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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光飞至青川边界却戛然而止,但见化作一男一女两位青年人立于天上。
两人原是前往秘境历炼寻求机缘的上界修士,奈何上古秘境变化莫测凶险万分,竟使他们不慎落入了凡间界。
与目力之极不过百里,脚力之限四五十里,寿数亦多则百年,少则十几年的凡夫俗子相比,力可翻山倒海,口能言出法随,寿拟试与天齐的修真者们对自己身处的世界有着更清楚且深刻的认识。
这是一块没有天地极限,真正堪称无垠的大陆,凡人谓之“九州”,能夺天地造化为己用的修真者们曰其“上界”。
大约数万载之前,不知因何缘由,大陆内修真之道还未传及的地界仿若凭空被人下了禁制。
无论身怀何等修为,但凡试图踏足其间者必会遭受莫名阻碍。
这阻碍说来也妙哉,有的是神魂上的阻碍,有的是境界上的阻碍,更有甚者是身体上的阻碍,例如脚怎么也跨不过去,或是全身血液凝滞等等,总之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都将想要越过它而前行探个究竟的修真者给挡住了。
纵使万般侥幸从某些玄幽之处得入其中,里面也有数不尽的风险等着前来的修士,诸如灵根尽毁、修为全失、神魂俱灭的此类大劫皆是时常有之
修士中能顺利进入其中且平安返还上界的称得上是传说中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
身无半点修为的凡夫俗子、飞禽走兽出入其间却是不受丝毫影响,只要有毅力和本事出离九州万方,即可进入上界。
若是生有灵根,结下仙缘变成修士也非妄想。
不过踏上修真一途就再难回头了。
这被大道弃绝的修真荒漠,因多为凡人居之,修真者们便把它称作“凡间界”。
约在五千年前,当世化神期的散修大能半缺道人偶得机缘误入凡间界,未曾想还来不及感叹其中的灵气贫瘠至恐怖如斯地步便紫府碎裂,爆体而亡,给还在蒙昧阶段的凡间界带来了场不可估量的大灾。
权衡利弊之下,无论玄门抑或魔宗,对门人擅入凡间界都是严令禁止的
古语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秘境中遇险的二人虽不幸掉落凡间界但又万幸仅是修为有所跌落,其余并无异状。
正当二人准备从位于凡间界内极西昆仑山巅的玄幽处“登仙阙”折返上界之时,不想竟觅得了某个门中在逃叛徒的下落。
商议一番,二人决定将之擒住。
如此既帮宗门了却一桩难事,又能弥补无福消受于上古秘境中磨砺锤炼的遗憾。
在这对上界修士来说同是凶险万分变化莫测的人间界中擒拿叛徒确也不失为一种有效历炼。
一袭墨色劲装,乌发高高扎起一束垂于脑后,身负赤金剑匣,望之作话本小说里所描绘侠客打扮的冷面郎君,名叫沈铭尧,为上界玄门“四派五宗”之一的青玉道宫门下弟子。
而身旁用明黄锦缎将青丝挽成双髻,左右各插一支流苏银步摇,着草色襦裙外罩莲纹薄纱,眉心生得一点朱红的秀美少女唤作苏青缨,是与他师从一人的同门师姐。
“师弟,此处离司方盘所指位置还有些距离吧?”苏青缨瞥了眼自己手里指针在“巽二”位上疯狂跳动的司方盘。
凡在青玉道宫结了心血魂灯的入门弟子,司方盘内都会储有他的魂息,魂灯不灭魂息永存。
因此司方盘除了最基础的指引方向外,通过对所感魂息的筛选比照还能随时追踪定位青玉道宫上至镇派老怪下至新收弟子在内的所有门人。
当然,青玉道宫对时刻掌控修士们飘忽不定的行踪并无兴趣,故而司方盘内开放的数百公共魂息,悉数皆为派中一直找寻却不得的门人。
苏青缨手里拿着的这个是二人的师尊,位居“玄门四圣”之一的灵渊尊者在他们动身去秘境历炼前赠予她作指路寻方用的。
“巽二”意味着目标方位约在距他们西南二十里的地方。
此回可以说是自那人十一年前叛逃后青玉道宫离他最近的一次了。
她不大明白师弟为何会在分秒必争的关口下叫二人作此停留。
能从青玉道宫通天手段里逃至凡间界,安然藏身于此十一载,足见其是有些本事的。
若他二度隐匿,她决不认为自己和师弟还能把他给再揪出来,况且他们也不能在这地方逗留太久搞什么“你来我往”之类的猫鼠游戏。
机会仅有一次,瞬息则万变。
沈铭尧稍作思忖后眸光犀利的刻意沉声道:“女人,你在害怕?”
仔细瞧着他那因思考而微翕的剑眉,以及淡淡泛光的星目,虽然沈铭尧的思维一惯诡异跳脱,叫人无语,但苏青缨仍觉得他方才可能是用这俩顶替脑子使了。
苏青缨将因觉摸不着头脑而导致五官略有扭曲的粉面拉平,继而开口:“师弟多虑了,师姐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叫我也一同在此处停下。”
沈铭尧听后面不改色心底却道回去之后非得好好想个法子整那无良坑害自家师侄的小师叔一顿不可。
明明照他赠的《逆天仙徒》(注1)这一情之宝典中所写套路来的,没让青缨听后对自己面带娇羞眼含春水也就罢了反倒还招致对方满脸嫌弃。
当真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发了。
见沈铭尧不语仍一副面瘫模样,苏青缨只当他是间歇性奇葩举止的怪癖又犯了,即欲化光继续追赶,却听他作古正经的答非所问道:“师姐可还记得我们现下追拿的此人是因何故被师门通缉的?”
苏青缨不得不承认,她这小师弟生了副顶好的嗓子,认真说话时声音宛若山涧清泉潺潺淌过,又似美人腰际环佩叮咚,十分悦耳,总会叫人不免想多听他说些。
“师弟直言即可,勿要拐弯抹角地打哑谜了。”
“周浔,筑基大圆满期的人族修士,原青玉道宫蓬莱洲内风扶子长老座下爱徒。十一年前偷闯本门禁地天诰离境,盗取圣兽狡狰,被人发现后携其出逃,至今下落不明,为玄门‘四派五宗’共缉之。”沈铭尧并未立即开门见山的说出心中所想,而是照本宣科的念起司方盘里所载有的罪人详情与事件经过,倒像自问自答一般。
出身上界修仙世家望族的苏青缨,从小自恃涵养甚好,历经三百一十八载的“高寿”也算能做到任它风浪袭身我自波澜不惊的境界。
可当眼前的小师弟在十万火急的追赶情形下停驻脚步,绕了半天就为说一通先前自己转述于他的废话,她小小的脑袋里,还是不禁跑过了大大的“就这?”二字。
“逗趣玩笑的话等返还上界,闲暇之余再说与师姐听吧。”苏青缨正色道:“若无他事,烦请师弟同我一道先前去将那青玉道宫的罪人周浔捉住。”
说是请求实为命令。
沈铭尧却若未闻般不疾不徐地接着言道:“具传‘离境以东有兽焉,其状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名曰狡狰,其音如吠犬,见则其国大穰。’。(注2)”
苏青缨听着便陷入沉思。
经由沈铭尧之口点醒她这才忆起圣兽狡狰拥有能使所到之处皆风调雨顺、气运昌盛的非凡神性。
纵使天数更易,狡狰也可拂逆,故称之为圣兽。
因而盗有圣兽狡狰的周浔只要现身某处,该处就断不会出现大旱、大荒等不详景象。
可身为对天地有着归根复命灵感的修士,苏、沈二人在百里开外便隐有所觉,飞至此处更是清楚感受到了脚下万尺之遥的地界方圆数十里内全然一副水气全无、地力衰微,怨戾冲天的凶异之象。
出现这般情况,要么圣兽狡狰并未同周浔一齐逃到凡间界,要么司方盘出了差错周浔不在此处,要么就是圣兽狡狰在凡间界起了变故。
前二者倒属无关紧要,若没了圣兽傍身,一个落入凡间界的筑基期修士于自己与师弟而言便可谓手到擒来,倘使司方盘出了差错也不过是历炼不成回去的路上又绕了弯,算不上什么大事,至于圣兽生变那就值得好好考量一二了。
二人先前敢追来无非是仗着纵然身处凡间界,境界也依旧为金丹初期的实力压制,以及狡狰性仁,虽对修士修炼有莫大助力但本身厌恶争斗绝不会主动攻击灵智已开之物的这两点。
倘若狡狰在凡间界变了性,那对上这天地孕育,实力堪比化神期修士的圣兽,二人在祂手里绝不能讨到半点好处。
周浔既能将之盗走多半对其有挟制之法,届时贸然冲过去被擒住的恐怕就是自己和师弟了。
想至此处,苏青缨本如热锅上蚂蚁一般急切的心思也逐渐静了下来,略有后怕的地开口道:“师弟的意思我已参悟。此回当真是我冲动了,假使没有师弟的从旁点醒我恐怕就要因思虑不周、求成心切而铸下大错。”
“师姐言重了。”沈铭尧面上仍是冰雕雪塑的清冷耳根却泛起薄红,只好连忙抛出问题转移苏青缨的视线,“那接下来师姐打算如何?”
苏青缨低头捏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聚精会神的凝视脚下那看着与上界并无太大区别的荒凉土地,故作轻松道:“把圣兽狡狰和一名筑基期的修士扔在凡间界总觉得不甚妥当呢,况且我认为周浔能自天诰离境内偷走圣兽一事比从小师弟你的脸上看见笑意还要难上数倍啊。所以——”
苏青缨说着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的望向身畔比她高出一个头来的男子。
“所以?”沈铭尧十分平静的对上了她炽热的目光,就像雪原迎着骄阳,映照出纯白的空空如也。
没能瞧见料想中的动容,苏青缨无奈的撇了下嘴角,淡淡断言,“有阴谋的味道。”
“师姐执意要捉到周浔才肯返回上界?”这是个疑问句式的肯定。
“是的。”苏青缨轻轻点头,回答的干脆利落,又肃然道:“此去可能祸福莫测,师弟……”
“修士谋求长生不死,钻营超脱色相本就为逆天举动,若事事卜问吉凶那便是算卦而非修仙了。我愿与师姐同道。”
“好,那你我二人便同道而行。”苏青缨深知沈铭尧与自己一样并非婆妈之人,作了决定便不会轻易动摇,也就没打算再费唇舌劝说。
语毕,二人再度化作一金一紫两道虹光掠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