是不合适,太摩登,太不得体。家母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去上海老凤祥做两套旗袍的。”
孙朝阳:“确实不合适,我这是给何情做演出服。”他左手拎了礼物,右手抓了个烧饼,嘴里还咬了张饼子,急冲冲出门。
他先前跟陈凯哥打电话就是问演出服哪里可以做,能不能介绍一个,要国内最好的裁缝。
陈凯哥回答道,裁缝自己不认识,但却晓得一个人水平很高,人家是米兰一个什么大学时装设计的高材生,在国外拿过几次设计大奖的,归国后在中央工业美术学院教书。此君和自己前妻关系非常好,也替前妻姐做过几套服装。
很好看,就是贵,而且一般人她不搭理的。
陈凯哥提起以前那段婚姻,连声道,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对于陈凯哥第一段婚姻的破裂,做为朋友,孙朝阳倒是挺替他难过的。
小陈第一段婚姻是真爱,可惜他的前妻出国后就打算移民,让凯哥跟过去。
小陈导演事业刚起步,自然不肯去国外从头开始,而且那边也看不到什么希望,搞不好一辈子都是干底层工作,虽然说外国的普通人工资对这个时候的中国人来说可谓是天文数字。但人生除了钱,好像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吧。
这次离婚是女方提出来的,小陈属于无过错方,值得同情。
不过,他接下来的几次婚姻就有点不堪了,结了离,离了结,搞得乱七八糟。
不得不说,小陈导演的女人缘真的不错,身边的女性都非常优秀。他的现任红女士孙朝阳认识,还一起吃过饭,很开朗和热情的一个姑娘,现在的她还没发胖,挺好看的。
再后来,陈凯哥还会和本山大叔的梦中情人结婚,然后离婚。
最后到嫦娥姐姐的时候,小陈导演也变成老陈导演,心累了,人也老了,终于定性不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