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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药。
燕飞秋微微蹙眉。
她是极不愿意喝这东西的。
“我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一会就回来。”
她的确有心口绞痛和咳血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一身旧伤,日子太久到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死过、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偶尔神志清醒的时候能隐隐回忆起当年的日子。
燕缙熬的药的确能治她的伤,却也让她的记忆愈发模糊起来。如今旧伤好了七七八八,只是一些内在的老毛病还没好利索。
燕飞秋晃晃脑袋,将自己的裙摆从燕缙的手心里扯了出来,毫不犹豫地转头走掉了。
至于药什么时候喝……那不着急。
……
说是出去,其实也走不了太远的距离。
枯骨宫周遭的枯树林约数百里,瞧着虽大,可对于燕飞秋来说一个往来之间也不过就是一呼一吸的功夫。
这里土地贫瘠,几百年也窜不出一根新鲜的枝条,只不过因为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总有人往这里扔肥料,所以血雾枯林里的树木数量倒是不减反增。
至于那些枯木头到底是靠什么破土而出又是如何会长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的……不可说,不可说。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在角落里生长的枯树,给了燕飞秋很多意料之外的小乐趣。
一个最直接的形容,就是寻宝游戏。
血月笼罩的土地,不仅仅是很多想要探索秘密自诩艺高人胆大的命陨之地,也是上面很多人放逐穷凶极恶或者罪不可恕的犯人的地方。
无论他们到底是正是邪是对是错,总归来说都是对上面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累赘;这些人中不乏惊才绝艳的绝世强者或是称霸一方的枭雄霸主,身上自然不缺金银玉石天材地宝。不说枯骨宫本身的秘密,单纯是这些人身上的宝物累积起来也是一笔惊人的可怕财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哪怕是单纯为了这些宝贝,也多得是前赴后继往这里跑的家伙。
燕飞秋对这些小玩意儿看不上眼,没有用,也用不上,只不过日子实在是过分无聊,便只能自己找些乐子。
今天捡到个能装了几枚丹药的储物袋,明天在树枝上拽下来一个好看的玉佩,后天在树洞里摸到了一串琉璃手串……至于被她当小玩具摆弄来摆弄去的东西其实任意拿一个拿到外面都足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那就完全不是燕飞秋会关心的事情了。
在只有一个“人”活着的地方,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与泥土无异。
至于日月不分的地方燕飞秋又是如何分清楚一天十二时辰的,这不重要。
燕飞秋分割时间完全是看她心情,若是高兴了二十个时辰可以划为一天,若是不高兴了,下一秒就是第二天。
燕缙素来惯着她,药汤本该是三日一次效果最好,只是燕飞秋胡乱分割日子,什么时候喝药也就全看燕飞秋心情如何。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完全没有反驳余地,只能在燕飞秋背后叹气的燕缙偶尔会这么抱怨,但大多数时候他也只是静静收起药碗,微微蹙眉看着主人任性离开的背影。
主人上一次喝药应当是一月以前,只不过她这段日子又胡闹起来,非说不过是过了一天而已,药汤熬了又倒,倒了又熬,他倒不是心疼药材,只不过是怕一眼没看到,她又犯了心口疼的毛病。
只是——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永远不会有任何变化的黑夜血月,在燕飞秋离去的方向上空,有一道细微的裂口,露出些许亮色的光芒,极不起眼。
……这一次的裂隙位置,位置不是那么好啊。
旁人只道进来枯骨宫的法子只有枯树林一条路,哪里能料到这六界之间无处不在的裂隙竟然也能越过血月的结界和雾毒,直接通到这里来。
裂隙出现的方式全然随机,可大可小可宽可窄,只是多以狭长细缝出现,惯常称为裂隙。乃是天地灵气运转之时混入了其他的驳杂灵力,以至于并未能成功融合反而彼此碰撞摩擦生出的裂痕,凭借大小深浅出现位置,裂隙的用法也各有不同。
只是裂隙的位置完全随机,和清气上升浊气下降的道理一样,仙气浓郁的地方反而裂隙越多,而魔息和鬼气掺杂,反而极少会有出现空间裂隙的情况,至于裂隙在枯骨宫出现,燕缙这么多年也只碰过寥寥数次而已,几率可谓百万分之一。
开在这儿的裂隙,一般也就是上面的家伙往这儿扔些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混入了其他的灵力,和血月枯林自身灵力互相碰撞,留下几个小小的口子。
距离最近的一次裂隙开在枯骨宫上方还是三千年前,那不长眼起了色心的家伙恰巧掉在了行宫不远处的位置瞧见了小憩的燕飞秋,不过还没等他上前搭话,燕缙就已经把他的骨头拿去砌墙。
照理来说,他应当走在燕飞秋前面清扫不必要的垃圾,只不过这一次主人的心情又不好了,而且刚刚才嫌弃过这张脸,暂时还是不要往上凑惹她生气比较好……
燕缙摸了摸自己的脸,准备还是先把房间的穹顶换了再说。
……
数十里之外的燕飞秋完全不知道燕缙的心理变化,她走出来了却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四处晃了一圈后干脆轻飘飘的坐在一棵枯树的树枝上毫无目的的发呆。
微风一吹,细弱的枯枝带着她一起摇晃,整个人仿佛没有一点重量,再加上红衣白肤黑发及腰,血月红光笼罩全身,枯枝簌簌作响,配合枯树林中时不时响起的怪物长啸低吟,此时燕飞秋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个索命的红衣女鬼?
再漂亮的姑娘架不住看不清脸,更何况还是这般幽深死寂的画面景象,一只匍匐在树下的巨大怪物抬起头颅,像是温驯乖巧的宠物一样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部位送到她的掌心之下,祈求她偶尔垂怜的抚摸。
燕飞秋有些漫不经心,她习惯性伸出手让自己苍白的手掌落在怪物的头上,她压根没有注意周遭的一切——毕竟这里千千万万年都没有过任何的变化,所以当听见那一声惨叫和紧随其后的慌乱真实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燕飞秋还没反应过来。
……是自己终于真的疯了,还是她当真听见了脚下活物的惨叫?
哦,不对,她不是终于疯了,是早就疯了。
要知道平时就算有那么一两个看似命大的靠近枯骨宫,燕缙也不可能让他们发出一点声音让自己听见。
燕飞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身边红雾涌动又散去,几只扭曲的怪物从中裸露出畸形全貌,它们隐藏起长满獠牙的狰狞口器和滴淌毒液的尖锐长刺,数十只粗壮触手盘卧在燕飞秋的脚边,小心翼翼的不让剧毒的涎液碰上主人双足踩过的土地。
她望着那青年消失的方向,眼中有些饶有兴趣的愉快光彩:“把他留下来,我要看看。”
怪物们悄无声息地离开,在土地上留下腐蚀的漆黑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