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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北冥打开浴室门的那刹,蒸腾的雾气便裹挟着浓烈的杀气倾巢而出。
隐在黑暗中的半张脸好似被魔气侵蚀,透着蚀骨的阴寒,叫人望而生畏。
轻倚在浴室门前打着盹儿的凌墨因骤然打开的门扉,突然间失去了重心,直愣愣地跌坐在地。
她有些迷茫地揉了揉眼,抬头望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疏离感的秦北冥。
原着想为前几日的疏离冷漠向他道歉,可他此刻过于严肃的神情着实骇人,使得她鲠在喉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在等我?”
秦北冥缓缓地蹲下身,看着猝然惊醒后有些懵神的凌墨,低哑的嗓音于须臾间柔和了不少。
“嗯。”
凌墨轻轻地颔了颔首。
她试探性地抬起了撑在冰凉瓷砖上的双手,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临了,却又不动声色地缩了回来。
在感情方面,她远没有平日里那样勇敢。
同他冷战了这么些时日,她有些不确定,他是否还在生她的气。
秦北冥看出了她的犹豫,索性将她拦腰抱起,缓声言之:“地上凉。”
“三爷,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难搞?”
秦北冥愣了一下,轻声问道:
“还在为前几日的事闷闷不乐?”
“嗯。”
凌墨微微垂着眼眸,双手无意识地揪着衣架,极小声地道:
“对不起。”
“该道歉的人,是我。”
秦北冥将她轻轻地放到了床上,随手开了床边的小夜灯,声色愈发和缓:
“可能,是我没有给够你安全感,才会使得你这般患得患失。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有些话早该说出口,却又觉得太过肉麻,总不愿开口。”
“你说过的肉麻话,还少吗?”
凌墨倒是觉得,秦北冥并不似他说的那样不擅表达。
事实上,他不止会说甜言蜜语,时不时还会借助肢体动作表达自身情感。
如若这样的他还算不擅表达的话,那像她这样连道歉都说不利索的人,岂不是白费了这么一套生物进化史上尤为出彩的语言功能?
“别打岔。”
秦北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说道:
“其实,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无可救药地沦陷了。头一回触及你野性不羁的眼神,我突然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
那一刻,我便知,我们是同类人。自那之后,对你的爱慕再无法控制,睁眼是你,闭眼还是你。
至于老史发来的那条信息,纯粹是他凭空杜撰。
虽然从一开始,我就察觉到了你身上异于常人的药香,但却从未想过利用你分毫。”
橘黄色的灯光洒在秦北冥俊逸不凡的脸颊上,悄然地掩盖了他周身森寒的气息。
他定定地坐在床边,眸光是似水的温柔,整个人好似笼罩在暖阳之中,给人以一种极度安心的感觉。
静静地听他描绘着他们初次邂逅的场景,凌墨的思绪亦被拉回了她刚刚重生的那一天。
那一日,她好似浴血而归的杀神,带着浑身的尖刺,满心满意只想着将苏毓等人拖入无间地狱。
而今,她却好似涅盘新生了一般。
除却仇恨,除却复仇,还学会了爱与包容。
秦北冥话音一落,又轻轻地扯过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无意间触及她手中还戴着他求婚时所赠的戒指,他心中亦满是欣喜。
不过,沉吟片刻之后,他终是理智且克制地开了口:
“之所以总想向你讨要一个名分,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要让全世界见证我们的爱。至于何时操办婚礼,全由你来定夺。我不会在你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逼着你完婚。”
“其实,我觉得史密斯先生所言,有一定的可行性。要不,我们试试?”
“没这个必要。”
秦北冥正色拒绝了她的提议,尤为认真地道:
“老史所言,你只需当成耳旁风即可。虽然我做梦也想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但孩子的存在绝不能存在着任何一丁点的利用成分。他的存在,只能也必须是出于爱。”
“真的不考虑一下?”
凌墨轻蹙眉头,显得十分纠结。
她心下腹诽着,如若史密斯先生提出的方案可行,她确实愿意一试。
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未考虑过怀孕生育这样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事儿。
但基于眼下这般特殊的情况,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说服了自己去接受这一切。
“不考虑。”
秦北冥默默汗颜,总感觉今日应当是他这辈子最最出息的一次。
意中人如此盛情相邀,他即便心猿意马,却还是表现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三爷,你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
秦北冥瞅着凌墨撩人却不自知的模样,更觉燥热不堪。
他寻思着,若是再在此处待下去,十有八九是要忍不住的。
无奈之下,他只匆匆道了句“晚安”,便起身落荒而逃。
见状,凌墨适时叫住了他:
“三爷,你去哪儿?”
“华中科技医院。玄薇此人,是留不得了。”
秦北冥顿住了脚步,稍稍侧过了头,却不敢回眸端看坐在床榻上妩媚生姿的她。
“这事儿交给我。玄薇既敢对你下手,我必亲手撕碎她。”
凌墨麻溜地掀开了被子,一骨碌溜下了床,狭长的桃花眼里骤然闪过矍铄的光芒。
……
临江,华中科技医院。
秦北冥和凌墨二人大摇大摆地闯入玄薇所在的病房时,战寒爵亦从廊道的另一端步履匆匆而来。
凌墨淡淡地扫了一眼战寒爵腰间的左轮手枪,知他杀意再起,特特出言安抚着他的情绪:
“战先生,这里是华国,不是M洲。即便那人十恶不赦,也不能这样堂而皇之地一枪毙了。”
“只有敢与不敢,哪有能与不能?”战寒爵不以为意地道。
“她还有些用处。”
凌墨如是说着,也不管战寒爵答不答应,便径自走到了玄薇的病床前。
“丫头,你打算怎么做?”
战寒爵取下了手中的腕表,将其交至静候在病房外的白虎后,这才紧跟在离别感冒身后,焦声问道。
凌墨但笑不语,冷不丁地端起了病床边的凉开水,朝着熟睡中的玄薇兜头泼下。
“啊!”
被无故浇淋了满满一杯凉水的玄薇瞬间惊醒,四肢亦于须臾间应激性抽搐着。
看清了来人之后,玄薇写满惊疑的脸上瞬间又被极度的惊恐所代替。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凌墨身侧的战寒爵,低低的呜咽出声:
“爸,我究竟做错什么了?你为何要纵容凌小姐对我施暴?你就算是喜欢上了凌小姐,也不能这样苛待我呀,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若是连自己的闺女都认不出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战寒爵冷哼着,再懒得掩饰心中对玄薇的厌恶。
“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薇瞳孔微缩,颤颤巍巍地问。
虽说,凌墨和战寒爵长得极为相像。
可她和时萦的长相也有五六分像,再加上鉴定结果的加持,战寒爵本该更加信任她才是。
之前,她确实怀疑过战寒爵已然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可问题是,亲子鉴定的结果都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又是如何发现破绽的?
凌墨见玄薇阵脚大乱,旋即掏出了一串水晶球吊坠,趁她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候,一举催眠了她。
秦北冥和战寒爵二人,显然没有料到凌墨居然还会催眠术法,一时间亦惊愕不已。
“丫头,你这招催眠术法又是跟谁学的?”
战寒爵压低了声,好奇地问。
“嘘!别说话,守好房门,如若中途被打断,极有可能造成被催眠者记忆偏差。如此一来,再想从她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就难了。”
凌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语音未落,又转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双眸略略失焦,如同木偶人一般神情木讷的玄薇,沉声问道:
“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今天中午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午后,我先是通过战寒爵的手机约来了秦北冥。再引燃了锁寐香纂,使得他陷入昏迷之中。我原打算在他失去理智的时候,将生米煮成熟饭。可惜,他睡得太死,完全无法操作。为了逼他负责,我自毁处子之身,佯装出被他侵犯的模样,还在手机中留下了大量亲密合照。”
“手机在哪?”
凌墨没想到玄薇竟还留下了她和秦北冥的亲密合照,接过手机的那一瞬间,直截了当地将所有照片一键清空,连看都不去看上一眼。
而秦北冥听得这一切不过是玄薇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之后,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再三确认玄薇的手机里没有秦北冥的照片之后,凌墨又问:
“你和欧阳斌除却线下会面的方式,可还有其他的交流途径?”
“有。”
玄薇机械性地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道:
“欧阳斌曾在我的网购包裹中,塞了一支形似普通钢笔的录音笔。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是通过退换货的形势,来回传递录音笔进行联系的。”
一旁的战寒爵见催眠术法这般神奇,亦磨拳霍霍跃跃欲试。
轻咳了两声后,他亦学着凌墨说话的语调,沉声询问着玄薇:
“亲子鉴定的结果,是谁动的手脚?”
“欧阳斌。”
“你可知他这么做的目的?”凌墨随口补了一句。
“欧阳斌意图利用我在战寒爵心中的地位,进一步打压拿捏战寒爵,直至完全吞并他的商业版图。除此之外,他之所以卖力地撮合着我和秦北冥,主要是想要离间你和秦北冥之间的关系。”
“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对欧阳斌又有什么好处?”
“欧阳斌曾说过,只有秦北冥与你离心,战寒爵才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他还说过,等你和战寒爵坠入爱河之后,他再告知战寒爵,你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个残忍的事实,从而彻底摧毁战寒爵的心态,让他日日夜夜活在歉疚与绝望之中。”
“真是歹毒。”
听闻玄薇这番详述,凌墨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战寒爵的脸色亦阴沉到了极点。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会爱上除时萦之外的其他人,对于凌墨,他完全是出于老父亲对宝贝闺女的爱护和宠爱,绝对不可能牵扯到那些不该有的情愫,但欧阳斌这般阴狠的算计,还是让他大跌眼镜。
“丫头,话问完了吗?若是问完了,我这就一枪崩了这助纣为虐的冒牌货。”
战寒爵郁气难纾,恨不得当即杀到欧阳斌的住宅。
只不过,欧阳斌的势力不容小觑,莽撞行事,只会徒增伤亡。
为排解此刻的郁闷情绪,他便将眼神投注到了近段时间给他添了不少堵的玄薇身上。
“稍安勿躁。”
凌墨瞅着玄薇唇上如同蚯蚓般的缝线,旋即又伸手摸了摸她面部的骨相。
打一开始,她就想着易容成玄薇的模样,伺机接近欧阳斌。
只是,玄薇的牙齿比一般人小上许多,再加上她的下巴特点显着,短小圆钝,就连极其高超的易容术,也没法完全刻录下这些特点。
现如今,玄薇唇上的伤疤如此渗人,即便伤愈出院,也不可能毫无遮掩地以这副真容示人。
凌墨心下腹诽着,此情此景之下,她倒是可以巧借绷带、口罩之类的遮挡物,完完全全挡去面部轮廓上的明显特征,进而完美地易容成玄薇的模样。
秦北冥猜透了凌墨的想法,态度尤为强硬地道:
“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不日前我在片场上的那番话,已然将祸水引到了玄薇的身上。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易容成她的模样,暂且不论欧阳斌能否识破你的易容术,就算不能识破,那群人若突然对你动手,你又该如何招架?”
凌墨见秦北冥摆出一副不容商榷的样子,倏然软了语气,轻声细语地问:
“我若招架不住,不是还有你?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
秦北冥没想到凌墨居然还学会了撒娇,本想着狠下心拒绝到底,但见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鬼使神差地就给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