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你等等我

草绿大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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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久臣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已经过了子时。他收起公文,疲惫的捏着眉心,余光看到旁边趴在桌上已经睡着的“柳扶月”,才想起旁边还有个陪夜的人。

    不得不说,她的睡眠是真好,即使是趴在桌上,在灯光下依旧是可以熟睡进去,不受一点打扰。

    莫久臣起身到衣架处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袍来到“柳扶月”跟前,顿了一下,还是将衣服打在她的身上。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倚着凭几,撑着头,也闭上眼睛。

    或许是安神香的作用,莫久臣也渐渐睡去,没有声响。

    寅时一到。

    丁午怎么也等不到王爷醒来便自作主张来到主院,意外的发现书房的灯烛还亮着。他迅速走过去,本以为王爷废寝忘食忘记了上朝的时间,走进去一看,便看见王爷和王妃,一人靠着凭几,一人趴在书案就这么睡了过去。

    丁午小心翼翼走过去,即便不想打扰好不容易熟睡的王爷,却又不得不忍心唤他。

    丁午轻声:“王爷,时辰到了。”

    没有反应。

    丁午再轻声:“王爷,寅时到了。”

    没有反应。

    丁午提高些音量:“王爷,上朝的时间到了。”

    莫久臣的眉毛动了一下,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睁眼,只是睡了两个时辰,就感觉自己睡的十分沉稳,他先是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柳扶月”,再看一眼已经燃尽的安神香,松开手。

    “换衣服吧。”莫久臣起身,手脚有些发麻,缓了一会儿才走进内室,回头不忘说:“把她的衣服也拿过来。”

    “是。”

    莫久臣在内室换好朝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丁午拿着“柳扶月”的衣服手足无措的样子。丁午作为煦王府的老人,很少这个模样。他走过来问:“怎么了?”

    丁午难为情的回答:“王妃不醒,老奴也没法给王妃换衣服。”

    莫久臣头疼,说:“叫桃溪过来。”

    丁午放下衣服立刻去朱雀榭叫桃溪,不一会儿一边套着外衫一边跑来的桃溪就到了。

    莫久臣示意让桃溪赶紧过来把“柳扶月”搞定,自己坐在一旁轻揉太阳穴。熬夜之后睡眠时间不够,莫久臣的头不是一般的疼。

    桃溪蹲在王妃身旁,避开王爷轻声叫她:“王妃醒醒。”

    没有反应。

    “王妃,再不行一会迟到了。”桃溪提高音量

    穆长萦有了动静,慢慢坐起来依旧是闭着眼睛打开了双臂。这是她平日里早起赖床的习惯性动作,双臂一开,等着桃溪套衣服。

    桃溪见状,赶快拿起衣服,一边用身体撑着穆长萦已经倒过来的头,一边给她换衣服。

    “王妃,拜托你先睁开眼睛。”桃溪好想直接告诉王妃,这里是王爷书房不是朱雀榭的卧房,千万不能像以前一样赖床了。

    丁午看见桃溪给王妃换衣服的过程,老脸一红,躲过去不敢再看。

    “小桃溪。”穆长萦终于发出声音,任由桃溪脱掉她昨天的外衫,两条白皙的手臂无力的被摆弄着:“我做梦了。”

    “知道了知道了。”桃溪一心只想给王妃快点换衣服,以免她胡言乱语。

    莫久臣示意让丁午准备一会出发的食盒,就听见“柳扶月”抱怨喃喃道说:“我梦见被高羽梦教训了。”

    “王妃不会再被教训的。”

    “她拿了好长的鞭子,好长好长,比我的还长。那玩意打到身上一定很痛。”

    “不会。贵妃是不会打王妃的。”

    “我还梦到,她要打我,莫久臣居然不救我。”

    桃溪身形一僵,身后不远处就是王爷的身影,王妃这样直呼王爷,怕不是触到王爷底线了吧。

    “他——”

    桃溪抽出一只手背对着王爷直接捂住王妃的嘴,在她耳边道:“王妃,你要是再不醒,王爷的马车你就坐不上了。”

    那不行!

    穆长萦瞬间睁开眼睛:“呜呜呜。”

    桃溪赶快松手,如获大赦:“王妃,你终于醒了。”

    穆长萦的视野里只能看到桃溪,被桃溪这么一提醒终于清醒过来,赶忙顺着桃溪的力气穿衣服,一边穿还一边忙碌的说:“快快快,不然我蹭不上马车了。”

    穆长萦的速度极快,胸前的结刚被打好,自己撩起身后的头发,抱起裙子直接向外跑,刚跑两步才发现这里不对劲儿。这桌这椅,这房间的装饰,这门的方向,这屋子里的味道,还有坐在门口附近撑着头看着自己的莫久臣,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尤其是对上莫久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确信自己睡懵了。

    “王爷——”穆长萦尴尬的抬手打招呼:“早上好。”

    “······”

    穆长萦被桃溪迅速盘好发髻,老老实实的跟着莫久臣出了主院,出了前厅,出了前庭,出了王府大门。她主动接过丁午准备的食盒,视死如归的向她的亲人桃溪和丁午挥手告别,跟着莫久臣上车梯,进入马车。

    马车行驶。

    穆长萦抱着食盒不敢吭声,借着灯光偷偷瞄了几眼闭眼扶额的莫久臣。从书房到这,自己都做出那么多糊里糊涂的事,可是莫久臣不曾说一句话。穆长萦害怕,莫久臣的沉默就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兆。

    “那个——”穆长萦小心翼翼的起身将食盒放在小桌上:“王爷要不要吃早点?”

    莫久臣单手揉着两侧的太阳穴,不想说话。

    穆长萦看着莫久臣的脸色不太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不够亮,她试探的问:“王爷不舒服?”

    莫久臣轻轻吐气,松开手看着对面的一脸认真的“柳扶月”说:“本王头疼。”

    “头疼?是生病了吗?”穆长萦摊开莫久臣手掌,试着他手心的温度,摇头说:“没有发烧啊。”

    莫久臣轻笑一声:“发烧摸手心?”

    穆长萦心虚一笑:“我可不敢摸你额头。”

    莫久臣:“······”

    “那你是怎么了?是没休息好吗?”穆长萦进而问。

    莫久臣不可置否:“本王没你的睡眠那么好。”

    那就是睡不好了。

    穆长萦起身坐到莫久臣的旁边,说:“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我按摩的手法不错。王爷要是信得过我,就离我近一些,我给你揉揉。”

    说着穆长萦撸起衣袖,露出两截白皙的手臂举在莫久臣前,还有一只手腕被绑着纱布。她再三确定的说:“也许是我打扰到你才让你休息不好的,所以我这是在补偿你,不会伤了你的。”

    莫久臣很很少见现在的“柳扶月”如此认真,神使鬼差的向下坐了一点,停在她的双手能够够到的高度:“来吧。”

    穆长萦笑着靠近一些,一只手绕过莫久臣的面前,双手按着他的太阳穴轻揉起来。

    说起来她的这个按摩手法还是跟吉地的一个老大夫学的,娘亲总是犯头疼病,那个老大夫按摩一会娘亲就会好很多。年幼的穆长萦为了让母亲时刻可以缓解头疼,就花了半年的时间跟老大夫学习。没想到母亲去世这么多年后,这套手法还能用得上,现在莫久臣成了她按摩生涯的第二位受益人。

    手法熟练,力度正好。穆长萦指尖的温热让莫久臣感到久违的放松,还有她发间的茉莉花香,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外面是清风和车轮上,里面是缓解疼痛的舒适,莫久臣有点贪恋这种感觉了。

    “王爷。”

    “嗯?”

    穆长萦一边按摩一边小心的说:“刚刚在你的书房里,我那般模样没有让你生气吧。”

    “是说你干叫不醒险些让本王迟到的行径?还是说你懒惰成性的在书房换衣?又或是你直呼本王名讳?”

    果然,每一个都精准的踩在莫久臣的底线上。

    穆长萦讪讪道:“王爷现在可大方了,应该不会为我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吧。”

    莫久臣依旧是闭着眼:“在旁人面前对本王不尊不敬算是小事?”

    穆长萦的手不可察觉的一抖,继续按摩道:“我这不是还没习惯在你书房里睡觉嘛。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莫久臣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她刚才颤抖时心底在恐慌。很奇怪,那些本来足以让他发怒的小事却没有让他生气,他当时只是感觉到烦躁头痛,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该对这些生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罢了,将功补过。就算你在书房陪夜弥补这些失误。不过——”

    正准备放心的穆长萦陡然一僵:“不过什么?”

    “只此一次。”莫久臣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穆长萦惊慌的眼神,幽暗的灯光下,两人四目相对,眼光流转。

    莫久臣微微向前,一字一顿的说:“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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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不为例。”穆长萦一边挑线一边琢磨着莫久臣的这句话。是不是就证明莫久臣没有怪自己早上时候的鲁莽,算是原谅了。莫久臣的心思实在是复杂,复杂到穆长萦不得不多想。

    这时候钟皇后的声音想起:“煦王妃过来一下。”

    “来了。”穆长萦放下绣线来到钟皇后身边:“娘娘什么事?”

    钟皇后就站在硕大的绣布之前,手臂一扬让她看:“你瞧着如何?”

    柳扶月虽然不能刺绣,但还具有审美的眼光。

    穆长萦仔细看着绣布上依旧绣好的一部分,实在是好看的不得了,真是奈何自己对刺绣了解的不多,无法说出起精妙之处或是缺陷之处所以不敢妄言,反问钟皇后:“皇后娘娘满意吗?”

    钟皇后看着上面的绣线,点头赞赏道:“我很满意。”

    “皇后娘娘满意就证明这幅绣作是好的。”穆长萦说。

    一边侧卧美人榻的高贵妃,笑着说:“煦王妃很明显有讨好之嫌呦。”

    穆长萦现在看到高令颜心里就犯膈应,她面上不显,直言道:“不是讨好,而是相信。素闻齐越帝王十分疼爱他的皇后,齐越皇后同样受到齐越百姓的拥戴。齐越使臣昨天来到梦兰殿请安的时候,代替齐越皇后慰问我朝娘娘,并且递上一封友好交流的信件,信件里的很多内容都与我朝皇后观念相同。”

    “相隔两地,素未谋面,却情感相同。只能说两朝皇后有大多相似之处,审美必定趋同。”穆长萦双手环在胸前说:“皇后娘娘满意这个作品,相信齐越皇后必然十分满意。送礼无关好坏,只要接受礼物的人感受到心意便是足矣。我相信齐越皇后会非常满意这幅山河图。”

    高令颜轻笑一声:“那都是你的猜测,你又不识齐越皇后怎知她的心思?”

    “母仪天下者必定包容。”声音是从绣布的一处传来,众人看过去,出口相助的正是很少言语的周来柔。

    她说:“能够受到百姓爱戴的皇后必定是包容的,理解的,感同身受的。这幅绣品若是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必定会留下瑕疵。臣女相信,皇后娘娘定会向齐越皇后解释,齐越皇后也必然会理解。”

    周来柔缠着针线说:“两国破冰交往本就艰难,不完美的作品或许看上去并不好看,但是完美的心意一定会传达到两国百姓心里。”

    周来柔看向钟皇后说:“娘娘,臣女觉得好不好看是其次。重点是两国皇后的心意可以如实表达并且相互理解,这才是两国重新交往的意义所在。”

    瞧瞧人家文化人说的话,直接将绣作的定义拔上一个高度。

    穆长萦向周来柔投去感谢的目光,她这番话可是比自己说十句话来与高令颜争论都强。

    周来柔对上“柳扶月”的目光,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当作接受她的感谢,重新坐下来继续弄着针线。

    高令颜没先到自己在周来柔这吃了瘪。她是太子的未来太子妃,说白了就是她这边的人,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将利益关系讲的透,被她给堵了话。

    钟皇后笑着打圆场说:“既然已经动手开始绣制山河图,就尽力尽善尽美。王妃,你的手腕如何了?”

    穆长萦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腕因为白黎的特效药其实已经不痛了,昨晚上能点香,今早上能给莫久臣按摩,所以大碍是没有了。只是她更不敢暴露自己不会刺绣的事实,只能硬着头皮说:“还有点不舒服,不过应该快好了。”

    “养伤重要。”钟皇后的温柔道。

    穆长萦点头,十分感激皇后。自己谢过她之后又重新回到一边继续挑着绣线。

    眼看着戌时要到,众人有要停手的意思,穆长萦还在想忘了跟莫久臣说给自己留辆马车,就听到门口的传话公公喊道:“煦王到。”

    穆长萦大惊,她迅速起身向门口看去,果然看到了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的莫久臣大步走进来,瞧他换了衣裳和发冠,应该是从王府过来的。

    “王爷。”众人起身行礼。

    莫久臣来到皇后面前行礼:“臣弟拜见皇嫂。”

    钟皇后笑着说:“真是稀客,平时不见你这么晚过来的。”

    莫久臣的目光向后面一看,就看到角落处一脸不敢相信的“柳扶月”,对钟皇后说:“臣弟迫于无奈,来接人的。”

    钟皇后明白其中深意,含笑道:“亲自来接人,是怕我给你的王妃难堪?”

    莫久臣直言直语:“皇嫂自然不会难为王妃,只是臣弟担心她又发了什么错,被贵妃所训而已。”

    高令颜倒吸一口气,向穆长萦甩了一个眼刀。

    有了这句话的穆长萦可算是能够直起腰板,她不管莫久臣是为何说出这句话,反正她现在是很出气。她听着胸膛,十分潇洒的来到莫久臣身边,十分骄傲的说:“我今天可没被训哦。”

    莫久臣就喜欢看她借着自己狐假虎威的样子,双手拢在袖中,颔首道:“难得,听话了。”

    “才不是听话,皇后娘娘照顾我。”穆长萦轻轻对莫久臣得意的说:“周小姐也帮我说话了。”

    莫久臣微微一愣,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就在一侧的周来柔,面向皇后说:“戌时已到,臣弟就先将人接回。有劳皇嫂了。”

    钟皇后知道两人正在关系的修复期,肯定不会耽误小两口发展感情,说:“这几日都要一直麻烦你的王妃,我还想让你见谅呢。”

    “皇嫂客气。”

    “皇后娘娘客气。”穆长萦笑的灿烂。

    钟皇后说:“回去吧,天色已晚。”

    “臣弟告辞。”

    穆长萦行礼:“臣妾告退。”

    莫久臣转身:“走吧。”

    穆长萦向在座的各位摆手再见,回头发现自己又被甩了几步,提着裙子一路跟上,嘴里抱怨着:“你等等我。”

    周来柔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嘴角下垂露出失落的表情。四年时间,真是变了好多。