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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孙朝阳兴致勃勃地骑上自行车去了单位。老实说,从家到杂志有点距离,乘公交车最好不过。但挤北京的早班车真的让人头疼。而且,他发现自从去年杨过之后,体力大不如前。从前的他可是插队回城的知青,挑一百多斤的担子走路如风。在车间里,挥起大锤如同拿一根竹竿,轻飘飘的。
但现在的孙朝阳爬七层楼竟有点喘,上次给何情搬那盆迎客松的时候,还出了一身大汗,搞得很没面子。
除了杨过,估计和长达一年时间高强度伏案工作没有运动所致。
现在去上班了,生活规律了,得抓紧锻炼一下。
从家里到单位大约有五六公里路,骑车过去正好活动筋骨。
另外,带车过去,中途溜号也方便。
这一骑,血脉畅通,出了点小汗,到食堂的时候感觉很舒服,胃口也开了。
杂志社的员工大多住在单位里,此刻正是早饭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过来吃饭。熙熙攘攘,好热闹。但大家的早饭都很简单,多是咸菜馒头稀饭,手头宽裕的则来半斤面条。
孙朝阳尝了一个馒头,又劲道又香甜,心中惊讶,老丁这个苏州厨师的白案也不错嘛。
老丁的面做得用心,除了清晰啊虾仁,还有个肉丝,味道非常鲜美。看到眼巴巴在旁边看着自己的他,孙朝阳感叹:“老丁你五十五了吧,将来退休如何得了。”
老丁一惊:“孙主编,我退休怎么了?”
孙朝阳:“你如果退休了,我又从哪里去吃这么好的面呢?”
说着话就将一盒中华烟扔过去。老丁很开心,赞道,领导就是领导,抽的烟好高级。孙朝阳道,我又不抽烟,这烟用稿费买的,不是公款。我朋友多,包里都会放几盒烟和糖果。老丁你做饭的时候不能抽,烟灰掉进锅里要被投诉的。
以前孙朝阳在老家机砖厂的时候,伙食团的团长在炒菜的时候就烟不离口,大伙儿长期吃他烟灰,民愤极大。直到有天一个工人从菜里吃出只小老鼠,他那个团长自然是不能再干下去。
老丁忙正了正戴在头上的厨师帽:“哪能呢,我们江南人都爱干净,讲究得很。“
正说着话,旁边突然传来咕咚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孙朝阳转头看去,却见不知到什么时候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立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放虾仁和肉丝的小碟。娃娃手中还拿着半拉啃剩的馒头,但和孙主编这高规格的饮食一比,瞬间不香。
看孙朝阳疑惑,老丁说:“这是库管齐娜的儿子嘎子。”
说起来,孙朝阳前天来报到的时候被员工围攻,如果不是齐娜说不定要吃大伙儿一顿拳头,自己还真欠人家一份情。
眼前这小孩子长得很可爱啊,跟他娘一样,大眼睛,圆脸蛋,皮肤细嫩。
孙朝阳本就喜欢小孩,看娃娃饿了,就夹了一筷子虾仁喂进嘎子的嘴里:“嘎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嘎子一口吞掉虾仁,吧唧嘴,奶声奶气回答:“叔叔,我叫周卫国。”
老丁:“喊什么叔叔,叫爹。你叫爹,你爹就再让你吃一块肉。”
嘎子拉着孙朝阳的衣角:“爹,我要吃肉。”
孙朝阳:“老丁,别胡闹。嘎子,我是你孙叔叔。”说着,夹了一块肉丝又喂进小孩儿的嘴里。
老丁:“嘎子,你肉都吃了,是不是该再喊一声爹啊!你如果喊爹,周叔叔就会肚子疼。”
嘎子圆圆的大眼睛一瞪:“爹,爹,爹啊!”
孙朝阳:“老丁,这不合适。”
嘎子却疑惑地看着孙朝阳:“爹,你肚子怎么不疼?”
“孙主编不想认你这个儿,我老丁认。”老丁故意装着捂着肚子的样子,满面痛苦状:“疼疼,疼疼,好疼。”
嘎子乐坏了,拍着小巴掌,继续喊。爹爹爹,爹爹啊。
老丁:“诶,好疼,肚子好疼。哎呦,谁,谁打我?齐娜,你说就说嘛,动什么手?”
原来,齐娜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抡起巴掌就拍了老丁背心一记
众人都哈哈大笑。
齐娜柳眉倒竖:“老丁你要当我嘎子的爹,先回家跟你老婆打八刀。你前脚离婚,我后脚就带着嘎子搬你屋去。”
大伙儿笑得更欢:“对对对,老丁快回家离婚去。”
孙朝阳下过乡,在车间当过工人,知道劳动人民都朴素刚健,爱开玩笑,在旁边看得直乐。他随手打开包,将一把糖果塞嘎子的兜里。摸摸他圆鼓鼓的脑袋:“嘎子,听妈妈的话,以后要乖。”
他真的太喜欢小孩子了,尤其见不得娃娃的圆脑袋。
嘎子看到这么多糖果,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爹,我和妈就搬你那里去。”
顿时,食堂里的笑声大得快要把天花板都掀了。
齐娜更是咯咯笑:“孙主编和我门不当户不对,高攀不起,嘎子,咱们走。”
孙朝阳又摸了摸嘎子的脑壳:“这倒霉孩子。”
吃过面,回到办公室,孙朝阳想起刚才的事情,忍不住问毛大姐齐娜家是怎么回事。
毛大姐有轻微洁癖,办公室里随时准备有医用酒精,每天来上班就拿着酒精擦桌子擦椅子,擦悲夫同志的电话机。她实在是嫌弃大林的开塞露,趁人还没来,把瓶儿扔垃圾桶里倒掉。
像大姐这种年龄的女士都非常八卦,又是一个单位的,对齐娜家的情况非常熟悉。回答说,齐娜以前那个男人是首钢的工人,出事故死了快三年。
齐娜一家人住在单位宿舍,家里除了儿子嘎子,还有个老娘,三个妹妹。分别是齐红霞、齐彩霞、齐军霞。跟琼瑶的一本小说似的,《彩霞满天》。三个妹妹都在读书。一家六口人挤筒子楼里,憋屈得很。家里人多,开销也大,靠她的工资和老娘的退休金,日子难过。别家是一周吃一次肉,她家一个月见次荤腥。
孙朝阳:“阿弥陀佛,众生皆苦。”
上午继续看稿,中午继续吃食堂。
下午两点的时候,悲夫总编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毛大姐接的,就喊了一声:“孙朝阳,电话,《当代》杂志社的。”
孙朝阳呀一声,心道,难道是西米打过来的,究竟有什么事呢?
史铁森过年的时候去了一趟上海,西米的父母一看他是个行动障碍人士,当即就垮下了脸。又听说他没有工作,看架势是吃国家福利保障的,自然是激烈反对。老铁也是脑子杠,只一味说自己和西米的真心相爱,生活上互相帮助,灵魂上相互契合。发誓要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西米父母更是反感,这人这么尽说些不实际的话,就要动手撵人。
还是西米心思灵,她记得孙朝阳临行前叮嘱他们的话,也早做了准备。当即把史铁森所有发表和出版的作品一一摆在父母面前。同时还有稿费的汇款单存根,史家四合院的房契。很坚定地说她已经铁了心要和史铁森在一起,任何人不能将他们拆开。
西米父母看女儿意志坚定,又计算了一下史铁森的收入,那是相当的惊人。北京的四合院虽然旧,但好歹是私宅,面积大地段好,可以了。
反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也不那么强烈。
二人过完年回北京之后,对孙朝阳的预先提醒很感激,约他吃过两次饭。
对于跟老铁一起吃饭孙朝阳不是太愿意,主要是铁森不喝酒,没办法尽兴。
这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好久没有跟他们联系,难道是要结婚要请我,这红包包多少合适呢?
四川老家的风俗是吃喜酒要给红包随份子的,普通亲友给个三块五块,至亲则是一个月工资。
孙朝阳和铁森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三四十块钱拿不出手的。
他喜滋滋地拿起话筒对着那边一声吼:“西米你是不是要结婚了,就打个电话?不行,不亲自登门发请帖,我可不去。”
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西米要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孙朝阳:“啊,周主编,原来是你,我弄错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打电话过来的是当代主编周昌一。
周昌一:“朝阳,你的《暗算》发表已经快半年了,实体书也出版了,销售情况很好。过年的时候我说过要给你开个作品研讨会,这事已经办好了,由《当代》杂志社和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等研讨会开完,在文坛上造成一定影响,下一步我就开始为你申请各类文学奖项。玛德,以你这部小说的质量,说不定连茅盾文学奖也可以争一争。”
老周上次放过了一部茅盾文学奖作品,成了文坛一个笑料,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他这人性格怎么说呢,有时候比较偏激。
其实,性格偏激对于搞艺术的人来说未必是坏事。唯有执着,唯有疯魔,方能成事。
他有心要在孙朝阳的《暗算》上把丢掉的面子捡回来,让世人看看,什么才是慧眼如炬,什么才是金牌大编辑。什么才是业界一流。
孙朝阳对这事也很在意,在没有网络和自媒体的时代,自己的作品和名气要想打响全靠官媒。所谓作品研讨会,说穿了就是请各大媒体的记者,各文化单位的专家学者,大伙儿坐一起开会讨论作品的优点,和优点中的优点。找出作品的文化价值,时代价值,人文价值。然后以新闻稿、论文和评论文章的形式发表在报纸刊物上。
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表扬,继续表扬,加大力度地表扬。
这也是当世一流作家的应有待遇和标志。
只有开这么一场作品研讨会,你的作品和名声才算是真正地出圈儿。
老周说,研讨会就定在本周五上午京城某着名大酒店会议室,规格颇高。不但有国内知名专家学者编辑,就连《当代》总编秦兆阳同志也会来主持。
可见社里对《暗算》的重视。
今天是周三,周五就是后天,孙朝阳欢喜得连声说好,表态:“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我虽鲁钝,勉强只算是一匹砥砺前行的驮马,但能够被周主编你的法眼看重,却是一种荣耀。我个人并不是太看重这个荣誉,我更珍惜的是被周主编您认可。”
“不,你就是千里马。”周昌一哈哈大笑:“对,我就是伯乐,我是国内最好的编辑。”
他郁闷了一年多,现在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现在的周主编有点飘,有点狂。
编辑和作家互相成就,是利益共同体。
看到孙朝阳满面春风,编辑室的其他人纷纷问怎么了。等听到这事的时候,悲夫同志激动地叫起来:“作品研讨会啊,还是《当代》社和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朝阳,这个待遇以前只有如茅盾、丁宁、柳青这样的大师级人物才能享受,了不起,了不起。我等予有荣焉。”
毛大姐笑道:“老高,咱们是不是也举行个仪式庆贺一下。”
孙朝阳倒觉得不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骄傲使人落后,谦虚才能进步。”刚入职不两天就搞这个,叫人看了像什么话。
悲夫同志:“要搞的,要搞的,咱们拉个横幅吧。大林,你是学美术的,你来写。”
大林:“好嘞。”他就兴致勃勃跑去库房要了一个红布横幅,又拿起笔在纸片上写“热烈庆祝我社编辑孙朝阳同志作品研讨会胜利召开。”贴红布上,准备周五那天拉在大门口上面。
孙朝阳连声叫:“使不得,使不得。”
但内心中却很膨胀,很飘飘然。
孙朝阳心中激动,立即请客,他包里的糖果先前都塞给了嘎子,便跑下楼去买冰棍儿。
这卖冰棍儿的还真不好找,在街上晃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他就买了十根奶油冰糕,用一张旧毛巾包了,口里还咬着一根,边吃边往回走。
吃奶油冰棍得大口大口地咬才过瘾,记得小时候孙朝阳都是小口小口吮吸,怎么也吸不够。
这一口咬下去,顿时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是奶油,真正的动物奶油,又甜又香。这是童年,美好的童年啊!
走到单位大门口,就看到嘎子正蹲在伙食团的煤堆那里玩泥巴。孙朝阳随手给了他一根。
嘎子:“爹,亲爹!”
孙朝阳愕然。
旁边,正在烧火的老丁捂着肚子做痛苦状:“疼疼疼。”
嘎子:“爹爹爹爹。”
老丁:“诶诶诶,疼疼疼。”
孙朝阳忍不住摇头,这老丁太不正经。
老丁这一逗,就让嘎子连喊了自己十几声爸爸,路过的众人都哈哈大笑。
恰好齐娜买菜回来,看老丁闹得实在不像话,柳眉倒竖,厉声骂:“丁骏,你个老不羞,你还想当嘎子的爹了。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胡子拉碴,满面皱纹。我齐娜就算要找,也得找个年轻英俊,收入高,文化高的国家干部。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也配?”
这已经是相当地不客气了,老丁被骂得恼羞成怒,回嘴道:“你找国家干部,要有文化的,年轻英俊的,这里不就有一个。孙主编怎么样,你跟人搞对象啊,你看人家瞧得上你吗?”
齐娜悲愤,然后将头一低朝老丁撞去。
孙朝阳好歹也是名义上的领导,急忙拉住齐娜:“冷静,冷静。”
齐娜:“孙朝阳,放开我。”
嘎子:“爹,快拉住我娘。爹,娘,我怕,我怕。”
齐娜突然红了脸,斜了孙朝阳一眼:“今天就放过姓丁的。”
孙朝阳摸摸发烧的额头:“真是个倒霉孩子。”
“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一点也不稀奇。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不过是……”六点的时候,孙朝阳哼着歌回到家,咦,院门开着。
却见,院子里的景物又有不同。正中的地方竟然放着一块太湖石,看起来好眼熟。嘿,这不就是老蒋院子里的那块吗,怎么跑我家里来?
同时,厨房那边传来菜下进油锅里滋啦的声音,有浓郁的饭菜香味传来。
应该是何情回来了,孙朝阳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故意冷声道:“何提辖押解花石纲回来了?过黄泥岗的时候,吃人家的枣儿喝人家的酒没有?”
“扑哧!”何情的脑袋从厨房门口探出来:“现在不就遇到一个?”
孙朝阳又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苗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王孙公子把扇摇。提下要不要来一碗甜酒?”
“我怕有蒙汗药,然后爱上你。”何情扑哧一笑。
这一笑如百花盛开,美得不可方物。孙朝阳感到很奇怪,他跟何情确定恋爱关系已经半年,按说早过了激情燃烧的日子,但看她却怎么就看不够呢?
今天的晚饭很简单,却精致。就一个烩嫩蚕豆,一个清炒苍蝇头,清爽下饭,孙朝阳吃得连声叫好。
傍晚的北京按说很热,但今天却有凉风,吹得院子里的松树盆景沙沙响。
孙朝阳问:“戏拍完了,下一步怎么打算?”
何情回答说《少林俗家弟子》终于杀青,预计八五年上映,这次当女主角的感觉真好,独立扛一部戏,总算是完成了心中一桩夙愿。接下来一段时间她也没什么事情,打算在北京和杭州两头跑。朝阳你不说建议我买房吗,将就这段时间把事办了。
她上午的时候去见蒋见生,让他帮推荐房源。一进人家四合院,看到那块太湖石就挪不开眼睛,死活要买。
何情是音乐公司台柱子,老蒋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叫人把石头送了过来。
孙朝阳:“买房啊,好事,把手头的钱都砸进去,都换成房子。”
看何情不解,孙朝阳说,在未来几十年,房子升值潜力快,租出去也是一笔固定收入,相当于旧社会的农田。现在是新社会,土地国有。但却允许私人持有房产,房东说穿了就是古代的地主。
何情若有所思,说:“好,我平时除了买点盆景,也没别的花销,就听你的,把钱都换成房子。”
孙朝阳:“对了,说件大喜事,我要开作品研讨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